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天蒙蒙亮，霞光映照中，盛宅阁楼上的少年从梦中醒来。
    楼梯上有人在咚咚咚的跑。
    穿着校服的盛浩瀚已经在盛星夜门口大喊：“哥，爷让我叫你起床了，还让我问你今天你要不要载茸茸上学的，不载单车就给我用了！”
    “哥！”门被他敲的咚咚响，就在盛浩瀚制造噪音时，门终于开了，一个枕头盖他脸上。
    有着起床气的高个少年头发凌乱，眼神漆黑的盯着他。
    “茸茸是你叫的？”
    长大后的盛星夜比年幼时更加出色，皮肤是病态的白皙，双眸凌厉又漂亮犹如夹带星火，面孔帅美而具侵略性。
    盛浩瀚脸被枕头盖住，他哥不松手，只能唔唔唔的示弱。
    “错，我错了，清清姐。”
    脸上压着枕头的力道微松，嗅到新鲜空气的盛浩瀚才感觉活了过来。
    抱住枕头，面前的人早已回房间。
    盛浩瀚扒着房门偷偷往里看，他哥正背对着他在换衣服，上身□□，只穿裤子，转过身时裤子上可见一些可疑的东西，他还没看清楚就被盛星夜死神般的眼神凝视住。
    盛浩瀚吞了吞唾沫，鼓起勇气飞快的说：“哥，你你不会是想着清清姐梦梦梦……”
    眼看他哥赤着脚慢步朝他走来，盛浩瀚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飞快溜下楼。
    然而在他走后，室内盛星夜却是坐回床上，皱着眉两腿间的位置，他知道盛浩瀚说的是什么。
    不就是梦遗，他抓了把头发。
    他该死的没说完的话都是对的。
    可是就在昨天，他和郑清纯吵了一架。
    说吵，也不过是盛星夜单方面的吵。
    郑宅院子里，郑清纯早就起来了，扎好头发，去看了下躲在树下乘凉的阿彩，陪郑老爷子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了。
    “你今天不和他一起上学？”
    正在换鞋的郑清纯微微一愣。
    郑老爷子：“听说你们吵架了，他把要送你回家的男孩子凶一顿，挺霸道啊。”
    郑清纯不好意思的回过头，“爷，别说啦。”
    大门口到现在还不见盛星夜人影，郑清纯拎起书包，打算自己坐公交车去了。
    她不知道，在盛宅阁楼上，咬着一片吐司，单肩背着书包的盛星夜正插着裤兜往郑宅看。
    看着郑清纯换鞋，然后在院子和她爷说话，看她准备出门。
    就是没看到她往他这个方向看。
    以往就会骑着单车在郑宅门口等的盛星夜这次故意晚了许久，就不早早等她。
    他也不知道和郑清纯较什么劲，可眼看着郑清纯在门口停留一下，要往巷子口走时，他又飞快往楼下跑。
    一阵风吹过，郑清纯还没走几步，若有感应的回头。
    青藤爬出院墙的墙壁边，盛星夜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系鞋带，眼皮同时掀起，和她对视，眼眸亮的郑清纯愣怔片刻。
    他起身，懒散的抖了下腿，拎着书包朝她走过来。
    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小时候，盛星夜老叫她小媳妇儿。
    周边玩的小孩也都知道他们两个定了娃娃亲，每次在一起玩也会叫郑清纯“盛星夜的小媳妇儿”这名字可长了。
    长大以后，经过义务教育的洗礼，郑清纯和盛星夜不约而同的知道了，“娃娃亲”这种东西，那就是封建余孽留下的婚姻习俗。
    可是叫了许多年，又有事实在，大家心里也都认定了他们是关系。
    只是别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产生在郑清纯和盛星夜中。
    也因为别扭，两人的关系时冷时热，除此之外，其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却是没变。
    尤其是在有男孩子打郑清纯注意时，不管盛星夜在做什么，都似乎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任何风吹雨动瞒不过他。
    这次他们吵架的原因，也就在盛星夜最近常往篮球场上跑，放学后也打球，习惯放学回家的郑清纯和他说一声就先走了。而昨天的时候，郑清纯刚好碰上隔壁班同样住在成山巷的男孩子回去，对方和她说话的画面刚好被盛星夜看见了。
    他怀疑郑清纯不等他，就是为了和别人一起回去。
