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八荒六合>书库>武侠仙侠>魔帝傲世行> 第三章 因缘际会

第三章 因缘际会

    「当舟行风信有时,自浙西至京师,不过旬日而已。」
    自隋代开始,航海业借着大运河的便利,运送货物与粮食更比陆路便宜快捷,故此航海事业日益发达。
    直至蒙古人统一中原,京师人口急速彭涨,当地的农业生产量再无法可以应付地方人口的需求。为此,整个国中枢纽的燕京亦必须依靠外地粮食来支持,让海运业的发展旺上加旺,依靠航海吃饭的水手们实在多不胜数。然而,当海运业发达的同时,亦是其它航海副业激增的诱因,两者之间从来都是千丝万缕。
    远离京师的直沽,正是一处船家们聚脚的热点,即使长于天南地北,相隔千里的人仕,亦能在此相知相交。
    在这种人流复杂的地方,自然会滋生出各式各样的海运副业,就像人口贩卖与及消息贩子。
    「掌柜,借问一声今日有船到四川吗?」
    坐在柜台的大胡子瞥了一眼面前那伙大汉,打着算盘的手指却一刻没停,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垂下头来继续自己的工作。
    在他面前围着四名大汉,全都虎背熊腰,一副江湖人士的姿态,可是那位枯瘦的掌柜却似毫不放在心上。其中一名光头大汉心中有气,忍不住一掌重重拍在柜台之上,摆出一副恶形恶相暴喝道:
    「喂,我们跟你说话,你哑的吗?」
    话甫出口,在四名大汉身后已多出十数名更加慓悍的汉子,把他们几人反包围起来。那四名大汉面色一青,刚才还青根暴现的光头汉子早已三缄其口。掌柜把手上的毛笔向左转两转,那群上来支持的汉子看到暗号,竟一声不响地散去,瞬息间就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大家都是汉人,我给你们两个忠告。第一,这里是直沽,不要随随便便大叫大喊,否则随时召来杀身之祸。第二,不要妄想到四川,也不要问原因,赶快离开里。」
    四名汉子面面相觑,那位掌柜却无可无不可地继续手上工作。
    这所客栈是一个名为桃花会的地方帮派所设立,亦派驻了不少有实力的强手们看守。聘用一班高薪打手来看顾一所客栈,乍看是一门蚀大本的生意,可是设在这个交通枢纽的中心,从各个地域收集得来的情报比起所花的钱财实在物超所值。
    身为客栈的头领,这位长胡子的掌柜虽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可是却曾走遍大江南北,江湖经验非常丰富。被桃花会委任为重要干部,在这里专责收集情报和暗中从事地下服务。
    那四名汉子所问的问题,让他知道他们一定不是江湖人士。
    自从三日前开始,原本沉寂近百年的江湖武林再次风起云涌。先是颍州一役,刘福通率红巾军大破阿速军,八千多名骑兵全军尽墨。各地跟江湖门派挂勾的土豪,已第一时间揭竿起义。颖州之战后不足十日,竟有十三个地方同时组成武装团体,公然反击蒙古人的驻兵。
    但更使江湖人士振奋的,却是一位名为凤红邪的少年高手,跟西域第一人宗喀巴在京外一决高下的消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在北方的整个武林一传千里,成造了突如其来的大震动,更逼使蒙古人把海路封锁,禁止所有船只进入峨嵋的所在地四川。
    在客栈二楼的一个客房里,四名江湖后起一辈就正谈及这个话题。
    「那个叫凤什么的到底是谁?怎么会突然走了个这么厉害的高手出来?」
    「师妹你不知道吗,那个姓凤的就是从前的四大剑手之一凤云飞。」
    「凤云飞这名字我倒听过,但也没理由可以跟成名数十年的一代宗师打个平手吧?会不会是蒙古鞑子夸大了宗喀巴的能力?」
    「这个就不得而知,可是此人在一晚之中先打败了现任国师伽僯真,又再与宗喀巴打成平手,据说不少的武林名宿已把他视为中原第八位宗师。」
