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姜檀看着微信页面上这行字，气得不轻。
她冷静下来在键盘上敲出这行字：
【明天我就要去给你补习啦[可爱]，我想了解一下你现在的学习情况，明天你想先上哪个科目的课呢？[可爱]】
姜檀用了很多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陆槐又跟失踪了一样，半天不回消息。
【那明天我们先上数学课，课件我已经弄好了。你今晚先看一下二次函数这一部分，明天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那我明天九点半过去给你补习？】
姜檀边做课件，边等他的回复。
快十一点的时候，姜檀终于收到了陆槐的回复：
【。】
只有一个句号。
很好，很高冷。
姜檀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周六早上八点，在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姜檀就已经起床洗漱了。
她简单化了个淡妆，正打算出门就听到姜桐房间的门打开了。
姜桐探头出来，她刚起床还没洗漱，头发都还是乱糟糟的：“你记得耐心一点，别对小孩子发脾气，知道吗？姐姐今晚煮好大餐等你回来。”
“知道了。”姜檀转身把门关上。
陆槐的家在T城的富人区，那一带公交线比较少，姜檀下地铁后直接打车过去。
她在门口按着门铃，没多久，就有人过来开门了。
张妈站在门口，见到姜檀笑得很和善：“你就是来给小槐补习的姜老师吧？”
姜檀点头。
“我是照顾陆槐的保姆，你叫我张妈就行。”张妈把门敞开，示意她先进来，“姜老师，你先进来坐会吧，小槐这会还没起床呢，这孩子可能是忘记今天还要上课了。”
姜檀在一楼的沙发上坐着，把背包里的电脑拿出来，又看了会课件。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点半了，楼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妈，陆槐还没醒么？”
张妈看了看楼上，也不敢去敲门：“姜老师，你先等会吧，说不定，过会他就醒了。”
快十一点，陆槐终于从楼下走下来，他应该是刚洗漱完，身上还穿着黑色丝质睡衣，额前半湿的碎发遮住了额头，看起来就像时尚画报上的模特。
“嗨，陆槐，”姜檀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陆槐像是才留意到她的存在，看到她，眼神凝滞了一秒。
张妈进厨房张罗午餐，陆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姜檀到他旁边坐下，语气尽量温柔：“你……你今天是睡过头了吗？”
“没有。”
“那是不是忘记今天要上课了？”姜檀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昨晚不是约好九点半开始上课的吗？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陆槐的视线从手机转移到她的脸，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可以不来。”
姜檀噎住，过了一会她才说：“陆槐，你太不可爱了。”
吃午饭的时候，姜檀一句话也没说，当然，陆槐也没说。
这可以说是姜檀吃过最安静沉默又忐忑的一顿饭了，她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明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为什么身上有那么浓重的疏离感。
吃完饭，姜檀抱着电脑，问他：“陆槐，我们在哪上课？”
陆槐靠着沙发玩游戏，没理她，手机里传来“doublekill”、“triplekill”的游戏音效，陆槐手速很快，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按着技能键。他打游戏的时候表情太过专注，姜檀都不敢去打扰他，坐在旁边静静地等他打完了一局游戏。
游戏结束了，但陆槐还是没有一点要去学习的迹象。
张妈在旁边给她解围：“书房在二楼转角，要不我先带你过去吧。”
姜檀跟着张妈去到二楼书房，张妈脸上带着歉意：“你别介意啊，小槐他就这性格，从小就这样，不太爱和别人说话。你先在书房里坐着，我给你叫他上来。”
姜檀点点头，坐在书房里等。
只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等到陆槐。
姜檀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也没回。
姜檀算是死心了。
陆槐在房间里玩了一个下午的游戏，中途手机震动了好几次。
都是那个人发来的。
【我在书房里等你，你休息一会就过来学习吧。[可爱]】
【我可以看一下你考试的试卷吗？我看看你哪些知识点没掌握好？】
【我在书桌上看到你的试卷了，你不回复那我当你答应了哦。】
【陆槐，你是睡着了吗？睡醒记得过来学习。】
最后一条是刚刚发过来的：
【我等得快睡着了……】
陆槐看着最后一条，看了几秒，又把聊天页面关了。
下午六点，陆槐下楼吃晚饭的时候路过书房，习惯性地往里看了一眼，姜檀还没走。
她正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见是他，眼睛一亮，喊他的名字：“陆槐！”
陆槐本想离开的，不知怎么脚步却停了下来。
陆槐走进书房，看到桌子上他原本皱巴巴的试卷被整齐地叠在一起，上面还有红色的批注。
“怎么还没走？”
姜檀问：“你以为我走了，才出门的吗？”
“嗯。”
姜檀叹了一口气：“我很快就走了，我把这几张卷子的错题整理好就走。你先去吃饭吧。”
陆槐吃完饭，姜檀才从楼上下来，张妈招呼她去吃饭，姜檀说不用了，她回家自己煮饭就行。
她走到陆槐面前，和他说：“我把课件和例题都打印下来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了，旁边那些是你这学期数学试卷的错题和解题方法，你今晚记得看一下，明天我对应地给你出几道题。”
陆槐冷笑了声，抬眼看她：“我不会看的。”
