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俞总早。”
    第二天七点半，助理张飞在楼下刚到半分钟，就看见俞榭很准时地走了出来，衣服板正发型一丝不苟。不过看那眼下乌青大概又是一夜没睡。
    “早。”
    俞榭不知道助理心里在想什么，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性冷淡的样子，但胃里其实还比较好受。他昨晚和今天早上都吃了东西，苹果派一个没剩。
    张法华这家伙，吃喝玩乐倒是有点品味。
    “俞总今天心情不错，是不是因为海外融资项目大获全胜？”
    张飞笑着挑起话题，他能感觉出来俞榭今天气压正常，这很难得一见。
    “算是吧。”其实他昨天一整晚都在刷直播。
    这种话俞榭才不会告诉别人。
    他伸展开两条大长腿，后座的空隙瞬间变窄。
    “已经消毒过了。”助理递过来今天的报纸。
    俞榭目光落在上面的经济新闻上，不知道为什么发言人的大头就变成了豆苗的模样。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饭桶……
    但是这种放纵食欲的自由，能给人带来抚慰。
    窦妙每天有固定时间的直播，一般是在周末的晚上和工作日的下午饭时间，她不会知道不过一夜而已，就有个人成为了铁杆播粉。
    今天工作室安排吃的是韩式冷面，一共有十份，属于加汤食用的平壤冷面。将梨子、苹果、黄瓜和泡菜切丝，放在冰凉的冷面团上，码上对半只煮鸡蛋和牛肉片，最后加入冷藏好的肉汤，颜色看起来赏心悦目，酸甜口也适合夏日炎炎。
    窦妙的粉丝年龄层比较小，当下就刷起了弹幕。
    [豆苗小姐姐今天吃的也不多，是不是太热了胃口不好？]
    [凉食伤胃，要注意身体哦。]
    她笑着摆手：“其实是因为我太胖了，最近要着手减肥啦。”
    弹幕里又是一水的惊讶，因为她实际上只有九十斤。
    俞榭坐在办公室里，看屏幕里豆苗埋头猛吃，她五官小而精致，不算很惊艳的相貌，再加上一张娃娃脸，整个人就显得有点幼/齿。
    这么瘦还减肥？果然减肥是女人毕生的事业。
    他看她殷红的嘴巴一张，吸溜进一筷子面条，几分钟一碗冷面就见了底。
    看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家伙肚子里是黑洞吗？到底吃到哪里去了？
    和昨晚不同，今天他看的是直播，是可以和窦妙直接互动的。
    “大家明天想看吃什么？因为我在减肥，所以拒绝炸鸡泡面和辣条哦。”
    弹幕里刷刷的飞过一堆食物，俞榭想了想，也发了一条。
    “吃米饭。”他说了一句，那灰色的一行小字迅速飘过去，马上被数条土豪送的礼物烟花给掩盖了，半点存在感无。
    但是从小身为豪门长子的俞榭可不知道，他矜贵地端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被无视了。
    “那好，明天我们就吃超大份水果沙拉，谢谢土豪送的‘游艇’。”豆苗看起来很开心。
    俞榭：“？？”
    他以为她没有看到，所以又发了几条弹幕，但是都很快被淹没了。
    直播中的豆苗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空气似的，大公子俞榭表示不能忍。
    “感谢小天使的游艇和火箭，谢谢大家的礼物，如果喜欢我的话就请转发和关注哦。”
    等到豆苗下播，俞榭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这个上面怎么送礼物？”他问。
    正推门进来添咖啡的张飞一愣，没反应过来，“啊？”
    他凑过来一看，见俞榭手机里的是现在正流行的奇异果直播，心想：原来俞总也看直播，还是美食板块，真是看不出来。
    “俞总，您得先充值才能给主播送礼物。”
    俞榭按着他说的找到氪金页面：“怎么，你也看过？”
    “对啊，不过我看的都是星秀板块的，我喜欢身材好会跳舞的辣妹呵呵呵……”
    话没说完，张飞低头就看到俞榭冷漠瞥过来的眼神：“小张，挺了解啊。”
    “没有没有……”
    后来助理出去，俞榭很顺利地充上了钱，但是这会豆苗已经下播了，所以他也无处可送。
    心里有点憋闷，他又打开张法华发过来的微博链接。
    她的私人微博粉丝数很少，只有一百多而已。头像是个卡通人物，黄黄的猫不像猫狗不像狗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皮卡兵？”微博名看不懂，一句话简介是：站起来，皮卡丘。
    不明白。
    听张法华说是差了六岁，怎么代沟这么大？
    俞榭摇了摇头，往下一翻，看到她以前发的微博。
    [皮卡兵]：漂亮姐姐给推荐的书，说是成功人士看的，希望看完以后我也能变身成功人士，目前已经看完封面和目录啦。
    配图是一张照片，俞榭点开，发现是贾雷德·戴蒙德著的《枪炮、病菌与钢铁》。
    他很想说看完目录绝对不算是看了，但想到两人也不认识，遂没多嘴。
