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顾少将军
顾君延一直在边关，很少在京城露面，听说这位少将军来了，不少宾客都按捺不住好奇走了出来，希望一睹这位少年将军的风采。
苏霑曾经是很多京城贵族子弟年少时的梦魇，因为总是会被跟苏霑比较，顾君延作为同样优秀出色的少年郎，却极少被人拉出来和自家孩子比较。
因为根本就没有比较的资格，苏霑或许还能用来鞭策一下自家不成器的子孙，而顾君延则是让人仰望的高度。
顾君延自幼习武，跟着顾衍山在边关长大，十二岁第一次上战场，便夺得敌人首级，一战成名。
也许是他一开始的表现就过于惊艳，以至于当他屡建战功，一次又一次捷报传回京城的时候，众人已经不再觉得惊讶，反而觉得习以为常。
又是顾少将军啊。
渐渐的，顾君延的名声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如今年仅十六岁的顾君延，俨然已经是顾家军的新任领袖，同时，他也成为了支撑着国朝安稳的最为坚固的力量。
就算顾衍山老了，可是顾家还有顾君延，顾家后继有人。
这个一步一步靠着自己走到神坛的少年，又回到了京城。
顾君延回京的第一时间，居然是来参加陈阁老夫人的寿宴，这让众人有些不明白，顾家和陈家是死对头，顾君延此次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似乎是为了印证众人的猜测，只听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苏云来望过去，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骑在马背之上，相貌俊美无俦，气质飞扬，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星辰明亮，嘴角噙着笑意，他就那么突然出现，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受人瞩目的，他出现的地方，就是焦点。
顾君延骑着马直接闯进了陈家的大门，用这样一种张扬到近乎嚣张的方式，又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苏云来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似乎觉得连时间都停止了，忘了呼吸，只看得到那个身影。
因为，她见过他，在承露寺留宿的那一晚，挟持她的人，居然就是顾君延！
顾君延将马停在正厅门外，他整个坐在马上，背脊挺拔。
“本将军听闻今日陈夫人过寿，特来拜见，顺便给夫人送上寿礼！”顾君延扬声说道。
两位皇子和陈阁老从厅内走了出来，还有不少来参见寿宴的宾客，都迎了出来。
陈阁老的脸色有些不好，顾君延这么嚣张，这是明显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内人生辰，没想到还惊动了少将军，不过少将军如此做派，不知情的不知道少将军是来拜寿，还是来抄家的！”陈阁老沉声说道。
顾君延哈哈一笑，伸手一扔，突然一个人影从马背上飞起，径直地落在了陈阁老面前。
众人这才看到，原来马背上居然还有一个人，只是他们被顾君延的风采所吸引，竟是被他们忽略了。
陈阁老退后一步，这才没有被砸到，他低下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顾君延！李将军是皇上钦封的将军，有功名在身，岂容你如此侮辱？！”
原来刚才被顾君延像扔沙包一样扔来的人，居然是陈阁老派往镇守徐州的守将李建中。
此时的李建中没有一点将军的气派，浑身狼狈地坐在地上，四十多岁的人了，被自己的小辈这样羞辱，日后也谈不上什么脸面了。
“都说这李将军是陈阁老来分我父亲的兵权的，不过此人实在是个草包，除了打败仗之外，并无别的用处了，实在是没用的很，所以我这次回京，就顺带着帮陈阁老把人带回来了。”顾君延语气轻松地说道，甚至还带了一丝的笑意，“毕竟本将军来贺寿，实在不好空手而来。”
还有比这更明晃晃打脸的么？尤其还是在人家夫人的寿辰之日，陈阁老是老油条了，可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孔，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四皇子担心他外祖父被气出个好歹来，只好上前一步，先行质问：“少将军，陈阁老乃朝中重臣，又是长辈，你就这样策马闯入，未免有些不妥吧？”
顾君延看了四皇子一眼：“原来四皇子也在，四皇子所言极是，末将确实鲁莽了，不过陈大人向来大度宽厚，应当不会跟我不懂事的晚辈计较才是！”
顾君延刚打了胜仗，夺回了徐州，而这徐州还是他手下的人给弄丢了，现在顾君延气势正盛，实在不宜这个时候与他发生冲突。
陈阁老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恢复得面色如常：“少将军年少有为，性子耿直豪爽，想必不是有意的，老夫不怪你。”
顾君延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灿烂的要闪瞎众人的眼。
