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阿福再林铮的授意下,主动找了田秀平。
    田秀平起初还觉得阿福是在瞎捣乱，可是当阿福说出了，自己知道自己不是王淑芬亲生的时候,她才真正变了脸。
    她知道阿福聪明伶俐，可是也不知道竟然伶俐到这个份儿上啊。
    “福啊，这个事儿你听谁瞎胡说的，你就是咱们老燕家的孩子，瞎说什么玩意儿。”
    阿福看着变了脸的田秀平,心里头也是一紧，这奶说假话也是真的很假了。
    “奶啊,以前我还怀疑我是不是我三叔跟别的女人生的，没怀疑过我是不是燕家的孩子,可是你今儿的态度就让我觉得啊，我连燕都不该姓。”
    田秀平冷了脸，也是懊悔自己怎么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句话，反倒是让阿福抓住了把柄。
    “奶，你别骗我了,我就是想问清楚真相，我，我也怕你们不要我了。”
    “说啥傻话呢！”
    田秀平一把抱住了阿福，搂在怀里头,使劲儿按在怀里,心里头疼得不行,她的小阿福是老燕家的小公主啊，咋啥时候这么委屈了？
    “奶，你们不会把我还给我亲爹亲妈吧？你们可不能这样儿啊，把我养这么大了，我就快要考大学了，到时候就赚钱贴补家里了，就跟小时候我大姑和我三叔一样啊，你们马上就要见着回头钱啦。”
    阿福的话让田秀平哭笑不得，养孩子又不是当真为了要回头钱的。
    “你啊，小鬼精灵的，我就是把顺子送人了，也不能送了你啊。”
    远在服装店里的顺子哥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多少年了啊，我咋觉得我奶又坑我了？
    “奶，那你跟我说说实话呗，你们别老哄我，我就是想知道真相。”
    于是，这一天，田秀平就拉着阿福讲述了燕建学年轻那会儿的故事。到底是田秀平最喜欢的儿子，她夸上燕建学，简直能夸上一天一夜不停嘴，还是阿福强烈要求挑重点的讲，这阿福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那天晚上，田秀平就在阿福的屋里头，搂着阿福边说边睡着了。
    阿福也知道了自己的亲爹亲妈原来都是当年去大罗村儿的知青，不过就是一个两个都没有啥感情的人，不然也不会把阿福一个人给扔在了燕家。
    可是她都十几岁了，快上高中了，亲爹亲妈才想着找回来弥补以前的过失，这样的话在王淑芬那儿或许好使，但是阿福是一点儿也不吃这一套的。
    阿福心里也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打那儿以后，老燕家的人也就不怕陈英来闹腾了，折腾呗，反正阿福的态度已经明确了，养大过生，亲妈生自己艰难，自己还是会恭恭敬敬叫上一句英子妈，不过要是想让阿福跟你走？
    阿福：门儿就在那儿啊，拿好不谢。
    嫁给有点钱的北京老头子的陈英，已然是想用金钱打动阿福。
    你亲妈有钱啊，你亲妈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这都不来的？
    在阿福看来，这举动着实可笑啊，阿福在老燕家，啥时候没吃好的穿好的了？
    在大罗村儿和县里的时候，人家阿福穿的是百货大厦里最贵的布料，吃肉的频率丝毫不输给县里人。
    来了北京，阿福更是好吃好喝好穿地被供着，怎么看都不像是陈英口中的，农村来的“乡巴佬”。
    “亏你还瞧不起农村人，你吃的粮食不是农民种的？你穿的衣服不是农民种的棉花？真怀疑你这个城里人历史没学过的，不知道什么事工农联合吗？没农民，你哪儿有现在的太平天下啊？”
    陈英被一个半大孩子怼得面红耳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胡娴和燕建学坐在院子里，听见这话，差点儿没憋着笑死。
    最后，陈英一个人，落荒而逃了。
    打那儿以后，她再也没臭不要脸地上门儿来要过孩子，也就是路过的时候来送些好吃好喝好用的。
    在她的心里，还是暗戳戳地认为啊，以后阿福会认识到有钱的好处，兴许还会回来找自己的。
    “妈，我打听到了，陈英这是二婚嫁给了一个北京人，只不过这北京人岁数有点大，好像快六十了。”
    田秀平：啥？快六十了？陈英不也才三十多吗？
    “妈，现在也流行岁数大的有钱人娶一个，岁数小点儿的长得好看的那人。”
    田秀平撇了撇嘴，这不还是当年地主老财那一套？娶一个年轻的姨太太？
    “都过上好日子了，她还想着来我们家找阿福干啥，我看还是不死心呢，就是不露面儿了。”
