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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五十下

    他的唇有一点凉意,覆盖在她嘴唇上,像是冬天仰面接起的雪,落在唇边、面颊,再一点点融化。
    这个吻来的太猝不及防,徐叶羽还沉浸在被雾蒙住的眼镜中没有回过神来,眼睛睁着,几乎是过了那么零点几秒,意识才开始回拢。
    男人闭着眼睛,路灯混着月光在他下眼睑上落下分明的睫毛投影,鼻梁挺直,似乎下一秒就会戳到她脸颊上。
    五官好也就算了,这人皮肤也这么好,即使靠得这么近,也看不到他脸上有任何的斑驳或瑕疵。
    他的吻和呼吸带着橙叶的味道,又似有若无地让她想起雪松木凛香。
    呼吸似乎有些乱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她胡乱地想着,如果脸颊上能带着眼镜的话,这会儿肯定也该起雾了吧。
    她天马行空的胡思只进行到了一半,男人即使没有睁眼也知道她的情况,抬起手,温热手掌遮住她的眼睛。
    徐叶羽闭上眼,整张脸的一大半都被他温柔又霸道的攻势占据,世界一片漆黑的当下,触感渐次加深。
    她的睫毛不老实,一直颤颤地挠着他掌心,又痒又惹得他心绪不宁。
    雪似的冰凉触感,因为热度传递而慢慢融化,变成温软的一小团贴在她唇角。
    她有点想尝尝味道,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唇上温热离开,陆延白退离稍许。
    男人手掌缓缓从她眼睛上离开,垂着眸,声音很沉,眼底情绪被掩去大半:“现在看见了?”
    不知道是在问她刚刚说自己看不到了,还是在问什么别的。
    她脸倏然一热,慌忙抬手拉起口罩,遮住自己大半张脸颊,声音也被压得趋近于零,似呓语:“……看、看到了。”
    陆延白伸手把她的眼镜折好,放在手心里:“看到什么了?”
    她没理他,快步朝前走去,走到下一个路灯底下的时候,自己悄悄地、灵魂漾曳地想着。
    看到了融雪。
    还差一点,就要吃到了。
    ///
    在t市住了十来天,除去老人家的生日,第二件大事就是江宙的状态恢复问题。
    一开始,江宙受到陈葛菲和江吴的影响,以及自己的心态问题,是抵死不愿意去医院的。但是通过徐叶羽孜孜不倦的开导和沟通之后,他自己对这件事也没有非常排斥了,加上家里人的松口,也对他产生了一些侧面影响。
    通过这些天陆延白的心理疗愈后,徐叶羽能够在非常浅的层面,看到江宙发生的一些变化。
    毕竟江宙本人棘手的情况摆在这里,想要十天就给他来个焕然一新的改造是不可能的。要对症下药,把他那些最基本的不深入的痛苦巧妙化解开,让他可以真真正正去接受看医生这件事,配合后期的治疗,是疗愈他最关键的一步。
    在t市的居住额度到了期,要离开之前,事情终于发生令人惊喜的转折——
    江宙接受了这个病症,并且不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他愿意去看医生。
    陆延白带他去医院的时候徐叶羽自然是不在场的,那时候她正在家写新文。
    对话框里忽然浮现几个字的时候,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她发消息过去问:
    陆延白:
    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徐叶羽的欣喜之情几乎跟火山喷发似的,手不自觉地在文档里摁出了一排乱码。
    过了会儿,她还是觉得内心不能平静,又打开冰箱,喝了三**养乐多才冷静下来。
    不止要庆幸于江宙的豁然,其实徐叶羽明白,其中的大功臣,非陆延白莫属。
    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困扰她这么久的事,可见陆延白的用心付出,以及能力水平之高。
    等陆延白带江宙检查完,徐叶羽第一时间就给他发消息:
    陆延白:
    徐叶羽:
    因为想着陆延白可能还要继续前行,所以徐叶羽拦了个出租车,就停在xx国际不远处的位置。
    结果下了车,往前后一看,连个陆延白的人影都没有。
    她走到xx国际对面的时候,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的男人。
    她加快速度跑过去,一把扑进他怀里:“我找你找了半天。”
    她这个拥抱扑得没有任何预兆,陆延白缓冲了一下,定了定神:“怎么找了半天?我不是说就在对面?”
