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尘往事
玉女峰之颠，两道纤长身影并肩默然而立，久久无言。
似乎是谁都不知道第一句话，该如何出口。
两人凝视着山下雪原，却也无心欣赏峰下的雪景，任凭寒风在耳边呼号，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入夜，四下寂寥，一轮满月如玉盘晶莹，似冰晶剔透，悬挂在夜空之中。
天上星河闪烁万里无云，好一个赏月的光景。
可惜玉女峰上，那两道站了良久已如冰雕般的身影。
此时却是无心赏月，空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两人心中都似有压抑了数百年说不完的心里话，但却无从说起……
“你为何给尘儿，取名姓洛？”洛霓裳缓缓开口，她终于是忍不住打破了这方沉寂。
“纯属巧合……”
“巧合？洛尘，与我未断的红尘？”
“霓裳，你会错意了……”
“哪“千年玉雪莲”，你怎么解释？”
“万物皆有灵，雪莲生长本是不易……，我不忍心它折在了我的手里……”纯阳子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心虚话音越说越轻。
“李长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洛霓裳突然怒吼起来，情绪已然失控。
“你还是叫我的道号吧，俗名太久未用，我已记不清了。”
“李长空！李长空！李长空！……”洛霓裳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的叫着，完全没了白日里的威严与霸气。
纯阳子沉默无语，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心中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这种情绪，俨然已被他压抑了数百年，他曾想过忘记，却总是在莫名的时候，又与之牵扯上联系。
“长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呜呜呜……”洛霓裳吼的声音嘶哑，竟是幽怨的哭诉了起来。
“想当年，你我青梅竹马，同时被各自的师尊看中，认为有仙道之缘，我们一起扬名仙界。”
“寻仙修道一界，都称我二人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你我情投意合，情定终生……”
洛霓裳哭的令人心疼，说的让人心酸。
纯阳子心中碧波翻腾，低头不语面带愧色。
“一切，一切都是你那老不死的师尊，那个老顽固！老古董！……”
洛霓裳再次以更大的声音，冲着纯阳子吼叫起来。
“不可辱骂，我的师尊……”
“我就要骂，我就要骂那老不死的，那个老顽固！老古董！”
洛霓裳此刻的情感宣泄，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感觉她随时都可能会崩溃，哭腔里带着愤怒，连呼吸都无法保持顺畅。
“是我负了你，与我师尊无关……”
“长空，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以前我说什么你都说好。我喜欢什么你就给我弄什么，你说我就是要那天上的星星，你也会给我摘下来的，呜呜呜……”
洛霓裳泣不成声，直接瘫坐到雪地上。
纯阳子仰头望向月空，星目闭合间，一抹久违的男儿热泪夺眶而出……
“我等了你六百年，你知道吗，我等了你整整六百年啊，我每天晚上睡着了都会叫你的名字，都会梦到我们小时候一起去山里玩。”
“我被欺负了，你护着我，你那时候很瘦小，比尘儿还小，村口铁匠家的霍铁蛋说长大了要娶我，你就跑去和人拼命。”
“结果，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还冲着我傻笑……，你说，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受到伤害，会永远的保护我。那时候，我就认定了你，我这辈子只嫁给你！”
洛霓裳说的声声泣泣，纯阳子听的满心酸楚。
“后来，你被你的师尊选中，你知道我是有多高兴吗，你知道我当时多为你感到开心吗。我的男人将来是要成仙的人了，不再是那打不过霍铁蛋，没用的软蛋！再后来你在仙界扬名，我仰望你，仰望你那带着满身荣耀的背影，我拼了命的跟着师尊修行，我拼了命的练，我怕有一天我配不上你，我……”
还未说完，洛霓裳已是哭的几欲昏厥，哽咽难以作声。
“霓裳，是我负了你。”
纯阳子缓缓坐下，从后面抱住瘫坐在地的洛霓裳，热泪两行无声滴落，纯阳子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破碎……
“长空，你知道吗？当年我瞒着师尊，偷偷给你采了“千年玉雪莲”，后来被师尊发现，师尊第一次那么凶的打我。”
“我从没见过师尊那么凶，她把我关到禁地，不准我见你，你知道吗，那禁地好黑好冷的，我不怕师尊打我、骂我，但我怕……，我最怕她把我关起来，因为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霓裳，你为了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是我对不起你……”
纯阳子把洛霓裳抱的更紧，终于再也忍不住竟也是嚎啕大哭起来。
六百年压抑在心中的情感，此刻如洪水决堤一般，纵是大禹也没的治……
“所以，我还是恨你的，我恨你，当初如此绝情，就为了你师尊的一句话，让你修什么狗屁大道，不恋凡俗。我恨你，这六百年来，都不曾想过来看我一眼，那怕只是一眼，所以我知道了你在来仙宫的路上，要来仙宫找我，你知道我是有多么开心吗？但我故意闭宫不见，我故意要让你，等我六天，我等了你六百年，我只需要你等我六天，等我六天就好……”
前因后果已然明了，虽然眼前的男人辜负了洛霓裳，伤了她六百年的心，但她却一直在心中将这个男人视若珍宝。
她，洛霓裳，仙云冰宫的宫主，在其他人面前她是如此的霸气冰冷，被仙界敬若鬼神……
但她在面对这个男人时，包括他身边的一切，她都是如此的温柔以待，毫无保留。
连那珍贵无比的“千年玉雪莲”，她也能随手拿出让小洛尘享用，就更不用说那小小的一壶“百花仙酿”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恨，所以我就在等，我知道你一定会见我的……”
两人抱头痛哭，六百年的等待，六百年的压抑，再多的倾诉，此刻也没有彼此的泪水珍贵。
整整一夜，两人在玉女峰之颠，抱着哭泣了整整一夜。
或许这还不够。
不，这根本就不够!