    燕建学托人打听了一下陈英的情况，自己知道了真相以后，也是唏嘘不已。
    “她啊，好像是当年生阿福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怀不上了，不知道在哪儿找的土办法，说是把亲生闺女接到身边儿，就能招来个男孩儿了。”
    这样的法子在大罗村儿里，田秀平也是听过的。
    只不过之前是人们愚昧，大多都是借一个女孩儿或者买一个女儿回来，招男孩儿用。
    如今，田秀平满脑子都是啥“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想法，谁还会信什么招弟不招弟的？
    “扯犊子！她想让我们家阿福给她当招弟？”
    田秀平怒从心中来，气愤地啐了一口。
    燕建学两口子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也是气愤得不行，亏了陈英还是个读过书的啊，还是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人，怎么就这么愚昧呢。
    阿福却很淡定，反正都没真心拿她当妈了，爱咋咋地吧。
    然而阿福这个小福神转世，也不仅仅是能带给人福气，同时也能收走别人的福气的。
    比如说，当年心里意气风发回城的朱经纬和陈英，不是也一路混得不顺？
    所以说啊，人在做天在看，这么闹腾下去，早晚要把自己的所有福运都败光的。
    不过这当然就是后话了。
    田秀平还没来得及回大罗村儿的时候，燕金梅那儿就带来了消息，说是燕金梅考上北师大了。
    来了北京五六年的燕金梅，终于混成了大学生，这消息不仅仅在家里，造成了轰动，在人大的后勤堆儿里，同样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啊。
    “听说了吗？赵老师的老婆考上北师大了！”
    “啥？别闹了，赵老师都多大岁数了啊，还能找个高中生？”
    “你懂啥，就是成人大学高考啊，然后还能再考大学的，这玩意儿现在又不受限制的。”
    “你就是说赵老师上山下乡的时候娶回来的媳妇儿？不是说当时就是初中文化的吗？”
    人大校园里，上到后勤部门人员和老师们，下到学生们，大家都在议论这个事儿，人人都觉得，这赵老师娶的媳妇儿真是绝了。
    燕金梅也终于呼出了长长地一口气，正式从原本就不快乐的生活中完全解脱出来了。
    她之前在意别人说她的话，她没法子堵住别人的嘴巴，没法子，就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努力，堂堂正正地让别人说不出话来。
    而原本婚姻快要面临分道扬镳的赵志文，在金梅复习的后期时光里，每日只要是没课都会陪同在侧，也着实让两个人的感情得到一丝挽回。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赵志文更是陪着金梅去了人大附属幼儿园，当着那帮子幼儿老师的面儿，狠狠地打了她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还叫你们笑话没文化的乡下女人吗？
    田秀平更是开心地自掏腰包，去了市场，买了好些新鲜的羊肉啊，牛肉啊，虾子啊，鱼啊的。
    说是要一家子好好儿在一块儿给燕金梅庆祝庆祝，另外一边儿又马不停蹄地打电话给老燕头儿，让他赶紧在家里也摆酒庆祝庆祝去，请乡亲们员工们一块儿都乐呵乐呵。
    老燕头儿：我倒是想摆酒啊，老婆子你倒是叫一个儿媳妇儿回来给我们做席面儿啊，你把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还有老三家的都整到北京去了啊，你这是想让我的小莱旺给我们做饭吃？
    大罗村儿留守的一堆男同志们，每天能自己做熟了东西吃饭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要是再拉出来请客吃饭，那可是一点儿戏都没有的，估计能把客人们都给吃跑了。
    “傻老头子啊，你就不会出点儿钱请大家去店里吃吗？该请就请，我们老燕家在热闹事儿上不含糊啊，到时候钱我老婆子给你出！”
    老燕头儿：这才像话的嘛。
    燕建文：爸啊，其实关红也能帮着忙活做菜的吧？
    老燕头儿：完蛋的东西，你先给我把儿媳妇儿娶回来再说，行不？
    燕建文悻悻地低下头，看着身边的关红，腼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