四皇子忍了忍又道：“既然已然入府，少将军还是先行下马吧，今日来往宾客众多，还有不少女眷，今日都是来贺寿的，若是冲撞了，如何是好？”
这一次顾君延倒是没有说什么，翻身下了马，一边就有小厮去牵马，可是不知怎地，这马儿竟是纹丝不动，立在原处，任由小厮拽着缰绳，愣是没能让马移动半步。
陈阁老的长子，陈家大老爷陈辉此时冲着小厮怒骂道：“听不懂人话的东西！连个马都牵不好，回头去找王管家领罚！”
主子心情不好，便撒在下人的身上，小厮心里委屈，却不敢多时候什么，只拼命拽着缰绳。
顾君延似笑非笑地睨了陈辉一眼，然后吹了一下口哨，原本还稳如泰山的马儿一下子抬起了脚步，那小厮猝不及防地被带到在地，引起哄堂大笑。
陈家的脸面，随着这笑声彻底的被踩在了马蹄脚下。
李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表哥。”
李晟温润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无奈，他压低声音道：“你又胡闹了，小心舅舅又责骂你。”
顾君延一脸无辜，同样学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这就算胡闹了？”
李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表哥，你又要做什么？”
“来给陈夫人送寿礼啊！”顾君延说完，便大步地上前走了两步：“陈阁老，正好我这有一件事，还请陈阁老为我做主啊。”
陈阁老没忍住，轻哼了一声，有些倨傲地微微扬起下颌：“少将军年少有为，又军功赫赫，还有什么事，需要老夫替你做主的？”
“是这样的，我在回京的路上，碰见了一人，然后发现，此人身份不简单啊，他竟然是徐州的士兵！徐州的士兵，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顾君延装模作样地说道：“定是临阵退缩，做了逃兵，逃回京城的，我便把人抓了回来，陈阁老看看可要怎么处置啊？”
陈阁老心头火一起，什么逃兵，也能拿到他面前处置？
顾君延说完，门外顾君延的侍卫们就绑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一看到此人，陈辉脸色顿时一变。
苏云来看到那人，不由得深深地看了顾君延一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在陈家看到，和陈辉接头的那个小厮！
陈阁老并不认识这个人，以他的身份，还不会去见这样一个小人物，只不过他看到自己的长子变了脸色，他立刻察觉其中的不对劲儿来。
“少将军军务繁忙，这等小事，想必无暇处理，既然你求到老夫这里，老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此事就由老夫来解决吧。”陈阁老四平八稳地说道，倒像是他去帮了顾君延一样。
顾君延笑了笑，疏朗的面容舒展开来，更是俊美的让人无法直视，他也不在意陈阁老心里的小心思，挥了挥手，就把人交到了陈家人手里。
陈辉松了一口气，直视脸色依旧不好，顾君延发现了这个人，他们的计划想必是败露了，想到了策划那么久，就这么功亏一篑，他心里实在是不甘心。
陈阁老招呼顾君延：“少将军既然来了，就请喝一杯水酒吧。”
顾君延很给面子，微微颌首，便要往里走，只是目光落在一边的一位少女身上，他那双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异。
苏云来没想到顾君延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她，她心里暗暗叫糟，要知道，她面对的可是敢当众给当朝阁老难看的人，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承担不住顾少将军的‘青睐’。
不过顾君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嘴唇却是动了动，苏云来看明白了，他说的是‘我们又见面了’。
苏云来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了。
筵席开始，有很多人过去给陈阁老和两位皇子敬酒。
苏杰鼓足了勇气，最后还是拉着苏晨两个人一起，去了主桌，苏杰是二皇子的伴读候选人，他很想能在二皇子面前露露脸。
一番寒暄，苏杰一脸恳切地说道：“学生定会勤奋自勉，刻苦读书，不辜负二皇子的期望……”
顾君延听到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你读书刻苦，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
皇太孙殿下急忙给他解释，就担心这位少爷又想出什么稀奇点子来：“这位是苏家的公子，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二皇子的伴读。”
顾君延这才恍然大悟，“苏家？他可是那个出名的神童？以前我爹一直念叨着，让我跟他学学的那个？”
