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虞秋怀抱着一幅卷轴行走于人流不断,极为繁闹的街道上,双眸仔仔细细地沿着左右巡视着。
    许是出于觉得这小兄弟长得太过俊俏,周遭打量她的人不少。
    在频频目光下,她从一家铺子前停住脚步,抬眼看了看这铺子牌匾,便踏了进去,瞧着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铺子掌柜迎过来:“这位公子是要些什么?”
    虞秋将手中卷轴搁在柜台上,应道:“我想拓些寻人告示,这画中便是我要寻之人。”
    掌柜拿起卷轴打开来看,见到画中是一仙姿玉色的佳人,不免眸露惊艳之色,并问:“这画中是公子的姐姐?”
    虞秋不喜别人私自对她姐姐有想法,哪怕对方瞧着并无不敬之意。
    她压下不悦,应了声:“嗯!”
    她性子单纯,不是善于藏匿心绪之人,掌柜见她微抿着嘴,就知自己一时失态了,便轻咳了下,问道:“公子要几份?”
    “十份。”
    掌柜微微颔首,后似想到什么,又道:“公子外地来的吧?大概并不知这瑜都城内不被允许大肆张贴告示,这同一告示,全城最多只能贴五份。”
    掌柜也算是个好心之人,虞秋闻言失落之余,没了刚才对其的那点不满。
    “这样啊!”她歪头稍思,便道,“那就五份好了。”
    这铺子不大,所有事都是掌柜亲力亲为,掌柜画告示时,问了她一些必要写上的信息,后来问到如何联系她时,她这才想起自己入城便直接急着寻铺子拓告示,并未找客栈落脚。好在掌柜热心,联系她的方式可直接通过他,她记得过来便好。
    心满意足地接过告示,她付钱踏出铺子。
    因数量有限,她好生掂量过,后来租了匹马代步,直接将告示贴在了几处城门附近,一圈下来,已近黄昏,又累又饿。
    还马后,她握着最后一份告示,一时并没想好贴哪。
    直至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经过一家瞧着很大很安全的客栈,她稍一想,便将告示贴在客栈旁的树上。
    她满足地呼了口气,然后投宿了这家客栈。
    进入房间,让人准备好洗澡水,她打开包袱时,才注意到里头的一枚印章。拿起这枚刻有自己名字的印章,她有些懊恼地抬手捶了下脑袋。
    怎么可以忘记这个呢?
    这印章是姐姐亲手给她刻的,若她印在告示上,姐姐见了,一定更容易知道是她在寻她。
    她没犹豫,拿着印章又快速下楼出了客栈。
    回到那棵树下,她握着印章,在树上这份告示上用力印了下。
    看着印在上头的“虞秋”二字,她琢磨着暂且先好生歇息歇息,明日再将其他几份告示也印上。
    回到客栈,她进房关紧门窗,褪衣踏入浴桶中,缓解着浑身疲劳。
    这时,本是还算平静的客栈,突然有位身穿藏青色劲装的男子领着几名兵装护卫由正门快速踏入。
    男子单手搭着腰间剑,下令:“搜!”
    这非凡的阵势,吓得客栈大堂里头的人都不敢吱声,只有客栈掌柜赶紧过来,小心问道:“大人,这是……”
    男子瞧着虽冷漠,却不是目中无人之辈,他淡眸打量着客栈四周,应道:“堇宁王府杨柳,奉命搜人。”
    掌柜闻言眼睛睁大,赶紧退下,未敢多言。
    楼上房间里,虞秋仍坐在浴桶里泡澡,她舒服的闭着眼,几欲睡过去,耳边突响起的密集脚步声令她立刻回神。
    在客栈光着身子洗澡,本就是一件特没安全感的事,听到这异常,她便赶紧出来连水都顾不得擦,就直接迅速将衣服穿上。
    未想她刚准备去门口听动静,脖颈便沾上一股凉意,伴着一声:“别动!”
    这声音苍沉,听着便知对方年纪挺大。
    她目不敢斜视,被挟持着推到桌旁坐下,并见到此人模样,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大奸大恶的。
    但人不可貌相,虞秋欲哭无泪地吞了吞口水:“大……大叔想怎样?”
    她离开梅川近两个月,一路上虽一直惶惶然的,却并未真的遇到过任何意外,怎到了瑜都就三番两次出事?