    晚上回去的时候，俞榭先换了衣服洗了澡，然后鬼使神差的，将自己书柜中的那本《枪炮、病菌与钢铁》找了出来。
    “目录总共就几页……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他就这么坐在床上看到了半夜，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这太不正常了。
    “这太特么正常了！”张法华一拍桌子，就差冲上去握手欢呼了。
    “你快说，你已经多久没有在两点之前睡觉了，多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佛祖说过，身体才是修行的本钱。”
    俞榭面无表情，两腿交叠一动不动坐在茶几前，手里握一只纯白的瓷杯慢悠悠喝咖啡。对面的张法华跟尊欢喜佛似的，眉飞色舞。
    “善哉善哉，总算是找到突破口了，我果然没有看错窦小姐。”
    “你别乱想，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觉得这样能吃的饭桶很少见而已。”俞榭将杯子放下皱眉道。
    张法华两手托着下巴，默契的一声不吭。
    晚上窦妙下了班，正在一边刷朋友圈一边慢步走消食，看到张法华最新发了条动态。
    [张法华]：今夜月色正好，奈何没有红颜知己，只好和好友一同观赏了。
    配图有一张夜色图，黑漆漆中间只有一点亮压根看不出来是个月亮。
    倒是另一张图片，虽然拍的是茶几上的花瓶，但是镜头里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男人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没戴戒指和手表，没有纹身和烟黑，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皮肤有点白，总体来说是只好手。
    她默默点了赞。
    这应该就是他有钱好看的那个好友了，条件这么好还没有对象，不太正常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有聊天消息蹦出来了。
    [张法华]：“窦小姐吃饭了吗？”
    得，让曹操捉了个现行。
    窦妙停下跑步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准备无视他，微信却“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张法华]：今晚月色特别亮，据说晚上九点还有红月。
    [张法华]：我小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也是和俞榭一起看月亮，不过那会的空气质量好多了，我们两个小屁孩就一边开小差一边背书，第二天还会被家教老师罚。
    窦妙不自觉停下动作，顺着他发的消息一条一条看下去，张法华打字飞快，就和说书一样精彩。
    [张法华]：“俞榭和我都没有什么童年，他在高中以后就去国外读书了，学了一套洋人的刻板固执回来，天天装得像个性冷淡，但是好歹还是个绅士。”
    而坐在对面的俞榭默默看他十指翻飞，总感觉没说什么好话：“你怎么还不走，你奶奶没叫你回去抄经书？”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张法华头也不抬。
    [张法华]：“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好奇吗？”
    豆苗心想：我好奇啊，可我打字太慢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你下一句就发过来了。
    她组织半天语言，发了一个“哈哈”过去，有了这个“哈哈”的鼓励，张法华又把俞榭小时候的破事卖了个底朝天。
    窦妙颇无奈，她打字慢，像这样打一段删掉又重新打，虽然半个小时过去她也没发出去几条消息，但是感觉也挺累的呢。
    “很晚了，他赶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最后张法华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窦妙收到了一张图片。
    很明显是偷拍的照片，一个身穿黑衬衣的男人半侧身子，镜头只到他上半身。
    头发微微有点长，鼻梁高而挺拔，一双漂亮的凤眼透着凌厉，但左眼下一颗泪痣生生给这人阴郁的气质带来一丝桃花色。
    她见过他的，原来墨镜下面的脸长这样啊……
    窦妙自认不是颜狗，但她还是盯着屏幕一遍一遍地看。
    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传说中的秀色可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