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烧使人一夜昏沉。
    明明睡前已经吃了从家带来的药，却总不见好。
    楚恬蒙在被子里，身体像是被汽车碾过一样，异常疼痛。
    天际已经泛白，鸟鸣声将六月一日唤醒，也让一夜无眠的人彻底死心。
    她坐起来，用被子将自己捂紧，闷在里头瑟瑟发抖，额间的冷汗不住滴下。
    过了一小会儿，门被打开，进来的景雪一边说着今天打算带她去买新衣服，一边把新做的蛋糕放桌子上。
    说了一通，也没听着小姑娘理会自己，于是她疑惑看向床上拱起的那团，谁知见到的却是小姑娘惨白的脸色。
    “怎么了，恬恬？!”
    她免不得受惊，连忙过来，一手放在楚恬额头，一手贴了贴自己的脸。
    面色凝重起来。
    “哎哟，真是发烧了……快，起来，阿姨送你去医院。”
    “阿姨，不用了。”楚恬抓住她的手，说话时有气无力，但不想麻烦人的心思昭然若揭，“我吃了药，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傻妞，你妈把你交给我，阿姨就得好好照顾你，来，咱们去医院。”
    景雪帮她穿好衣服，又打固定电话给司机吩咐好事情。
    等楚恬洗漱完后，她也做好了准备，抓起人走下楼。
    秦瘾正在前厅的落地窗前逗布布玩。
    楚恬顺着楼梯往下走，目光无意间与他对上，又错开。
    秦瘾一愣，没太在意。
    “妈，你带楚恬去哪？”
    “医院。”
    “怎么了？”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那一惯低沉的声音有一瞬间变调。
    “这孩子昨天淋雨发烧了。”说着景雪走向厨房去准备柠檬水。
    而秦瘾过来，在垂首的楚恬面前站定。
    楚恬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忙后退一步想躲，但后背被他一揽，他的另一只手强势与她额头贴合。
    手心里，她的额头滚烫。
    秦瘾收回手，脸色已然沉下：“昨天你是什么时候等在那的。”
    楚恬心虚：“就是差不多你来找我的时候。”
    听到她这么回答，秦瘾大抵知道了自己回学校去找，最后却在网吧对面的废弃电话亭里找到她的原因。
    他不禁冷笑：“你就根本没想等我，你想自己回来。雨没下那会，你就在网吧对面了对吧。”
    是的。哪怕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但楚恬仍是不想骗他，便点点头。
    秦瘾双目咻然变冷。
    忽而厨房里传来景雪的声音：“阿瘾你是不知道，你恬恬姐姐从小身体不太好，小病小痛是经常的，幸好你秀珊奶奶的医术啊十分高明，从小将恬恬养在身边，好歹养回来一些，可不能在我家住着就又回去了。以后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你都照顾着她点。”
    可秦瘾没回话，只拿一双明亮又幽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哎，跟你说话呢！”
    “知道了。”男生回了一句，随后继续看向身前垂首的人，缓缓的，他带着怒意的语气流泻而出，“就这么想躲着我、这么不想和我搭上关系？那随你意。”
    说完转身离去。
    楚恬一愣，想要拉住他解释，可脚还没迈出去便眼前一黑，勉强用一只手撑着沙发才没栽倒。
    她看见他走了，没有回头。
    等景雪带着蜂蜜水出来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楚恬一人，一愣。
    “阿瘾呢。”
    “先走了。”
    “哎，这孩子，怎么那么不靠谱。没事，我们自己去医院。”景雪揉揉她的脑袋。
    楚恬扫掉面上的失落，点点头：“好。”
    ——
    在医院挂了点滴，楚恬的烧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但她借口想去书店看书，那语气听起来十分坚决。
    而景雪吧，平时也不是不乐意去逛书店，但今天下午还约了别人，所以一时间有些为难。
    楚恬见还是有机会独自一人去，便让她先回去，说自己等会就回家。
    景雪也没办法，就说等她想回去的时候给林叔叔打电话，让他接她回来。
    楚恬答应了。
    送走景阿姨，走进书店的那一刻，她的心沉寂了些许。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五。
    两点，昨天，她和秦瘾约定的是两点。不管他今天会不会过来，但是她最多就等到三点。他不来，她就回家。
    书店关于高一各科知识的教材还是很多的。
    她找到相关的教辅资料，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安心翻阅。还买了纸笔做重点标注。
    在纸墨的晕染中，她眨眨眼，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乏。
    以前从没有这种情况，她想是药物带安眠的作用。
    时间在翻阅纸张中慢慢流逝，让人心静，又让人神怡。
