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加入锅伙
随着一枚枚袁大头叮叮当当滚落,我的心也一下下要蹦出胸腔,直到竹子拐棍的肚子彻底空了,我还发疯般地敲打着地面,盼着有奇迹发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钱儿多钱儿稀罕,孩儿多孩儿稀罕。
实在是没了,我把拐杖丢随手在一边,开始捡钱,一边捡一边数,每一个都拿手指甲掐住了边儿放在唇边一吹,每一个都能发出“味儿”的一声欢快地叫声,一共三十个!
我发财了!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我要编个谎话把我妈这关过了,不然,她肯定是不会饶了我的。
我的脑筋飞速运转,最后想出一个办法。
我先没动声色,藏好银元,又把拐棍几斧子劈成柴火,跟平时一样度日。
过了几天的中午,我风风火火跑来,把还在外边等着活计的妈妈叫回家,让她坐定,编造出一套谎言,说上午有个往西头推煤球的活,回来路过坟地,我想我爸爸了就过去看看,哪里知道在他坟头不远枯草坑里发现了一兜子银元!说罢把一包儿银元打开让她看。
我妈妈看着我一双真诚的大眼睛,跑回来时的一脸泥汗,热气腾腾的额头,信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从小到大不会说谎话。
娘两个欢天喜地,我妈又喜极而泣,自不必提,当晚包了顿羊肉白菜饺子作为庆祝,又把我当成大人一样商量有了这么多钱,未来的日子怎么过,一直说到半夜。
哪里知道,老天爷跟长了眼睛一样,知道我们家富裕了,就把灾难派了下来。
我妈病了,跟我爸爸当初的病差不多,可是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像我爸一样能好,而是直到花光了家里的最后一个银元,她死了。
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儿啊,就算以后日子再难,也不能做缺德的事儿。”
我心里一震,忽忽悠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候是转年春天,外边百花齐放,我的心里却是一座荒坟。
也许是家里太穷了吧,早没有了亲戚,从此我一个人度日。
只有没有双亲的孩子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没过几天,码头上的一个孩子锅伙的头,油壶儿来找我,让我入伙,并帮我分析了半天,弄得最后我坚信,入锅伙是我人生唯一的选择。
一个码头,或者一个大地盘上有不少锅伙。锅伙锅伙,就是一个锅,一伙人,自发形成的组织,人多了会有上层帮会掌控,一般三五成群的盲流还不见得有人搭理你。
锅伙里的大人一般都是好吃懒做,穷困潦倒,盲流逃犯等等形成的盲流团伙,一般是十来个人,住在一间破屋子里,或者一个破败的小庙里,也就这个档次。
也有半大孩子组成的锅伙,比如油壶儿所在的这个。他们大多是没爹没娘的苦孩子,有的一身癞头疮,有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混在一起吃喝。
他们自己有一个小头目,上边还有大一点的流氓控制指使,再上边还有大流氓统治,平日里看似游手好闲还能吃上饭,到了让你玩命的时候,躲也躲不开,而且里边还有更深层的黑手操作。
其实还根本不懂事的我以为加入锅伙就是当流氓装横就行,其实哪里有这么简单,大多数锅伙吃饭都是难题。
我有间破房子,可以作为我们这一伙人居住,这个条件是对几乎没有容身之所的他们来说相当难得的,所以入了这个锅伙,头子油壶儿着实把我捧了一通,万事先不让我出头,等于天天白吃饭。
油壶儿是个不知道爹妈是谁的流浪儿,比我大两岁,早早地经历了人生,嘴角已经有胡子茬了,再加上他这个外号,就知道他头脑一定很灵活,成正比地,他的身子骨不是很结实,比钻天猴好不了多少。
跟他认识没3天,他就悄悄告诉我让我平日少说话,多拿眼看,因为通过我的说话,他发现我太嫩了。
我点头称是,嘴角上却露出一丝不服气。这点小举动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我一则是年轻气盛,二则是知道入了锅伙,就是流氓,谁不知道流氓得恶着点?小绵羊叫流氓吗?谁还怕你?三则是没有了父母,无依无靠,心里一肚子苦水没处倾诉,此刻借着油壶儿的话,一脚踢到身边一个小板凳,气呼呼地说:“油壶儿,咱怕那个干嘛?!该说就说,该吓唬吓唬啊!”
“不是这么简单啊,兄弟,里边学问多了。”油壶儿拍拍我的肩膀,又说明天带我出去走走,看看前辈们怎么说话办事。
转过天来一个好日头,老阳儿把大地调整的亮亮的,一切是那么欣欣向荣,我跟着油壶儿随处溜达。上了大街走不多远,一个十字路口处,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人,破衣破裤单薄,不成颜色,脸上灰不垃圾看不清面目,好像多日没有洗脸,只能瞧出是个中年汉子。
“好戏来啦!”油壶儿一声惊呼,但是声音不大,好像还有什么疑虑。
“他病了?”我不解的问。
油壶不置可否。这时候,周围的人已经围拢不少了,也别说是天津卫的百姓爱看事儿,这点可以说是全国各地都差不多,而且看事必定围城一个圆圈儿,没有围个四方形的,这就是自然规律。
油壶儿摇摇头,一脸凝重,而且还有一丝莫名的哀伤呈现在他的脸庞。
旁边的人却是兴奋的多,指指点点比比划划议论:“行!介爷们是耍儿,介四开逛的面儿!”
“看他搪的住搪不住吧?敢在十字路口开逛,看来是老萝卜泡醋——又把茛劲儿!”
众人七嘴八舌头议论,我知道他们都不是锅伙,却好像很知道锅伙以及混星子们的规矩,也许是这样的场面看的太多了。
这时候人群外一片嘈杂,围观百姓自动闪出一个缺口,闯进十多号人来,个个手里拿着镐把子,鸭蛋粗的粗木头棍子站在那人身边。可是有一节,一个拿刀的也没有。
“怎么的兄弟,大白天躺路口上嘛意思?”为首一个混混儿拿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为嘛一眼就知道他是个混混儿?你看他:“一身青布裤卦,圆口黑布鞋白袜子,倍儿干净,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地地道道的的好人,可是从他的相貌表情以及故意露出胸口刺绣的一只老虎,便知道此人并非善类,而且在混混儿圈子里应该小有名号。
地上那人转过脸来往上看:“爷问我嘛意思!我倒是有意思!十字路口当中站,就吃四面八方饭,我在十字路口躺,挨家挨户把我养!来吧爷们!”
这几句话一出口,老百姓们有的不明白,那许多混混儿均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心想这个人玩的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