003

    从牙模到保持器做好，只需要三到四个小时，到了午间，贺郁娜拿到新的保持器，试着戴到牙齿上，紧紧皱起了眉。
    “徐医生，我或许是将近24小时没戴了，现在戴上去很紧，”她几乎要大舌头，“你看，现在保持器卡在牙槽上，都取不下来了。”
    徐清瑞目光关切，“别动，我来看看。”
    因为身高差的原因，贺郁娜站着，他还要微微俯身，干净的手指托住了她软嫩的下巴，仔细看了看：“是有一些紧，过会儿我再给你另做一副。”
    保持器的市面价很贵，尤其是这种用国外顶级设备的私立诊所，贺郁娜怔了怔，试探道：“……要、要加钱吗？”
    小齐在门口做记录，哎呀一声：“不用加钱，是咱们徐医生主动提出来的嘛。”
    贺郁娜还有些吃不消这突降的大福利，正犹豫着，徐清瑞道：“张嘴，我再做个检查。”
    小齐看徐清瑞此刻犹如春风拂面，亲和的很，转身回护士台，小声嘟囔不停：“唉哟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唉哟……到底怎么回事嘛……”
    谁知诊室里又传来徐清瑞淡淡的嗓音：“午餐帮贺小姐叫份粥。”
    小齐如同被晴天霹雳打到，瞪大眼跑到诊室门口：“还、还送一份午餐？”
    “记我账上，”徐清瑞的眸光深邃，思忖一瞬道，“或许晚餐也得送。”
    贺郁娜张着嘴不能说话，但眼睛已经弯成漂亮的弧度，眼底浮出许多的笑意来。
    徐清瑞将器械收起，转身去洗手：“不要太乐观，你这保持器不好做。”
    水声哗哗的，贺郁娜心里都荡漾得要翻船了：“没关系，正好和帅哥医生多待一会儿。”
    他竟然没抗拒，默了默，“……咳。”
    成人的牙齿在矫正后容易反弹，加上她已经有24小时没有戴保持器，现在牙齿已经有些不正了，徐清瑞一直忙到将近下班的时间，给她做出了一副最适配的出来。
    贺郁娜想到做好了就得走，有些依依不舍地开始耍赖：“还是感觉紧，牙齿好酸。”
    “是吗，”徐清瑞信以为真，认真地托住她下巴检查，“张嘴，我看看。”
    “啊——”贺郁娜嘴里还含着一块薄荷糖，透明蓝映着粉红的舌尖，可爱得让人心跳加速。
    徐清瑞皱眉：“不许偷偷吃糖了。”
    于是拿镊子不由分说给她的糖夹了出来，又仔细看了牙槽周围，低声自言自语：“并不会很紧吧。”
    漆黑的桃花眼一扫，瞥见她琥珀色瞳仁里掠过的狡黠笑意，当下明白了，松开手面不改色道：“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保持器摘掉，重新戴牙套做矫正吧。”
    贺郁娜慌忙摆手：“不不不，保持器很好，不用重新戴牙套了。”
    女孩儿都怕戴牙套，一来是不好看，二来是疼，还动不动刮破嘴唇，贺郁娜平常脾气火爆，戴牙套的两年里不知吃了多少苦。
    她委屈地抿抿嘴：“我就想和帅哥医生多待一会儿，干嘛这么吓我。”
    徐清瑞不料她说的这样直接，微微一怔，清俊的眉眼浮起一丝笑意来，“……我这段时间不会太忙，你明天有空也可以过来。”
    说完自己先握拳放在嘴边，掩饰性地咳了一下，补充道：“过来复诊。”
    贺郁娜hoo地欢呼蹦了一下，只差没扑过去抱住他：“徐医生，你他妈不仅人帅，性格也巨他妈好耶!”
    “……”
    问题少女的恶劣本原被暴露，贺郁娜连忙摇头成拨浪鼓状：“不不，我没有骂人，这就是表感叹，我坚决不会骂人，坚决不了！”
    徐清瑞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无奈道：“要乖一点，是女孩子啊。”
    “说的对，”贺郁娜嘿嘿一笑，“徐医生肯定喜欢乖一点的女孩子吧。”
    对于她的简单粗暴，徐清瑞简直毫无招架之力，思来想去，怎么回答都不太对。
    贺郁娜眨眨眼，“我就当你默认喽，”她把齐腰的蓬松长发揽至耳后，眉开眼笑，“我先回家，徐医生，明天我会乖乖来复诊的。”
    她故意调皮，把“乖乖”两个字咬得极重，嘻嘻一笑，转身就跑了出去。
    经过门外透明的落地窗时，她又停下脚步，笑眯眯地认真看了他一眼，正有落日余晖洒了她满肩，小小的人被细碎的金芒笼罩，漂亮的五官闪烁着光，让人不舍得移开眼。
    她奔跑的娇小身影如同一只活泼的小兔，亚麻色的长发里几许粉色一闪而过，如同眼帘前飘下了几片零落的樱花瓣。
    这一幕，在而后的许多年里，都被徐清瑞印在了心底最深最柔软的地方。
    此后的几天，她果真都是早早的来，也不打扰他工作，就戴着耳机趴在窗边默默听歌。实验室里安静干爽，空调偶尔调温转换，轻微的一声，外面是耀眼的盛夏烈阳，树叶浓绿葱郁，一切都是闪耀的。
    徐清瑞觉得疲惫的间隙，会抬起眼瞧她，她也不是一直听音乐，有时候会打字聊天，有时候会打网游，手指动的飞快，屏幕上全是七彩绚烂的光，看过去是一片眼花缭乱。
    ——果然还是急性子啊。
    他不动声色地看她半晌，她也完全没有察觉，盯着屏幕的眼神急切专注，手指简直快飞起来，肉嘟嘟的嘴巴还念念有词。徐清瑞不由得想到“网瘾少女”这个词，嘴角不经意扬起来，笑着摇了摇头，又低头去做研究。
    偶尔一起吃午饭，她会含糊不清地说：“徐医生，你天天请我吃饭，我要不教你打游戏吧，我很厉害的！”
    她像小孩子，说到兴起真的要去打开手机，徐清瑞严肃道：“好好吃饭。”
    她眯眼一笑，连忙收回手，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好好吃饭。”
    小齐逐渐看出端倪，也从不掺合在他们里面，贺郁娜没了泡帅哥的阻碍，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人，而到了徐清瑞那边，他觉得他自己才是。
    本以为这时间可以慢慢开心过下去，直到有天她来的比平常晚些，满脸闷闷不乐：“徐医生，我这个暑假不能陪你啦。”
    徐清瑞心中忽然有些失落，但仍旧克制住脸上情绪，轻声道：“要开学了么？”
    “不是开学，开学还早着呢……”她揉了揉鼻子，“我妈妈让我回美国去，她说她生病了。”
    徐清瑞皱了皱眉，这才发现她眼睛微微红肿着，她吸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来：“就是今天下午的航班，我专程过来和你说一声，等下就要去机场啦。”
    “徐医生，其实我很舍不得你。”
    “我希望妈妈快点好起来，这样我就能回国来继续陪你啦。”
    “我也舍不得离开爷爷，他年底就退休了，我真希望能赶在他退休之前，回来陪陪他。”
    她自顾自地低头絮絮说着，忽然啪嗒一声，两滴硕大晶莹的泪，同时从她眼眶里落下来，砸到大理石面的冰凉地板上。徐清瑞喉头滚动，第一次觉得发出声音是如此艰难。
    良久，手缓缓伸过去，轻轻拍了拍她头顶。
    他的嗓音温润柔和：“不要紧，我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