    「那真是有趣极了,中原江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听闻凤云飞是韩慧君的独生子,生得玉树临风,不知那里可以见到他呢?」
    「师…师妹…………」
    表面看来故事的主角确实很风光,可是他本人现在却窝囊得很。在这所客栈背后的横巷之中,他衣衫褴褛地躺直在地,骤眼看就似一名饿死多时的乞丐。
    凤红邪在这里已躺了一日一夜,保持着卧禅的状态,把全副精神放在盗听之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搜集客栈内的不同消息。这个地方帮会里的人员做事小心,他们只用机密的暗号和书信来传递讯息,凤红邪能收到的就只有客栈里吃饭或留宿的江湖人士的对话而已。
    就像刚才二楼几名少男少女的对话,就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同时也让他笑哭不得。被张保真的追击使他伤势加剧,没有十天八日的时间,他也不适宜跟人交手。
    蒙古人既已知道凤红邪的目的地,就肯定会派出大批高手在陆路设伏,即使他如何自信亦不会笨得自投罗网。故此他才留在这个水路中枢,看看有没有机会从水路赶到峨嵋。
    可是在过去的十多个时辰内,他听到的对话全都是不利消息,除了他的名声大震之外。伽僯真受重伤,蒙古皇帝龙颜大怒,先扣押起幽燕各大帮会的家属,强要他们表态支持朝廷讨伐白莲教,同时把水陆两路一起封锁,企图捉拿凤红邪兼封锁消息。跟少林和白莲有关系,数以百计的黑白两道帮派亦遭到连累,情况尤以少林较为严重,多个寺庙被朝廷查封。道教的派别亦不敢公然支缓少林,就连大道教的张保真,在这风头火势之下也不知避到那里去。
    这两日里整个京师都天翻地覆。
    唯一兴幸的是没有文小勇等人被捕的消息,以凤红邪的猜测,凭文小勇的武功及柳玉仪的才智经验,他们应能顺利逃离蒙古人的搜索范围。
    客栈内似是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正当凤红邪想再次沉进精神深处继续疗伤之际,耳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让他注意的说话。
    「真是的,这个什么时势,怎么可能找得到大夫?」
    「就是啦,都打仗了,有大夫都被朝廷拉入军中了啦。」
    「喂,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俩听过没有?郭小姐还抱病在床,叫你们找个大夫就多说话了。」
    一阵无法形容的感觉流过了凤红邪的心田,即使没有用眼睛去看,可是当他听到最后发言的少女声音时,一张清丽可爱的倩影在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起来。
    比起韩巧巧或穆心玲等女,这少女的姿色是远所不及,可是那对明亮而刚强的眼眸却让他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哼!多谢马姑娘提点,我们郭府的下人当然会为郭府尽心办事。」
    「男子汉,大丈夫,有胆就把话直说出来,指桑骂槐算什么?」
    「岂敢,我们又怎敢去惹曲大小姐身边的小丫环。」
    「无论小姐还是丫环,有道理就站得主脚。无论郭府还是曲府,做错事就得要受罚。冼管家认为对否?」
    那两名男子突然沉默下来,显然无法说得过那少女。
    他们的对话不由得使凤红邪深感奇怪,这三个人似乎不是同一府第的仆役,而且那两个男人更不时针对那位女孩,但那女孩却毫不退让,从话语中更表现得有胆有识,光明磊落,完全不像普通府第的丫环婢仆。
    「冼管家,别再跟马姑娘吵了,我们的船已经停了三日,如果再找不到大夫为小姐治病,迟了回去又让老爷大动光火了。」
    「我……我知道了,你们快点吃完饭,我们再到各医馆看看。」
    船?
