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咽层层幔重 七

    抵达北苑时候已经离出京两日了，其实不过一日的功夫，偏叫这群嫔妃磨成了两日的光景。
    北苑内的住处大多还未打扫，但好在屋中物件儿摆放倒还整齐。
    一路颠簸，舟车劳顿生出了几分倦意，长宁正昏昏然打瞌睡时候，也不知是谁冷不丁的拍了她的肩膀，长宁转过身去对上华阳公主的双目。
    “华阳？”长宁纳罕，“怎的跑到这里来了？华阳不是随着皇上一同前往吗？”
    “这话倒是不错，只是宫中一下子少了些许人，无趣得很，则不是快马加鞭的赶来寻你？”华阳倒也不拘束，灰都不擦一擦便就做到桌椅上。
    “华阳，快些讲与我，发生了什么？”长宁是知晓华阳的脾性，虽爱玩闹了些，但并不是不守规矩的人，能来寻她，定是出了什么事。
    华阳轻轻咬了咬下唇，眉头微蹙，“长宁，我该怎么办？前线告急，粮草中途被劫，前方战事不容乐观，父皇已经让礼部着手准备嫁娶事宜了。”
    长宁心头一紧，指尖死死绞着帕子，“怎么如此？两国使者分明在交涉，前线不该有这么大的冲突才是。”
    “长宁，若是局势所迫，要我如何是好？”华阳说着眼泪簌簌落下。
    长宁心头隐隐不安，“这大概是漠北使者为何要来北苑，皇上为何平白携带如此多妃嫔的缘由了。”
    “是何？”
    长宁缓缓呼出一口气，“北苑近北安关，出了北安关就是漠北的势力范围，再过了秦郡，鄢城，可就真真入了漠北的地界。”
    “若是皇上允了亲事，便直接从北苑出嫁，免去了些许麻烦，若是皇上未允，漠北的兵力大可绕过秦郡之地，攻破北安关，直抵北苑。”
    华阳大惊，“漠北竟是如此狼子野心？”
    “这般的速度，怕是筹谋已久。”长宁轻叹，“皇上定是知晓了，只是既然来了北苑，定是打好了主意！”
    华阳醍醐灌顶，“我明白了，父皇是打好了主意，将我送去漠北。”
    ……
    华阳公主深入简出，偶来与她谈心，只是都心照不宣的避开那个话题。
    皇帝宴请漠北使者，各宫妃嫔盛装出席。
    长宁捏着酒杯竟是滴酒未沾，只悄悄地命人换了白水，余光瞧见华阳连饮数杯，面上已有微醺之色。
    歌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长宁让碧婉取了一壶醒酒茶给了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斟了一杯茶水，瞧见长宁离席，也扶了碧婉起身。
    “莞城，身子是自己的，切不可这般饮酒。”长宁扶了她的身子，“瞧你这般模样，淑妃娘娘见了该是心疼的。”
    “长宁，事到如此，我也没有什么挂念了。”华阳痴笑，“我没有心心念念的人儿，母妃也有子熙兄长照看着，我也能安心去了。”
    “长宁，你可知道，漠北那地方草色碧丝，放眼望去，一碧万顷。哪怕是狂风也吹不起一丝灰尘。”华阳说罢竟是落泪。
    长宁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得看着她的步子远去。
    “姑娘酒宴上不曾饮杯酒，怎的还出来吹风醒酒？”一男子，看穿着打扮应是漠北人。
    长宁后退几步，“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阁下为在此地，难不成也是醒酒？”
    “哈哈！我漠北人最喜烈酒，千杯不醉，你大梁这般甜腻腻的果酒哪里能尽兴？”男子话语爽朗，身形高大，但并不像寻常漠北人模样。
    长宁打量了他几眼，“阁下不喜我大梁酒水，何故来我大梁？不如回了漠北尽兴？”
    “姑娘此言差矣？”男子正了正身形，“大梁女子柔情似水，如姑娘这般席间只饮了白水，才得我心意。”
    长宁又气又羞提醒道，“阁下醉了，我是皇上宫中的嫔妃，不是阁下口中的姑娘。”
    “听闻大梁女子柔肠百转，如今一间姑娘，倒真是那么回事。”
    “阁下！如今宴会热闹，怎有心情来此地与长贵人闲谈？”萧徵不知何时来此，见形势不对，方才解围。
    长宁应和道，“阁下那边请回吧！”
    那人不知向谁挥挥手扬长而去。
    “阿宁，那人可是与你言语了不合规矩的话？”萧徵执了她的手问道。
    长宁挣脱，“那人只是言语轻佻，四皇子可是举止轻佻。”
    “贵人，是子桓鲁莽了，还请见谅。”萧徵抱拳致歉。
    长宁摆了摆手，“你且去吧！”
    “贵人，保重！”
    ……
    长宁虽极不愿意回到这宴席，但总归还是忧心华阳。
    沉思之际，那言语轻佻的男子起身，竟言语他们的大王已有心仪之人，但又仰慕大梁文化已久，求将公主下嫁亲王。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
    漠北这是得寸进尺，皇帝脸上不悦，江淑妃眉头微蹙。
    “父皇，儿臣愿意。”华阳双颊微红，该是醉了，只是这般的醉语不知是否当真？
    “既然长公主情愿，那就请皇帝陛下下旨吧！”
    皇帝拂袖而去，不过片刻，宫人传旨，长公主下嫁已成定局。
    江淑妃面上不好看，携了华阳便回了寝宫。
    长宁自知这是非之地不得久留，携了碧婉匆匆离去。
    “碧婉，明儿一早帮我备一份礼物，我亲自送去华阳住处。”长宁思量着送些什么，“再带些上回的山楂糕，然后按照宫里的礼制，备一份公主的嫁妆。”
    “是，小姐。”碧婉点头，“华阳公主那边儿确实该宽慰的。”
    长宁挑了烛焰，“我记得我库里有几只琉璃做茶盏的，虽算不得什么名贵礼物，但算是稀罕玩意儿，托人从宫里捎出来。”
    “那茶盏是配着茶壶的，若是单送茶盏怕是不妥。”
    长宁低眉颔首，“原是我忘了，既然是一套，那便一起送了。”
    “可，那是二少爷给小姐准备的，她知道小姐不好饮茶，特地送的茶具希望小姐可以研究茶艺，若是此番送了，怕是不妥。”碧婉眉头微不可闻的一紧，又舒展。
    长宁沉吟道，“可还有别的稀罕玩意儿？”
    “皇上有赏过两串菩提的手串，府里送的几只核雕。”
    长宁抬眼，“我记得有一只核雕是舟的模样？做工尤其精巧，把那只取来添到嫁妆单子里，其余你看着办，要是有再想起来的，我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