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赵泠虽然心中有几分疑惑,可这些事情说来与她并无太大的关系,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就不再多费脑子去想,瞧着赵夫人一副想要带她回去的样子,她立刻打了个激灵,冲着赵夫人轻声道:“娘,别的事情我都不管,只是那香梅姑娘如今还被冤枉……”
赵泠的话还未说完,赵夫人却是带着几分莫名奇妙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娘记得你和皇后并没有什么接触,这香梅是皇后的宫女,你这么在意这个人做什么?”
“我……我只是看她可怜,是被冤枉的。”赵泠说着,也觉得自己这理由有几分不太靠谱。
不过,赵夫人倒是没有什么怀疑,只是点了点她的脑袋,开口道:“可怜什么啊!娘听说她是自己承认的,你这孩子就是单纯,以为人家可怜就是被冤枉的,你没瞧见王爷已经不高兴你多管闲事了。”
“……”
赵泠闻言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香梅她自是救定了,而肃王的喜好,她又哪里管得了那般多。
可是赵夫人的颜面,她又不能不给。
赵泠低着头没说话,心中自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而赵夫人瞧着她的模样,便是知晓赵泠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拉过了赵泠的手,却是让跟随的仆从们离得稍稍远了几分。
赵泠不明就里,但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赵夫人拉着。
赵夫人瞧见与仆从离了一些距离了,却也是停下了脚步,只是看着赵泠一脸严肃道:“绫儿,娘不是非得管你的事情,你有善心,你想救人,这都是好事,但娘不希望你也被牵扯进去。”
“我怎么会被牵扯进去?”赵泠面上神色越发疑惑,抬头看向了赵夫人。
赵夫人神色严肃而慈祥,却是满脸认真道:“娘说这话,你也莫伤心,方才娘差点以为你与皇后的事情有关系,所以才会问出那些话来。”
“我和皇后的事情……”赵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顿悟,“娘,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对皇后……”
最后二字“下手”,赵泠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因为她觉得实在是太过于荒谬。
肃王妃对她下手,这怎么可能?简直比宫中任何一个人对她下手更加让她觉得荒谬。
先且不说她与肃王妃之间还沾亲带故了几分,可二人完全便是没有任何的利害冲突。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二人根本就不熟识,甚至都没有怎么见过面,肃王妃做什么要来害她?
而且,一个王府的王妃,她又有什么手段来害她。
说肃王害她,甚至还有几分理由呢!
赵泠这般想着,心中觉得荒谬,面上更是露出了一种无理取闹的无奈神色。
赵夫人瞧见赵泠这副样子,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慈爱的摸了摸赵泠的脑袋,又是轻声道:“娘知晓你也不可能下手,可这件事情,本就与你无关,你非得掺和到了其中,不免就会让人怀疑起几分用意来!娘只是这么一想,也是怕王爷会这般想!”
赵泠僵硬的面容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而赵夫人则是又轻声开口道:“这件事情,你听娘的,不要再去插手了,既然进宫来了,娘知晓你是想跟你家王爷在一起,娘也不赶你回王府里去,你就留在宫里,和娘、你祖母一起做个伴,毕竟你嫁了人,也不好光明正当总回家来,咱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赵泠此刻心中是震惊于赵夫人的一番话,可感受得到赵夫人的一番良苦用心,然……她到底不是真正的赵绫。
不过,赵泠心中所想的借口还没有再次说出来的时候,赵夫人却是用一番话,彻底堵住了赵泠接下来的话。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查案早说不好玩了,你非得区掺和,若你真觉得那宫女可怜……再不济娘让你兄长和哥哥去盯着,也想办法给她去求求情!这可比你跟个无头苍蝇似得到处乱转要好,但娘有个条件,你不许再到处瞎转悠!”
赵夫人语气强硬,且又饱含对于赵泠的心疼与柔情。
饶是赵泠一心真的想要区寻求真相,此刻也忍不住触动。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接下来她的确是跟个无头苍蝇似得,不知道到哪里去转悠,从哪里开始查起了。
肃王已经再三严令不许打着他的口号行事,而这皇宫内,或者说凤仪宫以及几个重要的地方,也逐步由肃王的人替代了宫里的人,她这个王妃的身份的确没有那般好用了,再打着肃王的旗号做事,只怕也没人会上当。
这等于是她的行为的确是开始处处受阻了!
赵家人的权利的确是在前朝,但在后宫中,却也比她这个顶着王妃壳子的东西管用多了。而肃王明显更卖赵家人的颜面。
她再三思虑,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发现自己只能够妥协。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呆在赵家人身边,虽然这般做很卑鄙,也利用了赵家人对于真正肃王妃这个女儿的疼宠与感情,可她却是顾不得,为了香梅,她宁愿抛弃廉耻。
赵泠心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已然下定了决心,她反手抓住了赵夫人的手,轻声开口道:“娘,我跟你回去,我不查了……”
“这才乖!”