    当下的她因一头及腰青丝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虽已穿上男衣,但并未裹胸,瞧着明显就只是个柔弱胆怯的姑娘。
    中年男人看着她那双虽被吓的微红,却仍旧极为清澈的眼眸,似乎是在瞬息间掂量了什么,便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搁在她面前,冷道:“立刻将这上面的内容记住,不容许半分差错。”
    虞秋看着这张复杂的图纸,为难极了:“大叔,这一时半会……”
    “别废话!”他手下匕首突然用力,“快!”
    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落泪,她感觉脖子定已流血。
    她不由哆嗦,为了活命,哪敢耽搁,便立刻打起前所未有的精神,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图纸。
    许是因为怕死,她竟真的只在刹那功夫就将其内容记了下来。
    为了有安全感,虞秋挑的房间是客栈楼上最靠里的一间,外头的人最后才能搜到她这间房。
    不知何时已上楼的杨柳,目光不经意触及到虞秋这间房,便迈步踏去。
    中年男人正对虞秋说着什么,突听到外头声音,便将虞秋拉到窗边,再次嘱咐:“记住我的交代。”
    虞秋顾不得去想自己惹上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慌忙点头:“记住了。”
    不想她话音刚落下,他又立刻道:“跳下去。”
    “什么?”虞秋大惊。
    “快!”那把匕首又架在她脖子上,“死不了。”
    她怕他再割她的脖子,便赶紧爬上窗台,正是她看着这高度再次犹豫时,一股推力直接将她给推了下去。
    “啊!”
    虞秋摔下楼,便听到似有脚步声快速靠近,她顾不得身上摔疼的各处,捡过被扔下来的包袱,迅速过去躲在墙根的草丛里。
    下一瞬,草丛便被扒开,两名护卫站在她面前,其中一人冷问:“何人?”
    虞秋眼眸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我……我……”
    她的衣服颇脏,发丝湿乱,瞧着不仅狼狈,更是一副诚惶诚恐,仿若受了大惊的模样,再一看她那张姣美的脸,恐怕谁见了都会觉得她这是遇到不齿之徒,才躲于此处。
    两名护卫不免也如此认为,因着当下他们还有要事,便没管闲事,转身离去。
    随着他们离开,虞秋抹了把泪,重重地呼了口气。
    这时的客栈里,杨柳已推开房门,他踏进便见到趴在桌上,脸色苍白嘴角含血的中年男人。
    他走过去看了眼插在其胸口的匕首,探过其鼻息,发现已气绝。
    护卫进来后,他吩咐:“好生搜搜。”
    “是。”
    杨柳伸出手指沾了点烛台旁的灰烬,稍思索了些什么后,便迈步离去。
    他走出客栈,来到客栈旁,向另一名背对着客栈,立于树下的男子拱手禀报:“王爷,搜到疑是吴应的人,但已死,似自杀。”
    男子身形颀长高大,英姿卓荦,一身黑袍融于夜色中,唯独那腰间玉带泛着丝丝冷漠的光芒,就如他浑身散发出的气质,比夜凉,比月冷。
    他单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抚着身前骏马的马背。
    他以黑色玉笄束发,垂眸间,微风拂过,吹起一缕碎发落在他的耳畔,衬得那张如刀削般锋利的脸,更显英挺。
    杨柳继续道:“他死前似乎烧过什么,桌上有灰烬。”
    被称为王爷的男子终于出声:“将尸体带回去。”声音虽低沉磁性,极为好听,却没什么温度。
    “是。”杨柳应下离去。
    另一头的虞秋仍坐在原处,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心头恐慌,便咽着口水从包袱里拿出木梳,顺过头发将其束起。
    她需要重新找个客栈,便不能顶着一副仿若受辱的女子模样。
    整理好仪容,起身时,身体的疼痛让她不由冷嘶出声。她呼了口气,一瘸一拐地沿着墙根往街道那边走。
    当她踏上街道,抬眸间,恰见树下那黑袍男子正动作矫健利落地翻身上马。
    灯笼散开的光晕下,她看到他那张冷硬的脸,登时便睁大眼抽了口冷气,下意识赶紧背过身去。
    竟然是他,那姓江的,她得罪最深的人。
    她不由暗暗嘀咕,真是见了鬼,天大地大,几年没见的人,竟会在她来瑜都的第一日便见到。
    她与这瑜都定然犯冲。
    这时高高坐在马背上的他,冷眸微转间,似是这才注意到树上的那张告示,他寒凉的目光仿佛扫过那右下角的落款处。
    只一瞬,他便收回目光骑马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杨柳再次踏出客栈,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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