    忽而，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哇小可爱，真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原本要闭眼休憩的人，顿时惊醒，那迷惘的双目里意外出现了林梓纱的脸颊。
    坐直自己的身体，她僵硬地打了个招呼，笑说：“纱纱，原来是你啊，我在这等人呢。”
    “谁啊。”
    “你……你不认识的。倒是你，你怎么在这？”
    “哦，我陪陈学霸来这买复习资料。”
    说着她转回头看向不远处正在翻阅书籍的人。
    是陈叙燃。
    楚恬内心了然：“你们俩？”
    “别误会啊，我不喜欢他的，一点也不喜欢，一点点点点都不喜欢。”虽是这么说的，可是她满心满眼里都是陷入恋爱中少女的娇俏。
    楚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我不误会，你们俩就是男女朋友。”
    “啊呀，小可爱你怎么变坏了!”林梓纱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时候陈叙燃走过来，平常习惯掌握篮球的手一把罩在林梓纱的脑袋上，将人拉到自己这儿，低头跟她说：“适合你的教材资料，我都挑好了。现在，你去帮我买瓶水。”
    “哦。”林梓纱朝楚恬示意了下，转身小跑着走了。
    而楚恬抬起眉眼看向陈叙燃，知道他支走林梓纱，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看向自己，问了声：“瘾哥呢，没来吗？”
    这几个字就像是尖锐的笔捅破了一层宣纸，楚恬的脸颊瞬间通红。
    她凝望着地面，企图用眼神挖出一个洞来，好让自己钻进去。
    末了，还不得不实诚地回一句：“没来……”
    “哦。那有可能是被陆凌霄那几个爱闹的给拖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秦瘾？”
    陈叙燃嘴角扬起，露出小虎牙来，看上去整个人阳光又帅气：“我和他……关系可不一般，总之，我知道你今天和秦瘾有约就行了。”
    “可是他没有来。”都等到四点了，也没有来。
    这简单。
    陈叙燃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嘟了两声后递给楚恬：“来，接。”
    “……”还有这种操作？
    楚恬看着面前的手机，吓得直摇头：“那个……司机叔叔来接我了，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说完，女生捡起自己的包包，立马跑掉。
    那退缩的模样，怂包本包了。
    陈叙燃把电话拿到耳边，面朝书店另一侧，看那躲在书架后的少年，问道：“哎，确定不过来？”
    “不过来。”“嘟——”
    对方给挂了。
    “呵，幼稚不幼稚。”陈叙燃可以说很无奈了。
    林梓纱回来的时候，没看见楚恬，很奇怪：“我的小可爱呢？”
    “躲她的大怪兽去了，走，回去复习。”陈叙燃拎住她的后领子，也带着她离开了书店。
    ——
    总之，在那个自以为没等来秦瘾的书香下午，楚恬和秦瘾开始正式冷战了。
    一个不搭，一个不理，彼此之间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着。
    最后就连景雪都发现了不对劲，找到了机会私下里问楚恬，是不是秦瘾欺负她了。
    害得楚恬连连说没有，但别的的事她也闭紧嘴巴不多说了。
    ——
    这晚，楚恬登上学校的贴吧，打算看看近期有没有准备毕业的学姐学长赠送学弟学妹们高中三年的笔记本，结果在第一页前列，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瘾。
    那帖子的标题简言意骇：国际班的秦瘾好像和气质女神在一起了！！！
    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一向不在意学校的八卦，可还是破天荒地点了进去。
    楼主在主楼直接点出，自己是参加气质女神生日的一员，在生日现场秦瘾和女神一起弹奏了一曲《小星星》，party结束后还见他们拥抱在一起！！！
    楼下的跟楼分为四派。支持之cp粉、不支持之女方粉、不支持之男方粉，and吃瓜路。
    帖子很热。
    从她点进去时的三页，一刷新后瞬间变成了六七页，又变成了十几页。每层都有人在扯皮。
    争辩内容成功从八卦谣言变为四方亲友党混战，甚至还带出了林寥寥等人。
    可谓修罗场。
    心有余悸地关掉帖子。
    楚恬闭上眼睛，把被子掀过头顶，准备睡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忽然翁的震动了下。
    她重新睁开双眼，摁亮它。
    只见一个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内容很简洁——
    来玻璃房，有东西给你。
    抿了下唇，楚恬选择关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