赵夫人话音未曾落下的时候,却又听得赵泠轻声道:“可是,香梅姑娘真的是冤枉的……能不能让父亲和兄长们,帮忙查一查,和王爷求求情,让香梅姑娘从慎刑司里出来。
赵夫人本来还想说赵泠几句多管闲事,可是低头时,恰好对视上赵泠执着而认真的目光,她怎么也说不出让赵泠失望的话来。
她也怕啊,作为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她尤其害怕赵绫会受到伤害,香梅的事情,与她无关,与整个赵家都无关,偏偏,她的女儿对她上了心,倘若这次香梅最后没有好好的出来,她害怕这会成为赵泠愧疚一辈子的包袱。
最终赵夫人没有再说其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赵泠乖乖的跟追着赵夫人离开,却是不知,在她离开素荷的房间后,陈维站在窗口处,看着她与赵夫人离去的身影好一会儿,方才收回了目光。
陈维的眼底里其实还带着几分尚未收起的讥讽,他慢慢的踱步在素荷狭小的房间里。
房间里仍有肃王府里的下人伺候着,也是认得陈维的,瞧见陈维这副样子,也不敢上前来打搅,唯恐惊扰到他,更何况,这么安静的欣赏着陈维的没姿,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维来回走过几趟,也没有去管旁人,最后又是踱步到了窗口处,窗口处此刻早已经没有了赵泠与赵夫人的身姿,可他的目光却还是遥遥的望着,嘴角挂着的那抹嘲讽的笑容,倒是渐渐消失了几分。
他目光重新陷入了深沉,搭在背后的手,左手微微敲动在右手掌心上,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他在想着事情。
但他又没有想许久,很快又停下了动作,他又是慢慢的走回到了屋里,然后走到了素荷的床头,望着已经被收拾好素荷的那具尸体,唤了太医过来,谦虚而有礼的请教了太医一些问题后,又是亲自仔细的搜索了一会儿房内的东西,最后他罢手了,只唤过了底下人,让他将自己带去肃王所在处。
肃王此刻人仍是在凤仪宫中,离素荷的房间也并不远,就是在凤仪宫的正殿……皇后的寝宫内。
陈维走过去的时候,发现肃王安静的坐在寝宫内一张卧榻上,面容沉静,却又僵硬的坐着,而他似乎是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连陈维走近了,都尚未发觉。
陈维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走到了肃王跟前,恭敬的弯下身子,于肃王行了一个大礼。
肃王瞧着在自己跟前的陈维,也终于收回了思绪,面上收起了深沉,微微点头颔首,道:“你来了!”
语气也很淡,仿佛是在叙述着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陈维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谦逊笑容,轻声回应:“是,在府中收到王爷传来的讯息,在下便立刻赶到了宫里。方才,在下先去那素荷的屋子里看了看。”
“嗯……”
肃王不置可否,只是又道,“其实,让你进宫来查这桩事情,也是无奈之举,按理而言,你是我肃王府里的人,插手宫中事情,并不是那般顺理成章,可我手头也实在无可用之人,你才思敏捷、又细心周道。”
“王爷过誉了,王爷对在下有知遇之恩,这些年来又供了在下吃喝生计,王爷有令,在下自是竭尽所能!”
其实,旁人若是说这话,难免有殷切讨好之意,然陈维说出这话,那满脸的认真,眼底的真诚,却是再发自肺腑不过了。
不过二人也就这么客套的说了这么一番后,便立刻切入了正题,毕竟二人都不是那般虚之人。
肃王点了点头,开口直接问道:“你方才去那素荷屋子里,可有寻到其他什么线索?”
“在下只是粗粗查找了一番,或许让王爷失望了,并没有寻出其它东西。或许,王爷您如今知晓的情况,比在下更多一些!”
“……嗯。”
肃王闻言,倒是并不失望,只是望着陈维语气淡淡道:“本王让你进宫,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找出是谁害了皇后。一干人等,本王也已经让底下人将他们关押在慎刑司里,你待会儿拿着本王的令牌,自己便宜行事便可!本王要求你在最短时间内,务必将所有事情的真相,皆查的清清楚楚!”
“是。”
陈维回答的十分恭敬,又是从肃王的手中接过了那块令牌。
但他并没有马上褪去,而是抬起头望向了肃王,又是轻声道,“王爷,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多时,按理而言,这灵堂该是布置起来了!”
“……”
肃王闻言,眼皮子微微一跳,却是垂下眼睑不语,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连神色都未曾有多大的改变,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可浑身上下,谁都能够感受得到肃王此刻抗拒的意味。
陈维向来都是个识眼色的好下属,可今日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肃王的模样,又是继续道:“皇后娘娘今日刚去,与皇上驾崩之日甚为接近,如今皇上的灵堂设在崇正殿内,朝廷百官、皇亲国戚都在崇正殿内守灵,不若也将皇后娘娘的灵堂与皇上社在一起,如此甚是合乎规矩……”
“这事不急。”
肃王不等着陈维说完,语气有几分狼狈的打断了。
而陈维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肃王反对的意思,又是开口继续道:“其实,将皇后娘娘的灵堂设在凤仪宫内,也未尝不可,只是若设在凤仪宫里,便有些太过于冷清了。”
“此事,本王会安排,你只需好好查案便可!”