    “我以为你还要往前走嘛,就在那个地方等着你,结果你都没动。”
    “我怕你找不到我,”他摸摸她的头发,“就没有走。”
    她皱着鼻子,轻轻在他肩侧蹭了蹭。
    他感觉到她今天和以往的不同:“怎么了?”
    她抬起脸,笑得天真又讨好:“没什么,就单纯觉得……我的陆教授好厉害哦。”
    他抬了抬眉,对她这种讨好表示非常适用:“你的?”
    徐叶羽眨了眨眼,自发地跳到了下一个话题:“江宙的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了,我本来以为还要磨好久他才勉强愿意去医院看一看,没想到你一来,十天就搞定了。”
    他不疾不徐道:“你这半年也一直在劝说和疏导他,这点对他自己观念的转变也是潜移默化的。其实我能这么顺利,跟你也分不开。”
    徐叶羽点着头啧啧嘴:“说得对,这么一想我也蛮伟大的,平凡中的伟大。”
    两个人正说着,一边的商场里接连走出来几对情侣,手上还都提着同一个品牌的袋子。
    徐叶羽以前为了送礼物给陆延白特意研究过,看出来这是一个袖扣的牌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跟过去:“在看什么?”
    “那个牌子是卖袖扣的,”徐叶羽指了指,似是想起了什么,“我以前也给你买过袖扣的。”
    既然她给他买了,而他没有拿到,理所应当的,陆延白以为是她买了之后放在什么地方了。
    他很自然地问:“买过之后呢,放在哪里了?”
    她忽然开始有些打哽:“呃,那个……”
    “嗯?”
    “我是给你买过,也是想要送给你,”徐叶羽抓了抓耳垂,“但是,那什么,李峰那时候以为是买给他的,就拿走了。”
    “…………”
    男人眼睑抬了抬,目无波澜地掀开唇,从唇中淡淡吐出一个疑似是食醋之后不怎么爽的字眼——
    “哦。”
    ///
    既然说到了袖扣这个话题,也明显感觉到陆延白因为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跑而不悦,徐叶羽在走之前挑了个时间,跟他一起去逛了个商场。
    一边看袖扣的时候她还在一边解释:“就是那次我们去咖啡厅补课,我上楼买东西,结果被李峰看到了,他在给我买东西,就以为我也在给他买,后来他给我手链我死活没要……再后来,你上楼把我带走,走得时候我看到他把我买的袖扣拿走了。”
    “也不知道扔了没有,我估计是扔了吧,反正我们之后都没联络了。”
    陆延白看他一眼:“所以你就这么让他把我的袖扣拿走了?”
    “我那时候都忘了这件事了……”她摸摸鼻子,“而且你也拉着我走了,我总不可能再折回去吧。”
    “再说了,我当时想了想,万一你不喜欢呢,就没有非要回去拿。那时候陆教授对我可冷漠了,我生怕做错一点什么惹你对我更冷淡。”
    她说得实在是夸张,陆延白亦禁不住问:“我对你什么时候冷漠了?”
    “还不够冷漠吗?”她仿佛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大吐苦水,“怕我偷喝你的养乐多,给我加你的教师微信号,我靠近一步你后退一万步,我就连请你吃饭都不敢。”
    他陈述道:“徐叶羽,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我的学生。”
    “是学生怎么了,是学生就不能……”她话锋一转,眨了眨眼,“噢,所以你的意思是嫌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我的身份咯?”
    他哪有那个意思了?
    “不是,”陆延白敲她脑袋,“我是说,既然你当时是以学生的身份靠近我,那我当然应该和你拉开距离。我是个教授,不是禽兽。”
    她糯着鼻子小声抗议:“谁说你不是禽兽了……”
    换来男人似有若无地抬高一声音调后,她又说:“我那时候不敢贸然告诉你嘛,因为,虽然可能想和你亲近就一定要跨越这个身份,但是万一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学生,你更讨厌我了怎么办?”
    “我那时候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讲,因为和这件事相连的东西太多了,我也不能随便行动,一旦当时你对我感情一般,发现我骗了你这么久,肯定会把我……”
    讲到这里,陆延白本来在认真听,结果徐叶羽忽然道:“谁知道是你先发现我不是你学生的。”
    “可是,那后来呢,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学生了,所以你才能喜欢我,是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陆延白怔了一瞬。
    “怎么忽然变你问我了?”