一直竖着耳朵注意主桌动向的人，听到顾君延的话，一脸的复杂，原来顾少将军小时候也被拿出来和别人比较过么？
苏杰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任谁被别人误认，都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不过苏杰还是解释道：“少将军误会了，您说的应该是我三哥，他自幼聪慧过人，素有神童之称。”
顾君延点了点头，看向了李晟，然后道：“我一直觉得你太孤单了，不如我让这苏三少爷给你当伴读如何？”
“这……这可不可！”李晟没说话，苏杰便有些激动地反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才连忙解释：“我三哥身子不好，怕是会耽误到长孙殿下。”
“他病的连话都不能说了么？还需要你来替他回绝？”顾君延似笑非笑地说问道。
苏杰表情一僵，转过头假装去苏霑，来掩饰尴尬。
苏霑被点了名，一脸的无奈，他认命地站起身，走到主桌，拱了手道：“多谢少将军错爱，只是草民身体自幼不好，怕是要让少将军失望了。”
“那有什么，身子不好就治，怎么，陪着长孙殿下读书还能累死你不成？”顾君延挑眉反问道。
苏霑张了张口，顾君延却开口：“我看也就是比旁人瘦弱点嘛，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跟皇上说一声，你就来长孙殿下身边做伴读吧。”
苏霑一脸焦急，张了张嘴：“使不得……”
顾君延挑起眉梢看向了苏霑，神色却淡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势，那种从战场上历练出的杀气不自觉的倾泻而出，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
苏霑浑身一僵，终于明白了陈阁老的感觉，有些人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给别人拒绝的可能性。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尤其是四皇子，他刚刚邀请苏霑被回绝了，此事顾君延却如此强硬的让苏霑成了李晟的伴读，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脸吗？
没人知道此事顾少将军心里的吐槽，这当哥哥的也比妹妹差太多了，他碰见小姑娘的时候，人家小姑娘可一点都没怕的。
杨太傅见气氛有些僵硬，便出来打圆场说道：“既然少将军如此器重你，霑儿，你也就别推辞了。”
苏霑抬起头，对上杨太傅鼓励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动。
杨太傅一直都知道苏霑心中抱负，只是一直被身体所累，杨太傅也一直很为苏霑可惜，如今顾君延如此说，他想着不如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也好。
一个人总不能为了苟活，而庸庸碌碌过一生，这不是苏霑该走的路。
苏霑只好抱拳应下：“多谢少将军抬爱。”
顾君延这才露出满意神色，只有四皇子脸色很是难看，不过今日的陈家已然是丢尽了颜面。
苏霑答应了之后又开始头疼，苏云来一直让他远离皇子，其用意他也能猜到几分，可是现在他避无可避，这回去要怎么跟苏云来交代？
顾君延的回归成为了隔日京城最大的话题，以至于让这场勋贵汇集的寿宴也变得黯然失色。
而苏霑也在寿宴上了大出风头，他本就是少年神童，先有四皇子的青睐，后来又有顾君延赏识，如今可谓是炙手可热。
苏杰还在国子监接受考验，苏霑却已经是皇太孙的伴读了。
苏家各房的人都是心思各异。
五太太在凌云院正和苏老太太说着话。
“娘，这霑儿也不知怎么就入了顾少将军的眼，这林大人也快要回京了，这二房眼看着就要得势，只怕是我们也压不住了。”五太太看着苏老太太说道。
苏老太太端着茶杯，拇指轻轻地抚着边沿，沉吟了半响才说道：“有些事儿啊，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五太太一愣，不由得看了苏老太太一眼。
苏老太太淡淡地说道：“顾少将军如此张扬，连陈阁老夫人的寿宴都敢闯，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顾家如此张狂，狗主人怕是要容不下的。”
陈阁老是皇上的人，如今顾君延不给陈阁老面子，那就是在打皇上的脸面，看来皇太孙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
五太太也不是个蠢的，想到这，她就明白苏老太太的意思，她压低了声音：“母亲，那皇太孙就一定赢不了？”
苏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怒斥道：“什么话你也敢乱说？！”
“媳妇儿这也是跟您说说，在外面媳妇儿可是守口如瓶的！”五太太急忙道。