    不仅冷笑着把人赶走了，还和郑清纯说：“这么喜欢和别人一起，那以后我们就分开走吧。”
    郑清纯：“……”
    看她沉默，盛星夜还特意逼近她，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没话说了？”
    他的眼里仿佛流淌着一条星河，郑清纯从其中好不容易抽身而出，柔声说：“好啊。”
    然后背着书包从他身边走开，留给他一道窈窕的背影，带着淡淡的少女香，憋的盛星夜胸闷气短。
    郑清纯到教室里时，比她走的要快的盛星夜却还没来。
    她坐在位置上刚放好书包，偏头就对上旁边人撑着脸笑眯眯看着她的目光。
    童嬿：“纯啊，你今天迟了两分钟。”
    她眼珠转动，余光瞥向她们后面的座位，示意的呶嘴问：“他呢。”
    郑清纯：“不知道。”
    因为盛星夜斗气，没骑单车，两人乘坐了一辆公交车。
    郑清纯站在前面，盛星夜穿过人群和她去了后排。
    期间有人下车，空了个座位，他双手撑在椅子两边朝她看过来，郑清纯保持着无辜而平静的态度一无所动，盛星夜憋死了也不叫她，自己不坐，却也不叫别人坐。
    他长的又高，经常运动的身材并不瘦弱，一身气质自小熏陶总透着古董店少东家的风流派头，长的又好看，就霸占着那个空座位，即便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举动竟没人说他。
    就在这片刻之际，姗姗来迟的盛星夜和岳小宇一起神情悠闲的踏进教室。
    他一进来就有不少人朝他看，男生和旁边人说话，不经意的笑了下，同时目光往下方一扫，和郑清纯对视一秒，瞬间收回，像只高傲无比的孔雀。
    小时候是那样，长大后更将这种姿态表露的淋漓尽致。
    郑清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专注课本上的内容。
    童嬿在旁默默围观许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突然招手。
    “阿夜！”
    郑清纯抬头，童嬿朝她挤了挤眼。
    慢慢走在走道上的盛星夜目光飞快从那抹身影上掠过，“干嘛。”
    童嬿：“哦哟，一大早就凶巴巴的，谁惹你啦。”她造作的拍拍胸脯。
    “我没吃早饭，把你买的零食借我。”
    “没有，不借，你还不起。”放了书包，盛星夜拉开椅子坐下。
    童嬿气都没生一丝，她倾身靠在郑清纯肩膀上，对眼神瞬间凉凉的盛星夜道：“我还不起，还有纯帮我还嘛，你不借大不了下课后我让纯把别人送的吃的给我喽。”
    这年头追男女孩子，送吃的是必须的。
    不仅盛星夜，就连郑清纯书桌里都有人偷偷塞吃的。
    童嬿的意思是，又不是只有你有，看，清纯也不差的。
    然而想象中盛星夜生气的模样并没出现。
    他看都没看童嬿，盯着郑清纯后脑勺。
    女生毫无反应，就像一个木头人，一直保持着乖乖学生的姿态。
    他自嘲的笑了下，玩世不恭的说：“随你便。”
    盛星夜这头猪，童嬿心里有百种骂他的话要说，最后和专注书本的郑清纯告状，“别原谅他！”
    从书包里把多带的糯米鸡饭团拿出来给她，郑清纯轻叹一声，“都叫你别惹他了。”
    吃亏这种事，哪里会是盛星夜会做的。
    童嬿一样悄悄的回道：“我帮你探探他反应嘛。”
    郑清纯眨巴眼。
    童嬿一副不得了的样子，“但是这次你们好像真的闹很凶哦。”她也没办法啦。
    凶吗？
    郑清纯有片刻的迷茫。
    确实如此，她和盛星夜可以说从小亲密到大，一直到初中，男女各自发育，不仅是心理还是身体都让他们意识到某些东西在变化。
    这种变化速度让年少的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刚开始还平安无事，到初二初三，也就是今年，她和别的男生说一点点话，偶然转过头去，都会发现和别人在聊天的盛星夜会静静的望着她，严重的时候还会冷哼一声，过不了几天又好了。
    这次，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铃声一响，郑清纯思绪回神，在老师走进教室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听课上。
    她背后的盛星夜啪的把书丢桌上，惹来教室里其他同学的目光和老师视线。