……
唉，正所谓是……
任一念之差，改一生劫数，差半世光阴，本半生殊途。
若命中注定遇见你，谁又可阻？
腥风血雨，人间自有相逢处。
从此后春与秋，弹指三千沙，庭阶生嘉木。
君共我都不负，赏罢四时景，再把命卷重铸。
纵难逃贪嗔爱憎，红尘争荣辱。
终未负深雪寒梅，铮然有清骨。
纵他年独立高楼，道寡或称孤。
仍有你照我夤夜，如灯亦如烛。
拂一身新雪，问可饮一杯无，收三更疏雨，待煮茗烹荷露。
这浮生佳宴，除却你谁可共赴。
千金难买，一寸流光一阕赋。
都道是，情至深处不需诉，留一卷太平盛景予人书。
再相逢两鬓成雪又何如，青山不古，桃李如故。
……
第二天，清晨，寒风依旧，但二人的心却随着升起的阳光，温暖了许多……
泪已流尽，泪痕已干，但已经打开的心扉想要再闭合，那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洛霓裳已安然的睡在纯阳子怀里，睡的是那么香甜，嘴角带着幸福的笑。
这一次，她再不会从恶梦中，大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而惊醒。
也不会再因为思念而哭泣整夜无眠。
因为她现在就在那个男人的怀里，那个她从小就认定的男人怀里。
虽然这一刻，晚了整整六百年。
但今天的她很知足，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而她更感激的是尘儿，没有他，就没有了今天二人的相聚。
在她心中，尘儿就是她的天使……
……
仙宫禁地之内，小洛尘缓缓的睁开双眼。
他正欲起身，却看到床边蹲着一个小女孩，她双手撑着小脸，一双大眼睛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翘着小嘴似在等自己醒来。
这个小女孩五官娇小可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带冰蓝之色，长得活像个瓷娃娃一样。
“你是谁呀？”小洛尘疑惑的开口问道。
“你又是谁呀？谁带你来这儿的？”小女孩眨着眼睛反问，气势汹汹，好不霸气。
“我叫洛尘，是我娘带我来的这儿的。”
“你娘是谁呀？”
“我娘可厉害了，她是这仙宫的宫主。”小洛尘一脸骄傲的回着。
“骗子，你是个骗子！”小女孩似是生气，用手指着小洛尘的鼻子，就要开骂。
“你才是骗子呢，我骗你是小狗。”
“你就是个骗子！”说着说着，小女孩竟伤心的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你别哭了，是我骗你的，我是师尊带来的，我师尊叫纯阳子。”
“哼，我就说你是个骗子，骗子！小狗！”小女孩儿还在生气，但却不哭了。
“好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我叫洛蓝若，宫主是我妈妈，宫主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说着，小女孩儿又哭了起来。
“你怎么又哭了啊，好了若儿妹妹，你不要不哭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还要问你呢！”小女孩儿突然又不哭了，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珠，但却双手插腰，一付盛气凌人的样子，令人哭笑不得。
“这是我的练功房，你躲在我的练功房干什么！我要告诉宫主妈妈，让宫主妈妈把你扔到雪地里，喂雪狼！”
“啊，不要吧，我的肉不好吃，雪狼不会吃我的……”
“哼，那就把你丢到寒潭里，喂乌龟！”
“啊！……”
这下，小洛尘彻底傻眼了，他不知道怎么就招惹到了这么一个凶残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