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推开旧得掉漆的木门，说了句我回来了。楚恬踩着白色的棉拖走进气氛沉闷的家。
    和以往一样，没有人回应。
    放下书包，她将发圈从头发上拉下，长而密的秀发铺散在她的后背，遮去白皙的后颈。
    坐到窗台的书桌前，女生准备把最后的那道大题解开。
    忽而一侧的卧室门开了，与少女七八分相像的妇人一脸倦色地出来，声音里带着连日来唯一的放松：“恬恬回来啦。”
    “哎，妈妈。”
    楚母欣慰一笑：“快收拾收拾东西，你景阿姨来接你了。”
    摊开书本的动作一顿。
    女生眸色淡淡，但乖巧地点了点头。
    妈妈帮她把摊开的作业本重新收拾起来，一边再三叮嘱：“去了你景雪阿姨家要乖乖的，不要惹他们生气知道吗。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其余一切的事，妈妈都会安排好。你每个月都可以回家来住几天，其余时候回来了也面对的是你那个糟心爸，就别回来了。”
    “知道了……”
    “哦，还有，你阿姨家有个儿子，你应该还有点印象。他呢成绩一般般，你有时间多教教他，也算是还你阿姨人情了。”
    楚恬乖巧应下：“好。”
    音落，外边响起车喇叭的催促声。
    楚妈妈也很舍不得女儿，但为了她的学习生活环境变得更好，还是狠下了心。
    将她抱在怀里揉了下脑袋，随后拎起之前就帮她收拾好的行李，率先出了门。
    楚恬跟在后面，一直低着脑袋。
    她爸妈不和多年了，近来愈发严重，已经到了离婚的地步。
    妈妈为了她不受影响，特意拖了关系把她转到了离家稍远的七中，本想住学校宿舍的，但景阿姨听到她转校的事，便再三想让她住他们家。
    说是一来，他们家离学校近，二来，小姑娘在外有个小病小痛也方便照料。
    至于景阿姨为什么会这么要求。
    其实楚恬也不难猜到。
    因为自个的妈妈和景阿姨是一条裤子长大的闺蜜，她们同年恋爱，同年结婚，甚至同天生了孩子，哪怕期间的联系一直断断续续，但只要彼此间的情分还在，六七十岁了也不会生疏。
    所以这次闺蜜有事，景阿姨重情义的人也必然要帮的。
    一路下了楼，景阿姨已经在车门外等着了，微笑着看向母女俩。
    楚母把孩子交给了景雪。姐妹俩好一顿感慨人生。
    一侧的楚恬叫了声阿姨，打过招呼后，清澈的目光落在车里。
    不过因为角度的原因，她只看到了里边坐着的人有一双修长的腿。穿着一条深灰色的破洞牛仔裤，露在外面的肌肤很白，肌肉不甚明显。
    他似乎在听歌，身体还有规律地律动着。
    她想，这大概就是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同地生的、小了半天的弟弟吧。
    这些年她只在照片上看见过他，似乎跟她一样，长大了不爱照相，她倒是再也没见过上初中以后的他了。
    小时候有点胖，现在好像……还挺瘦。
    “好了，再聊下去就赶不上晚饭了。恬恬呢我会照顾好的，她也是我的女儿啊，所以我家臭小子有的，恬恬也一样会有。”景雪拍拍楚母的肩膀。
    楚母哎了一声，放心了许多。
    景雪一边帮忙放行李，一边将楚恬半推入车里。
    而楚恬的心里突然变得很不舍得，她急忙摇下车窗拉住妈妈的手。
    这种情况对于第一次离家的人来说，在所难免。
    同时，在楚恬坐进来的时候，另一侧的秦瘾正好摘下耳机，靠在车靠垫上扭头看着这个“儿时玩伴”。
    她的头发很光滑，长直又细腻。
    而因为双手举起，明显已经显小的衣服，导致她不盈一握的腰露出了一小节白嫩的肌肤，像极了他常吃的雪媚娘。
    最后。
    车子开出小区的时候，女生才坐正回来。
    因为发觉眼熟，秦瘾忙伸手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往自己这一掰。
    看清楚后。
    他一愣，楚恬也一愣，彼此对视了一会儿。
    “你……”
    楚恬挂在脸颊上的眼泪被吓住。显然没想到车里的人会是他。
    而景阿姨从前座正好转过身来，见了秦瘾的动作，立马伸手过来拍了一下他的手，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登徒子，一见面就调戏恬恬，要死啊你。”
    “嘶——”男生倒吸一口气。
    不过他没生气，只逐渐转为坏笑，看上去十分撩人，“景女士，好歹我是你儿子，下手这么狠么？”
    景雪白了他一眼。这被打巴掌后就坏笑的套路，难道他玩不腻吗。
    “我告诉你，以后恬恬就住我们家了，敢欺负她，你试试。”
    秦瘾立马举起双手以示投降。顺便扭头看向已经擦干眼泪的女生：“哎，听到没，以后我们要和谐友爱互助啊。”
    这话听起来仿佛没错，楚恬乖巧地点了点头。
    男生双唇一咧，挺开心的样子。
    ——
    在秦家吃过晚饭后。
    景雪最爱的电视剧开播了，就拜托秦瘾带着楚恬先熟悉一下别墅周围的环境。
    夕阳下的树荫里，带着幽静与惬意。
    男生吊儿郎当地走在前面，女生谨慎地跟在后面。