    “说一下嘛。”
    似乎每个女孩子都逃不过“男友为什么喜欢上我”这个问题,每当说起,总是想知道对方动心的时间和事件。
    徐叶羽眨眨眼,采取死缠烂打的温柔攻势:“是因为知道你能喜欢我,你才喜欢的我,是这样吗?”
    她后来猜测自己应该是去网吧的那次掉了**,陆延白应该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
    然而,对于她这个自己感觉占比70%的可能,男人却挪开目光,避而不答。
    看出他在逃,徐叶羽木了那么几秒,而后才难以置信问道:“不会吧,你喜欢我……在你发现我的身份之前?你把我当学生的时候就喜欢上我啦?”
    男人喉结滚了滚,耳根竟难得显出几分异样颜色:“不行?”
    徐叶羽爽得简直像是开了一罐全是气的冰雪碧,薄荷味的泡泡沿着一路窜上来。
    “可以呀,”她欠揍地笑笑,“只是我没想到我有那么迷人,没想到你有这么——喜欢我。”
    喜欢到……足够让自己克服当时关系所带来的“不能够”。
    陆延白:“……”
    明知可以做,去做了,是顺势而为;但明知不可以,却做了,是顺应本心。
    如果不是足够喜欢她,早在他自己发现“不能够”的时候,他就会漠然而果决地掐断苗头。
    而不应该,放任自己在其中沉沦。
    徐叶羽好奇的事儿终于得到解决,她心满意足地给他选袖扣,逛了大半层楼,终于挑到一对自己喜欢的。
    他今天刚好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当下这个场合而穿的。
    受徐叶羽当场的盛情邀请,柜姐给陆延白换上了她买的新袖扣。
    换好的时候,商场里正隐隐约约在一首特别应景的歌:“细心装扮着/白色衬衫的/袖扣是你送的……”
    徐叶羽撑着柜台,也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白色衬衫的,袖扣是我送的……”
    男人顿了顿,掀开眼睑提醒:“这是黑色衬衫。”
    徐叶羽充耳不闻,鼓了鼓嘴唇,玩笑中又带着一本正经的不讲道理胡说八道:“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个色盲咯?”
    他配合地挑了挑眉,摇了头,顺遂她的意:“没有。”
    徐叶羽靠近两步,指指他的袖子:“那你的衬衫是什么颜色的。”
    男□□为夫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随她道:“白色的。”
    “嗯,孺子可教。”徐叶羽点了点头。
    一边的柜姐撑着脑袋,觉得面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可爱,也跟着笑了。
    ///
    买完袖扣,收拾完行李,两个人又要再回l市。
    上飞机之际,徐叶羽还有点担心江宙的情况,问陆延白:“我们这阵子暂时回去没关系吧?会不会他刚好就又复发了?”
    “不会,”男人回答他,“我本来打算,根据他的情况和性格,重新给他找一个性格合衬的心理医生接手他。但是过问了他的意见,还是决定不换人,继续由我和他沟通。”
    “你在l市,他在t市,这怎么沟通?”
    “你忘了还有视频通话和facetime?”男人笑笑,“沟通不是障碍,每天到那个时间,只要我们两个能保持对话就好了。”
    江宙的康复需要一个过程,最初的就医障碍克服之后,看过精神科,他不仅要吃药,同时也需要心理医生去辅佐。
    药和医生必须一同在他的生活中进行,才能有效地帮助他抗击抑郁症。
    而江宙的情况特殊,也许是因为陆延白和徐叶羽的关系使然,让江宙即使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面对陆延白的时候,也本能地感受到信赖感和依托感。
    故而要比起别的普通医生,江宙要信任他得多。
    为了不让前面的努力功亏一篑,也为了找到当年事件的真相,他最终还是决定全盘负责下江宙的心理疗愈。
    听他这么说完,徐叶羽就放心多了,整个人松了下来。
    “对了,下飞机之后,邵岸要请我们吃顿饭。”陆延白看了会手机,而后道。
    “怎么忽然请我们吃饭啊?”她问。
    他转了转手机:“说是庆祝,其实就是想再见见你。”
    这话说的没错,好奇心强如邵岸,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陆延白会恋爱,还是在那种充满波折的情况下恋爱,自然想借吃饭的名义八卦一下。
    况且,好朋友间吃个饭,也算是间接证明了徐叶羽的分量。
    一下飞机,邵岸就亲自把他们接到了饭店,沿路的问题倒是不少:“后来怎么告白的?你怎么答应他的?在一起之后后悔了吗?这人是不是特别的不解风情?”
