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一晚上,佟馨心情始终不好,想打电话给佟景娴,一直没人接,才想起来妈妈晚上值夜班,这时候一定是在查房,打给颜豆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凌丰打来电话,通知佟馨,原本定在第二天上午的课程改在下午。
    “我上节课布置的作业你都完成了吗?”
    “完成了,你让我看的两个英国电影我也看完了。”
    听到佟馨的声音有点异样,凌丰关切地问:“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还是哭了?”
    他和缓的语速和温柔的语调让佟馨鼻子一酸,忍不住倾诉:“我……我也不知道……心里特别难受。”
    “怎么回事,和我说说。”
    “要用英语说吗?”
    “不用,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佟馨于是把贺彬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也说了英子对自己的敌视。
    凌丰耐心听她说完,问她:“你后悔拒绝他吗?”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矛盾,看他那个样子,我心里特别难受,从小到大,他们一家都对我特别好,贺叔贺婶拿我当亲闺女一样,他也对我特别好,有人欺负我,他和那人打架,还被对方拿刀子给捅了。我特别对不起他……”佟馨抽泣着。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答应他,既然你觉得他对你有恩,你就该报答他。”凌丰有意说。
    “可是——”佟馨欲言又止,思忖片刻才说:“我把他当哥哥一样,我心里又敬他又心疼他,但是从来没往别的方面想,看到别的女孩喜欢他,我还挺高兴,希望他能娶个对他好的嫂子。”
    “难道你不知道他一直暗恋你?你不像是个迟钝的人。”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说过,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他十几岁就去外地当兵了,后来我上大学,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佟馨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迟钝地可以,这些年贺彬对她好,她也对贺彬好,在她看来,都是兄妹间的那种关怀。
    凌丰听明白一切,客观地给佟馨提出建议:“愧疚和同情并不能成为诱发爱情的基础,我想,他也不需要你的愧疚和同情,对一个爱你那么多年的人来说,他想要的回报,只有爱情。如果你给不了对方,就不要给他希望,现在这样不见面就是最好的结果,等时间久了,他心里的伤口愈合了,遇到了真正属于他的缘分,或许你们还能继续做朋友。但是现在,不要用愧疚的名义去同情那个被你伤了心的人。”
    他说得很有道理,声音也温柔和气,佟馨心里舒服多了,“谢谢你给我的建议,也谢谢你愿意听我絮叨。”凌丰淡然一笑,“客气什么,随便聊聊天而已。”
    “对了,你昨天发来的教学视频我一直在看,每天我都按你说的,花两小时练习口语。”佟馨擦干眼泪,和凌丰说起她的学习情况。
    “学语言没有什么窍门,就是多听多练多背诵,明天下午教你新的语法。”
    “明天晚上你有没有安排?要是没有的话,留下来吃饭,我亲自下厨,炒几个好菜给你吃。”佟馨主动发出邀请。到盛家这么久,别说下厨了,她连厨房的门都没进过。
    “好啊,我除了不能吃咸,甜的辣的都没问题。”
    和凌丰谈话,连空气都变得温柔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多,佟馨看看手表,挂断电话后心满意足睡去。
    李惟肖打了一晚上佟馨的电话,始终是正在通话中,让他有点奇怪的烦躁,那丫头是在跟谁煲电话粥,还是有意不想接他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佟馨到盛家,他不知不觉就想关注她的近况,仿佛她是他收的一个学生,她表现得好,他脸上也有光。
    打通佟馨的电话,已经不知道是几点,李惟肖没有看表,他晚睡早就成了习惯。
    “喂喂,这位老兄,大半夜的何故搅人清梦?”
    “打你一晚上电话始终没打通,有点不放心,你跟谁通话通这么久。”
    “凌丰,说点事情。”
    佟馨没有隐瞒。李惟肖也没多问。
    “司机说你和朋友聚会回家路上哭了,怎么回事?”
    要是平时,佟馨一定会调侃两句,司机和保姆都是他的眼线,可这一晚,她没有心情和任何人开玩笑。
    “没怎么,一点小感慨,已经过去了。”
    “朋友就是朋友,合则来不合则散,不必勉强彼此,你现在身份变了,和她们有隔阂是难免的,以后你会有新朋友。”
    “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你有清风明月,花香自然来。”
    “但愿吧。”佟馨闭上眼睛,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虽然课程表排得满满的,时间久了,佟馨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唯一令她不满的是,教探戈的老师Jason非常严厉,跳不好的人经常被他罚打扫场地。
    Jason是在香港长大的混血儿,早年是有名的舞蹈家,后来扭伤了腰不能再登台,在雁京开了一家舞蹈中心,专门教成人跳各种国标舞。佟馨这种零基础又没什么舞蹈天赋的学生是最令他头疼的,经常因为动作不规范被他训斥。
    重复着同样的舞蹈动作跳了一下午,佟馨觉得高跟鞋里的双脚痛到不行,Jason宣布下课,她才得以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长椅坐下。
    脱掉舞鞋,佟馨抬起脚一看,红肿的双脚脚底已经磨出了血泡,回家就得挑掉,不然明天没法走路了。
    光着脚去更衣室洗澡,磨破的脚趾沾到水更疼了,咬着牙坚持把澡洗完,李惟肖的电话打过来。
    “给你半小时,到我公司来,晚上有个应酬带你过去。”李惟肖冷冷的声音不容别人半点质疑。
    “可是——”佟馨想说自己练了一天舞,脚已经痛得连路都没法走了。
    “没什么可是,你还有二十八分钟,不来的话,后果自负。”李惟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佟馨就快气疯了,很想摔了手机,长出一口气之后,又把火气压了下去。勉力把脚塞进鞋里,忍痛离开舞蹈教室。
    赶到李惟肖公司的时候,公司里早已空无一人,佟馨敲开他办公室的门,看到他正抬手看表。
    “又迟到了。”李惟肖很不满意地站起来,见佟馨穿着宽松裙子平底鞋,还披散着头发,更不满意了,去衣橱选了一件晚礼服给她,“换上衣服,鞋你自己选。”
    “什么样的应酬?能不能不去?我练了一下午探戈,实在走不动了。”佟馨讨饶地问。
    “不行。”
    “那我能不能不穿高跟鞋,我的脚都肿了。”
    “不行。”
    如此不近人情,佟馨有点来气,“你除了说不行,还会说什么?”