    凤红邪心中一动,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来。
    「宁波车,陛下在屋外求见。」
    「本座有伤在身不便见客,帖木儿你请妥欢帖睦尔先行回宫。」
    宗喀巴瘦削的身躯正盘膝坐在一个温泉当中,蒸气加上热力从泉中缕缕升起来。在泉边的察罕帖木儿微微愕然,没想到妥欢帖睦尔亲身到来求见,但宗喀巴仍把其拒诸于门外,而且现在更直呼其名,显然他对蒙古皇朝再没有什么憧憬。
    「徒儿明白,徒儿立即就去。」
    纵是满腹胡疑,但察罕帖木儿不敢违抗宗喀巴的说话,恭敬地欠身才退出了温泉。
    默默坐在泉水之中的宗喀巴静静地闭目养神,大约一栈茶的时间察罕帖木儿就重回温泉之旁。宗喀巴徐徐张开眼睛,透射出了圆融智能的神光。
    「想不到连张保真也失手了。」
    虽然宗喀巴的语气非常平静,可是察罕帖木儿却忍不住心脏猛跳起来。察罕帖木儿能得宗喀巴的睛睐收为弟子,他当然是智能过人之辈,可是却没法明白宗喀巴凭什么来推断出这个结果。
    其实单凭妥欢帖睦尔的突然来访就足以让宗喀巴得到很多信息。在京师中能有资格狙击凤红邪者,就只剩下张保真一人,妥欢帖睦尔藉慰问为由特意前来刺探,无非想套取更多有关凤红邪的资料,即是说凤红邪今时今日依然尚在人间。
    「帖木儿,你知道水是什么吗?」
    宗喀巴淡然回首望去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却不敢轻忽地作答,沉吟不语的深思起来。每人每日都会跟水接触,吃的喝的也有水,可是水到底是什么,恐怕不是很多人会知道。
    「就如佛经所记载,水乃包含三千大千世界的宇宙,以徒儿愚见,大概是指孕育生命的源头。」
    聆听着察罕帖木儿的解释,宗喀巴没有辨别其对与错,只是用手掌按着泉水的表面缓缓上下拍打,引发起连绵不断的涟漪。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教察罕帖木儿看得目定口呆,同时更生出一阵感动。
    察罕帖木儿的武技已能进身一流高手之列,可是在他眼里所见到宗喀巴的动作却超乎想象。任何人都知道,如果把两颗石子拋进大海里去,出现的水花和波纹没可能会重复,可是当察罕帖木儿集中精神细视每个波浪及水花时,却发现它们全都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而且全个水面更交织出一个不断重复又重复的波浪图纹,当中没有一丝的错乱和误差。
    水是一种无法可以说明的物质,因为它本来就是变化万千,就跟生命的本体意义一样,既是接近又是陌生。想去解释或者说明其实只是徒然,只有体会到它的特质和规律,才是掌握这个自然之道的唯一法门。
    宗喀巴正以一种自然的手法,让察罕帖木儿自行领悟这个自然的法则。
    「你我名虽为师徒,可是为师却从来没有教过你什么……」
    「宁波车!」
    这位魁梧的大汉噗的一声跪了下来,向宗喀巴恭敬地叩下了三个响头,原本光滑坚硬的石头竟被他的前额撞出一道小裂缝来。即使有护体真气保护,但他的额头仍出现了青色的瘀痕,可是眼中却闪动着坚定的神采。
    「能在宁波车的身旁修业,是徒儿毕生最大的荣幸。」
    宗喀巴的面容依旧古井不波,冰冷得让人望而生畏,可是追随于他身边多时的察罕帖木儿却只觉得这副面孔非常亲切和温暖。
    「帖木儿,为师知你胸襟广宽,对于妥欢帖睦尔和伽僯真这等小人不屑与之同事。可是蒙古朝廷还有一息尚存的气数,伽僯真更是关系到中外魔门的重要棋子。要成大事,就必须忍他人之不能忍。」
    「徒儿明白,徒儿定不负宁波车的教晦。」
    宗喀巴静静地踏上泉边,拿起一条巾子缠于腰侧,与之同时,一个微仅可察的笑容在他的嘴角勾起。在一旁的察罕帖木儿内心翻出蹈天大浪,这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宗喀巴微笑。
    这位应已断去六根十数年的活佛,竟会在人前显露出情绪。这表代他仍存有人类的情欲,还是有其它的原因?察罕帖木儿直觉这是一个改变或进化,宗喀巴在跟凤红邪一战之后开始脱变。
    「青藏两位宁波车到了没有?」
    「赤日宁波车和大金轮宁波车已经在途中,相信五日内就会抵达京师,到于一众外族高手则已到步。」
    「好,你去跟妥欢帖睦尔说,如果十日之内没法可以铲除凤红邪,以后就千万不要再去惹他。」
    「宁波车请放心,徒儿会一字不漏的传达给妥欢帖睦尔知道。」
    「一个凤红邪已叫我回味无穷,不知道雪无痕、张志敬还有韩明霞又会是一番什么的光景?」
    本来微细的笑意,竟逐渐扩大,宗喀巴徐徐在察罕帖木儿的身边擦身而过。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