他说完，成功地看到姜檀脸上的笑凝固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姜檀还是没能和陆槐说上几句话。
她给他发的微信，依旧石沉大海。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吃饭的时间才会从房间里出来。
姜檀还是和前一天一样把课件打印出来，然后继续备课，虽然知道陆槐不会看的，但她只求自己问心无愧，不管怎么说，她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下午，她走到他房间敲门：“陆槐，你在里面吗？”
陆槐在房间里玩游戏，耳机里隐隐约约听到她的说话声。
“陆槐，你能不能开下门？”
他没说话，姜檀又重复了一遍。
陆槐按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但依然没有动身。
没等到他的回应，敲门声渐渐停了下来。
门口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她走了。
陆槐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死亡的画面，把耳机摘了下来，右手去摸鼠标旁边放着的烟。
只是，没多久，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他一只手操作着鼠标和键盘，耳边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扭过头去看，门缝底下塞进了一张包装精美的信笺，粉红色的。
“在你的语文书里面夹着一封情书，你要不看一下，我放在门口了。”她声音里还带着笑。
姜檀说完正准备走，没想到突然门打开了，她脸上八卦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什么情书？”
姜檀整理好表情，把还躺在地上的纸捡起来塞到他手里，边解释：“我没看里面的内容，不过我猜应该是一封情书吧。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有女孩子喜欢再正常不过了，我不会和你爸爸说的。”
陆槐接过那封情书，两指捏着边角。
“你要不要打开看看，”姜檀提议，话也多了起来，“我有好多年都没见过情书长什么样了。我以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不会有人再写情书了呢，原来大家的高中都是一样的。”
陆槐把那封粉红色的情书翻过来打量了一眼，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门再次被关上了。
姜檀站在门口愣了几秒。
姜檀晚上离开的时候，像昨天一样把课件和错题都打印出来整理好，夹在他的练习册里。
姜檀走之前，敲了敲陆槐的房门，说：“陆槐，我先走啦。下周见。”
自然是等不到他的回应，姜檀也习惯了。
姜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临江路的一家咖啡馆。
她约了江一舟出来。
江一舟比她早到，见到她来，朝她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刚路上有点堵。”
江一舟给她解围：“我也是刚到。”
两人点了些喝的和甜点，姜檀也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地问他：“我今天叫你出来，是想了解一下陆槐的情况。”
姜檀简单地和他说了一下这两天的事，表情有些无奈：“陆槐他很讨厌我吧？”
江一舟有些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事，你直说吧。”
“陆槐……他的确不怎么喜欢你，你应该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好像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过陆槐他本来性格就这样，对谁都爱理不睬的，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他爸爸又很忙，整天不在家，他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也就和我们哥几个才多些话。”
姜檀听到了重点：“陆槐他妈妈是怎么走的？”
她之前以为只是离婚了，没想到是去世了。
“陆叔叔没和你说吗？”江一舟有点意外，“他妈妈是出车祸走的，那时候陆槐才五年级吧，期中考试考了年级第一，他妈妈从外地出差赶回来给他庆祝，结果路上就遇到了意外。就是从那一年开始，他整个人都变了，你可能不知道，陆槐以前学习成绩真的很好，还拿过全国奥数一等奖，他学校成绩好，长得又好看，那会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江一舟说着陆槐以前的事，姜檀却联想起现在陆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难过。无论是多乐观的孩子，遭遇到这样的变故都会变得阴郁起来吧。
“其实陆槐他挺可怜的，记得初中的时候，老师布置随堂作文，让我们写一篇关于亲情的文章，全班同学就他一个字都没写就交上去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写，他笑着说那你觉得我能写什么呢。”
姜檀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想到，如果姜桐以后真的当了陆槐的后妈，以姜桐的性格，也不会真心对他好吧。
姜檀正发着愣，就听到江一舟问她：“姐姐，你以后会对陆槐好吗？”
语气里是少有的严肃。
姜檀沉默了好一会，在江一舟灼灼的目光下，她点了点头，回答：“会的，我会对他好的。”
虽然这种好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带着目的。
江一舟终于露出笑容：“那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