    “盛星夜你吃炸`药啦，大早上的就不甘寂寞。”肚子胖胖的数学老师丢了粉笔头过来。
    漂亮的少年懒洋洋的扯着嘴角，“是啊，想你了嘛。”
    数学老师指着他笑骂：“不许撒娇。”
    教室里哄笑一片。
    盛星夜坏坏的笑，然而视线中，前排的女生依旧没有反应，仿佛那黑板那讲台上的老师比谁都吸引她。
    “没趣。”他嗤了声。
    郑清纯被头发遮住的耳朵动了动，她听见了，眼睛一眨，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就这样沉浸在学习中去。
    下午。
    体育课改为自习课。
    班上男生发出不爽的嘘声。
    李南辰作为嘘声中的一员，在班长确定这事没法更改以后，扭头对靠在椅子上的男生道：“阿夜，放学后去不去瑶光708。”
    盛星夜神态慵懒的抬眸，摘下耳机，“哪儿？”
    李南辰见他有兴趣，激动的拍桌，动静让在做题的郑清纯都看过来一下。
    “五街那里新开的酒吧，今晚搞活动。”
    盛星夜捕捉到前桌女生的动作，看她把发丝拨到耳后根。
    “哦。”
    李南辰怕他不去，拼命的鼓动他，拿小道消息透露，“这次不一样，你去了真不后悔，真的。”
    他比了个打碟的手势，“音乐节TBL.B，嗯哼。”
    听见熟悉的rapper名，盛星夜眼中露出兴味。
    李南辰拿出他花钱买来的票展示给他看，搞的像在做地下交易般。他还冲独自坐在椅子上的郑清纯问：“纯妹，晚上忙不？”
    戳着前面人。
    盛星夜默默看着这一幕，一直到郑清纯回头过来，他垂下目光拿着酒吧活动门票甩了甩，吹了声口哨。
    郑清纯：“什么事？”
    李南辰冲她和盛星夜挤眼，神神秘秘的说：“哥哥们带你去玩，放学后别忙着回去。”
    郑清纯迷茫，她去看身后座位上的人。
    男生勾着唇，盯着那张票，仿佛上面多好看似的。
    许是注意到郑清纯的视线，瞬间抬眸，一下撞见女生小鹿般懵懂纯然天真的神情，眼神一秒暗下来。
    盛星夜在椅子下踹了偷笑的李南辰一脚，“带她还玩个屁啊。”听的郑清纯呆住。
    “哎哟喂，纯妹这么大也不能一直这么乖啊，以后被人骗了怎么办。”李南辰哎哟哟的抱怨。
    然后郑清纯看见他放在桌上的活动票，印着“瑶光708酒吧点亮你的青春激情之夜”，透着奢靡醒目的暗黑气息。
    李南辰和盛星夜都在看她反应怎样。
    郑清纯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果然。
    盛星夜拉下脸，轻嘲一声闭上眼，重新戴上耳机，任由爆炸的嗨乐刺激神经。
    他没等到郑清纯朝他开口的时刻，唯有李南辰听见了。
    声音有点小，软软的像夏天吃的糯米雪糕，“这个活动时间晚上十点以后才开始，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不去行不行？”
    可盛星夜一副谁都别来打扰他的样子，李南辰即便听见了，犹豫一下，还是没有提醒他。
    “没事没事，纯妹你别担心，我会替你照顾好阿夜的。”票买了，钱都花了，不去就是浪费啊。
    李南辰只能无奈的笑着说。
    直到下午放学，郑清纯收拾书包，后桌什么动静都没。
    她背后男生趴在桌上还在睡，仿佛不知道已经放学了，只有耳朵上的白色耳机说明他沉浸在音乐中。
    一头柔软黑发下是白皙的脖颈，酣睡的侧颜也不掩孤高倔强。
    教室外童嬿回来找她，“纯啊，放学回家啦。”
    她缓缓起身，动作轻柔的背上书包，以防吵醒后桌的人。
    临走时，郑清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趴在桌上的男生朝教室门口方向偏着头，一只眼睛半眯着，迎着阳光看向她，眸中光光点点，慵懒沉默，不肯认输。
    最终郑清纯还是走了。
    走到楼梯间时，迎面经过几个同样背着书包的女生。
    她走的慢不小心听到几句。
    “我问我朋友了，你放心，盛星夜这时候没走。”
    “他不走肯定在等人。”
    “刚好有这个机会，你抓紧了。”
    还有一些，是女生紧张羞涩的声音。
    郑清纯脸上的惊讶缓缓褪去，眉头微皱，同样一种别扭和酸涩的种子降落在她心里。
    事实证明，不是只有她才知道他的光芒多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