    “我说不行的时候,就是真的不行。晚礼服不配高跟鞋,那不如不穿。”李惟肖针锋相对。
    和他争执不会有结果,佟馨只得退一步,“那你走慢一点,我怕我跟不上。”李惟肖嗯了一声。
    去里间换衣服,佟馨把李惟肖拿给她的裙子抖开看看,低胸露背,直男品味真是要不得,拉开衣橱想换一条,架子上挂着五六条不同颜色的裙子,每一条款式都差不多,只得把手里这条穿上。
    一边穿一边吐槽,他办公室的衣橱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人的裙子,不知道是什么人穿过的,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看到佟馨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动作有点畏畏缩缩,李惟肖上前问她:“你冷吗?含胸缩背的,仪态很不好。”语带讥诮,目光不露痕迹地在佟馨身上扫了一圈,这丫头身段其实还不错,窈窕有致。
    “我不冷,只是不习惯穿这么少。”佟馨没好气地说。
    “以后多看看各大品牌发布会的超模秀,学学人家的仪态和自信,女人光有一张脸没用,气质和仪态才是最重要的。”李惟肖随手替她理了理已经被风吹得半干的头发,来不及做发型了,只能这么披着,好在她发质不错,看起来蓬松如云。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佟馨此刻没有力气反驳他。
    “坐下来,我看看你的脚。”李惟肖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什么?我没听错吧?佟馨瞪大了眼睛,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急救箱,才相信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佟馨坐下,问他:“你从哪里找来的急救箱?”
    “茶水间的柜子里。”
    李惟肖把佟馨的脚抬起来搁在自己膝上,细心地拿消毒针替她把脚底的水泡刺破了,脓水放出去之后,在伤口擦上药水消毒。
    “哎呀,疼——”
    “忍着点,不消毒会化脓。”
    “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佟馨忍不住抱怨。练什么不好,非让她练跳舞。
    “让你练探戈就是想在短时间提升你的气质,参加舞会的时候不至于露怯,你没有基础,不苦练哪行。”李惟肖不是那种会违心恭维别人的人。
    就不会说句好听的,佟馨趁他低头处理自己的脚伤,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大概是办公室里有点热,他的衣袖卷了起来,衬衣也解开了两粒扣子,隐约能看到胸膛,佟馨赶忙移开视线,提醒自己非礼勿视。
    看到佟馨脚上还有几处磨破了皮,李惟肖撕开创可贴细心地贴在伤口上。佟馨看着自己的两只脚,一共贴了六张创可贴,拿手机拍下来,发了个朋友圈,拿给李惟肖看。
    ——今天请叫我六张创可贴。
    ——这是一条有味道的朋友圈。
    看到颜豆豆的评论,佟馨咯咯直笑。
    无聊!李惟肖低语一句,拿着急救箱离开办公室。
    颜豆豆又发来一条语音。
    ——我看到男人的腿了,老实交代是哪个野男人的腿?
    ——扑克脸的。
    佟馨之前没少在私下里和颜豆豆吐槽李惟肖是不近人情的扑克脸,因此她这么一说,颜豆豆立刻就想到了李惟肖。
    ——你行啊,让扑克脸给你往脚上贴胶布,看来已经把他征服了。
    眼看着李惟肖从外面进来,佟馨无意中看到他的手,大概刚去洗了手,太用力,以至于手都洗红了。
    切!佟馨鼻子里哼哼,低头把高跟鞋扣上。
    两人下楼离开公司,佟馨见李惟肖按的楼层不是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层,而是一楼大厅,好奇问他:“怎么不去停车场?”
    “地方很近,走过去就行。”
    “你玩我呢,我说了我走不动。”佟馨只要一想到自己忍着脚痛还要穿着长裙高跟鞋走在大街上,气就不打一处来,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许多。
    “不是给你贴上创可贴了……这个点雁京到处堵车,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分钟的路开车得一小时,走过去更方便。”李惟肖从容地走出电梯。
    这人有得是方法和自己作对,佟馨忽然有种感觉,他明知道她一天都在上舞蹈课,偏偏在傍晚下课后叫她出来应酬,分明就是想折磨她,看她出洋相。
    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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