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走在铺满细沙的小路上，脚踩在细碎的沙石上咯吱咯吱响，阿秀紧张的心情才慢慢缓和了下来，只面色有些不纠结地盯着前面高她一个头的背影。
明明现在的自己阅历比他深，经验比他足，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于他，为什么现在她在他面前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有脸红心跳的反应，这明显不合逻辑嘛。
阿秀不满地嘟着嘴。
突然，前面的男人像是有感应一般，忽然转了个身，漆黑幽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包括她撅得可以挂油瓶的小嘴儿。
阿秀被当场抓包，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自己气场老是被他压着，倔强劲儿涌上来，也不去瞧他，尽自绕过他走在他前头儿。
可走着走着她就觉得浑身有些难受，后面灼灼的双眼直盯着她，让她都有了一种后背快烧起来的痛感，她开始手心出汗，有些腿软。
杨建宇在后头跟着，看着她纤细苗条的背影走在前头，这时才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她。
一袭翠绿色小碎花裙子更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墨发被扎成样式奇特的小辫子，垂落在纤瘦薄削的后背，突显优美修长的颈项。
他的目光下移，划过她那由白色腰带裹束着的如柳纤腰，忽然有种错觉：这么细的腰，会不会一掐就断了？
可纵使心头荡漾着不知名的情绪，他冷峻的脸依旧无一丝波澜，相反，眸子却愈发地黝黑。
走着走着，忽然就见她路也不看，一踩到小石块，拐了脚往一旁摔去，他赶忙大步跨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腰肢扣在自己怀里，心下一阵嘀咕：这腰当真软。
不过很快他就放开了阿秀，继续用他冷得让人发抖的声音问道：“没事？
”
“嗯嗯”阿秀赶忙点头，挺直腰杆，努力忽略腰间方才大掌传来的灼热，余光扫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却是一脸沉重。
阿秀心里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厮说软话也这么硬邦邦的，要不是了解他的人，铁定以为他是要打人了呢。
此刻正是中午，路上难免遇到做完工回家吃饭的乡里，每遇见一个，阿秀都甜甜地向他们打招呼，他们眼睛带笑，却都带着一丝打趣的眼神看着她和一旁的杨建宇，可阿秀完全没有感到半丝不自在，反而笑得越甜。
莫名的，她很喜欢这种感觉，那让她觉得身边的男人本就是属于她的，不管前世，还是现在。
杨建宇在侧旁看着她微红的粉腮和弯起的嘴角，眉头不由地微挑，原本他以为她应该会像其他小姑娘一样会害羞脸红的，不想她却表现得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小姑娘的羞怯。
是觉得和他在一起被人误会了也无所谓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对象所以完全放开？杨建宇陷入了深思。
不知不觉，两人慢慢变成肩并肩地走，可他却依旧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愈发深沉，阿秀心里有些恼，明明要跟人家处对象，怎地一直闷成这样子。
算了，他不主动，那她主动好了，省得两人一直这么走着尴尬。
心随意动，阿秀慢慢凑近他，小手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他贴在大腿外侧的手，察觉到他没有反应，她则像是鸟儿归巢一般，把小手放在他温暖的掌心里。
杨建宇本来心里在先前两个问题中寻找答案，忽地手心一阵绵软，他低头看去，发现是她的小手，虽然只是放在他的手心，没有握着他，可他的心却激动了，也装作不经意地握住她。
他想，他应该是找到答案了。
阿秀撇开头不去正眼瞧他，可嘴角却不由地弯起来，看来闷葫芦还识趣，知道要回应她，孺子可教也。
可她却不知道她这偷了腥的小猫一样的笑容却是如数地进了他的眼，他向来冷俊的面庞微微出现一丝温和，大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因此变得更近了。
去村尾的小铺子要经过一条两侧长满芦苇丛的小路，路虽然不长，但也需要花些时间，因为路窄，后来阿秀主动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本想松开他的手，不想他依旧握紧不松开，阿秀无奈，只好侧着身子任由他握着。
可直到两人去村尾铺子买了冰棍回来，他却依旧不说一句话，就在阿秀心里捣鼓着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
等走到芦苇小路中间，忽然他停住了脚，高大的身躯稳稳地站在原地，阿秀不察，依旧迈开脚步，却不想一个惯性后拉，朝后面退了几步，后背直直撞上他的胸膛，他的手则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环住她的小腰。