    楚恬知道。秦家很有钱，刚刚从外面进来时，她就稍微目测了这座市中心别墅的大小。
    光院子就大概有几百平米，欧式的建筑半隐在四周的绿荫下，添了一份岁月感。
    将近十个自己家才跟他们家一个院子差不多大。
    人果然不能跟人比。
    此刻她忽然理解了《红楼梦》里黛玉初进贾府的什么心情了。
    大抵就是七分惊艳、三分自卑，怕被人瞧不起。
    两人顺着鹅卵石铺置的小路，来到一个玻璃房前，里边看起来像是一个温室，种植着各种不合季节的花。
    他推开门，走到一架钢琴前坐下。用修长的手指飞快在上面按出一段曲子，吸引了楚恬所有的注意力。
    女生面上无二，内心惊讶。
    她想，其实秦瘾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除了性格，其他应该都被培养得很优秀吧。
    一曲毕，男生的声音淡然响起：“这里是我从小到大的乐园，不想理人的时候就会来这，以后借给你，你可以随意进。”
    “谢谢。”
    忽然，他紧接着嗤笑了一声。
    “哎。收起你现在满心的感激，下面的话才是重点……下午逃课后，我看见你了。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警告你。我在学校的事，最好你一个字都不要跟景女士讲。不然……”
    说着他扭过头，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温和与随意，“甜甜，你要知道，秦瘾生气起来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啂。”
    说完，他合上钢琴盖子站起来，面带笑容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绕过她离开。
    楚恬干愣在了原地，有些无法从直转急下的发展中回过神来。
    她扭头看男生离去的背影，觉得被颠覆了认知。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
    秦家很大，楚恬跟丢秦瘾后，在弯弯绕绕的房子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门和秦瘾的房门相对，走到阳台又发现阳台与他的相对。
    其实整个房间很干净，装修得也不错，一看就是在她住进来前有人专门打扫过的。
    景阿姨，确实对她很好。
    只是自己还要小心些，不要与秦瘾走太近，万一闹出什么矛盾来，到时候让景阿姨夹在中间为难。
    这么想着，她去洗了澡，随后换上睡衣躺到床上看天花板出神。
    忽然想起自己有题没做，又麻溜地爬起来，踩着阿姨准备的小兔子拖鞋坐到了书桌前，唰唰地解题。
    阿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用功读书的画面。
    她把果汁和一份糯米糍放到了书桌上。
    “听你妈妈说，你学习很好，现在看你那么用功，真该叫啊瘾来看看。我那小子啊，一天到晚不写作业，叫他去补习班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是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
    面临这种情况，女主连忙按势转移话题，她指了指面前这盆东西，故作不知：“阿姨。这是什么呀。”
    景雪哦了一声：“是我亲自做的甜点。我家那个臭小子从小顶爱吃这些甜食，饭后三餐要是没有，能一天臭着张脸，所以我自他记事以来就去学了做糕点。现下你也住进来了，就多做了一份，尝尝好不好吃。”
    楚恬点点头，抓起来轻咬了一口。
    姿势秀气又文雅。
    咽下后，她满是诚恳：“阿姨，真好吃！”
    景雪笑得高兴：“那你多吃点。”
    楚恬点点头，又拿了一块。
    “明早，司机会送你和啊瘾一起去上学，你缺什么都跟阿姨说。哦，对了，你带来的校服已经洗好烘干了，明天就可以穿。阿姨还给你准备了新书包，在啊瘾房间，等会让啊瘾给你送过来。”
    “谢谢阿姨。”
    “说什么谢呢。不论从前还是以后，你对于阿姨来说就像是除了啊瘾以外的另一个孩子，以后阿姨可是要坐在高堂席里看着你出嫁的，所以我给你的，你都收下。知道吗？”
    楚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景雪带着慈母似的笑容，满心满眼都是对眼前小姑娘的满意。
    又忽然想起什么，叹息一声：“只是好像啊瘾那臭小子，对你都没什么记忆了。”
    “额……”楚恬有些尴尬。毕竟对于他，她似乎也没有很完整的记忆了。
    “也不怪你们，你随你父母去乡镇教书的时候，也才三四岁，记不得很正常。也不去想以前的事了，以后你俩好好相处就行。”
    “嗯。阿姨，我会的。”
    虽然她并不想再接近秦瘾，但他是阿姨的孩子，也是以前甜腻着声喊她姐姐的小小孩童。
    她对他，应该多有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