苏老太太转开目光，最后叹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皇太孙嘛，毕竟还太嫩了些，皇上登基多年，早就站稳脚跟，就算先帝给皇太孙留下了依仗，这么多年过去了，靠不靠得住尚且难说，只靠着顾家，依着今日顾君延的做派，怕是也是蹦达不了多久。”
五太太一脸钦佩地看着苏老太太：“还是母亲您看的透彻。”
“所以，杰儿如果能入得了二皇子府，那不止是他的造化，更是我们整个苏府的福气，你给我收起那些小心思，只有苏家好了，你们这些人才能得家族庇佑！”苏老太太此时还不忘记教育五太太。
五太太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媳妇儿省的的，定不会犯糊涂，母亲放心。”
五太太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没有人愿意低人一等的，既然苏杰可以，为什么她的儿子不行？五太太心里飞快地算计了起来。
此时的听雨轩里，陈氏也在跟苏霑说话。
“我听说皇上和皇长孙的关系只是表面和谐，如今你去当了皇太孙的伴读，会不会影响到你？”陈氏忧心忡忡地说道。
就算单纯如陈氏，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的安危的时候，也变得精明了起来。
苏云来笑着道：“娘，不会的，三哥只是伴读，而且今日的事，明显三哥是被逼迫的，不会牵连到三哥的，而且我们苏家还有五哥啊，我们苏家没有站对，不会有事的。”
陈氏还是一脸担忧。
苏霑便道：“娘，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自己会小心的，明日我会去长孙府，娘，您还是给我去准备东西吧。”
陈氏一想，急忙带着兰嬷嬷去给苏霑准备明日要用的东西。
如今苏霑在支走陈氏一事上也非常有心得。
陈氏走后，苏霑心里居然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他看了苏云来一眼：“怎么，我当了长孙殿下的伴读，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明明之前还是让他远离几位皇子的。
苏云来道：“长孙殿下不一样，至少顾少将军让你做长孙殿下的伴读，没有其他的私心。”
“怎么说？”
“不说别的，今日四皇子要你做伴读，其实是想着算计杨太傅。”苏云来说道：“五哥由杨太傅举荐，如果他成了二皇子的伴读，少不得日后会对二皇子有所偏移，所以四皇子这次直接就找上了你。”
“因为比起五哥来说，你更得杨太傅的器重，如果能拉拢到你，说不定还能让你身后的杨太傅支持他。”苏云来分析着说道。
苏霑微微蹙着眉头，“原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都是在算计么？”
“我不愿让你去接近二皇子，是不愿让你搀和到皇子的斗争中去，因为他们不管是谁点你做伴读，目的都是不纯，他们看中的是你背后的杨太傅，或者别的目的，而不是看中你这个人。”苏云来接着说道。
苏云来看着苏霑的眼睛，认真地道：“三哥，我知道你有理想有抱负，我也想看着你能够一展所长，而不是成为别人争名夺利的棋子，比起几位皇子，我觉得，跟着皇长孙或许可以让施展你的才华。”
苏云来不希望苏霑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更何况如果可以跟着皇太孙，可以让苏家远离二皇子，日后也是他们这一房的出路。
她绝对不会再让表舅跟二皇子再扯上什么关系，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苏霑不知道苏云来的想法，只是感动她能支持自己，心里很是慰贴，他一脸不自在：“我，我才是哥哥，我自己知道会怎么做！”
苏云来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是是是，我三哥可是神童呢！”
苏霑带着一丝矜持地骄傲扬起了下颌。
……
陈府的寿宴散了之后，顾君延送皇长孙回府。
“表哥，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能回去。”李晟委婉地说道。
顾君延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若是和他走的太近，传回宫里，皇上怕是又会多想。
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李晟和顾家的人走的近。
顾君延一脸的不以为意：“都到这了，走吧，我送你回去。”顿了顿，他忍不住说道：“你啊，就是想的太多，我看你和那个苏家的三公子一个样儿。”
李晟不由得低下头苦笑：“君延，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得像你这样肆意洒脱的，我又何尝不想毫无顾忌的活着，可是……”
顾君延看着他脸上涩然的笑容，叹了一口气：“走吧，先回府，我有事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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