    解答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问题之后,进了饭店,上菜的过程里邵岸也不忘八卦:“反正当时他自己是很纠结的,纠结到大晚上不睡觉在那儿喝茶你知道吗,就因为感觉到自己喜欢上你了,但是自己又是你的老师,不能那么干……”
    徐叶羽乐悠悠地喝着橙汁看陆延白。
    男人双手交叠,问邵岸:“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当然堵不住了,”邵岸看着他的袖口,忽而道,“你买新袖扣了啊?不错嘛,今天还穿了黑色衬……”
    陆延白:“是白的。”
    邵岸:“什么?”
    “我今天穿的是白衬衫。”
    邵岸以为自己瞎了:“为啥?”
    徐叶羽率先抢答,缓缓哼起来:“因为,白色衬衫的,袖扣是我送的……”
    邵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怪异,看着陆延白:“我知道了,你现在为了爱情变色盲也心甘情愿了是吗?”
    邵岸眨了眨眼,一言难尽:“你变了,陆,你以前从不给我吃狗粮的。”
    “嗯,”很意外,这次男人居然回了他,“因为以前没有可以给你吃的。”
    现在不一样,现在有了。
    “……”
    邵岸:“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滚。”
    ///
    晚上一顿饭被邵岸闹得不行,整顿饭都在听他说话了,陆延白都没吃多少。
    散了之后,徐叶羽刚好收到向微的消息:
    徐叶羽:
    向微:
    回完向微的消息,徐叶羽便同陆延白提议道:“要不你先去我们公寓一趟吧?我看你今晚没吃饱,给你下点面吃了你再回去,免得晚上饿。”
    今天又奔波了一天,吃饱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朋友在家会不方便么?”
    “没事,她今晚加班不在,”徐叶羽就当他默认了,问,“你想吃什么面,我去超市买点食材。”
    从超市买了新鲜的果蔬,徐叶羽回公寓给他下了碗面。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幸而向微没把家里搞成狗窝,收拾的还是挺干净的。
    给他下好面,正撑着脸颊看他吃的时候,弯弯的消息过来了:
    徐叶羽:
    弯弯:
    徐叶羽:
    看了前面几个作者写的接龙故事,徐叶羽随便挑了个离奇的走向开始写,就在手机里开了个备忘录,感觉写的差不多就能收手了。
    写着写着她忽然觉得可以加个吻戏,正写到“他含住她的唇瓣,然后”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蓦然一回头,男人好整以暇意味深长地站在她身后。
    她猝然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你你你怎么来了,吃完了吗?”
    “吃完了,准备走,”他敛了敛眉,“不过走之前,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尾音没来得及说完,被人一把抱上桌子,徐叶羽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睁大眼睛看着他。
    怎……怎么回事?不是要问问题吗?
    陆延白面上表情倒是未多作变化,一本正经地俯下身,就那么半压不压地侧在她耳畔,似乎是在进行一项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研究:“‘含住她的唇瓣’……然后呢?”
    她一滞,他看到了?!
    徐叶羽仰起头,正要说什么,却正中人下怀。
    男人垂下头,橙叶混着雪松味儿的呼吸压下来,不由分说地含住她嘴唇,细细吸吮。
    偏头的角度好看得像致命一击。
    徐叶羽脑袋里的脑电波像是断掉折损了,耳畔忽地嗡鸣,像警报,又像提醒。
    趁她喘息的功夫,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里带着和场景完全不吻合的郑重,仿佛真的是在进行一项学术研讨:“这样么?”
    正经中,却又带着几分疏疏浅浅的揶揄。
    又换了个角度,头侧向右边,陆延白衔住她上唇,隐有的笑意暧昧不明:“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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