阿秀有些懵了一下，立马意识到两人这样子有些暧昧，赶忙退开，大眼睛朝小路前后望了望，发现没有被人看到，方松了口气，半晌，又杏眼圆睁地瞪着他，娇嗔道。
“做什么啊你？”
要知道现在可还是七零年代，离解放思想还有两年呢，就算他们两人是处对象的，那也不能不顾礼俗这样子，不然到时候被别人瞧到铁定被批作风有问题，她倒是无所谓，可他就问题大发了，因为那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前程。
看着粉腮酡红一片怒瞪着自己的阿秀，杨建宇的视线慢慢转移到她一张一合的樱唇上，上面粉粉嫩嫩的，就像果冻一样，他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
阿秀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觉得他依旧像个木头一样站着不说话，瞬间表情微沉，目光直直看向他黑黢黢的眸子，粉唇微张欲开口说话的时候，却不想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的唇。
此情此景，不由地勾起她前世的回忆，当初他们一起出来买冰棍的时候，他也是在她说话的时候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唇，但那时阿秀只觉得他不尊重她，不仅不好好听她说话，还都不回应她，让她羞恼得很。
后来觉得没趣，她也不跟他说话了，就算最后要回家他拉着她的手说有话要说的时候她也耍性子说自己有事儿，就进了家里。
现在想起，阿秀有些后悔，那时候他到底想说什么呢？今天他会说吗？
两人心思百转千回，半晌，他的目光渐渐移向她的脸，与她对视，阿秀的目光没有因不好意思而移开，也认真地看着他，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是军人。”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她点点头。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她点点头，上辈子她已经领教过了。
“我会努力赚钱。”
她点点头，虽然心里知道他赚的也不多。
“结婚半年后随军吧。”
她依旧点点头，完了之后她才瞪大眼睛，才反应过来，这货要说的就是套路她？
杨建宇看达到目的了，脸上无波澜，眼眸却漾出笑意，错开她往阿秀家走去。
眼前没了人影儿，阿秀反应过来，顿时有些羞恼。
虽然她的年龄已经是老姑娘了，也没有了以前那些浪漫调子花花肠子什么的，但他就这么简单把自己给预定了，她还不能反悔，这叫她怎么接受得了，起码得真心实意一点啊。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她气呼呼地冲上去，来到他面前，却被他幽森的眼光震住，原先的气焰最后只剩下喏喏地道。
“你，你刚才什么意思？”
杨建宇看着面前脸色微红的少女，深知自己刚才太直接，不答反问。
“你对我，可满意？”
阿秀小脸更红，这家伙怎么更直接了？他上辈子可没这么跟她说过的，不过深知他品性，阿秀几不可闻地用蚊子似的声音嗯了一下。
他的眉毛一挑，看了她的俏脸一阵，后又低沉着嗓音道。
“成为军人的妻子最需要的就是耐得住寂寞，你可懂我的意思？”
“嗯”
他继续道:“如果你决定了，等我向组织申请结婚报告后，我们半个月后结婚，只是结婚以后我可能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你害怕寂寞，你现在可以拒绝我，我也不会勉强你。”
杨建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如数告诉她，免得她嫁他以后怨他，怪他，彼此变成一对怨偶。
他一直是一个果断的人，即使心里很喜欢很喜欢，但他绝不会勉强她，虽然他不懂浪漫，但他知道喜欢是需要建立在相互喜欢的基础上的。
阿秀征征地听着他说着，渐渐地红了眼，原来，他要向自己说的就是这些话，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认真听。如果她听了，或许她会打退堂鼓，也许也会做好准备面对，而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地嫁给他，从希望沦为失望，再到绝望。
这个大傻子，当初为什么不拉住她说清楚？如果他说了，至少两人不会像上辈子那般，或许那时候他就可以找个更好的，而不是娶了她，给他丢脸。
“你，怎么哭了？”他皱眉道，却没有给她递纸巾安慰，把她气得“哼”了一声撇开脸不看他。
他微愣，有些不知名，看她嘴唇颤抖得厉害，他心里的异样更加来得猝不及防，他可以从她刚才的反应看出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为什么哭得这么可怜？
想着想着，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贴在她娇嫩的脸颊上，一下一下给她抹掉滚烫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