肃王用手抹了一把脸,眉头却是不觉深深皱起,显然是一点都不想继续听陈维讲这些话了。
陈维面色未动,丝毫没有因为肃王此刻的情绪而受到影响,可他更知道什么叫做点到即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多说便是无益了。
他可不像肃王妃一般,傻兮兮去撞肃王的枪口上。
所以,他只是笑着与肃王又道:“方才入宫后,说来倒是凑巧,在下在那名叫做素荷的宫女的屋子里时,看到了王妃与赵夫人,王妃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没想到胆子竟然这般大。”
肃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陈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这个时候,肃王却是有话要说了!
他其实心底里一直压抑着一个疑惑,他这个王妃不管是在嫁给他之前,还是嫁给他之后,皆是娇生惯养,行事更是有几分自私自利,但这是大家小姐之间的通病,肃王既然应允了赵将军要好好待她,自然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纠缠。
可今日,王妃从头至尾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反常,反常的连他都觉得生疑了。
而这份疑惑,也让他控制不住的升腾起了一个想法。
王妃……是否与这件事情有什么牵扯?
肃王原本以为,赵泠非得掺和此事,是因为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关注他。
毕竟之前他那个好王妃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可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完全不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尤其是之后,他已经明明白白与赵泠表示过自己是厌恶她的行径,并且再三示意过让她莫在插手了,而赵泠的反应呢?
她根本便无所谓他的意思,宁愿冒着得罪他的做法,也非得继续掺和下去,这便有了问题。
他实在想不出赵泠这般做的目的,左思右想下,心底里便有了这份怀疑。
可……若是他心中的想法是真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那个王妃,他其实还算了解,虽然他厌恶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只是骄纵了些,行为偶有越界,但绝对做不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更加没有本事来规划这些事情。
也因为这些,肃王心中再三犹豫,也只是气急了方才在话语中有所表示。
这会儿,肃王心头之所以会再次冒出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因为陈维的那一番话。
陈维是他的心腹,肃王倒是并没有太大的避讳,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便直接说了。
“王妃再三插手此事,本王总觉得有几分奇怪,也不知与此事……是否有牵扯?”肃王说完这话,轻叹了一口气。
而陈维在听到肃王的这些话后,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是含笑轻声道:“是,在下明白了。”
肃王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在陈维再次行了一礼,起身告退时,语气又是淡淡吩咐道:“那香梅,本王虽令人关在慎刑司中,可她是皇后曾经最宠爱的宫女,视若姐妹,虽她自己说害死了皇后,本王也知这话有问题,为了保护她的周全,故而将人放在慎刑司里,你若查案,莫牵扯到她,要维护好她的周全。
陈维微微一顿,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离开,而在转过身离开寝宫的时候,他嘴角微微翘起。
陈维喜欢肃王妃吗?
自然不喜欢!肃王妃这样的女人,除了身份、容貌,其他的性情、品德,没有一样能够配得上肃王。
肃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自然希望肃王好好的,最好能够坐上更高的位置,如此,他打从心底里觉得站在肃王身边可以匹配的女人,也应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赵绫,只会是肃王的拖累。
可陈维却是清楚知晓自己的身份,有些话,从来都不是他该说,该做的,所以他不会去说,但并不意味着有些人自己去作死!
他其实也很想替肃王将肃王妃给安排妥帖了,可如今最紧要的事情,不是和肃王妃这样的女人去纠缠,肃王的大业最为紧要。
毕竟肃王妃身后还有一个赵家在,这对肃王既是助力,但有的时候又是助力呢!
陈维离开凤仪宫后,直接到了慎刑司。
他在慎刑司内翻阅过此次皇后、素荷之死所有的线索材料,了解过基本的案情后,二话不说,直接去了关押素莲之处进行审问。
旁人虽然不以为然,可瞧着陈维手中有肃王的令牌,也就什么都没有说。别说陈维还真有几分本事,一个下午审问过后,素莲招了!
谁都没有想到,素荷……竟然是素莲毒死的!而皇后的毒,也是素莲下的!
一个胆怯又老实的宫女,竟然才是这次案件的关键。
素莲口供很长,也有几分颠三倒四,但上面该交代的,却是交代的清清楚楚,送到肃王手中的时候,肃王十分快速的翻阅了一遍,看过后的脸色,自然也不怎么好看。
素莲自己交代,毒是她下在皇后常用的那个砂锅上,皇后死后,王妃查案,怀疑到了素荷头上,她唯恐自己也会被查到,干脆直接将素荷也毒死了,如此死无对证,死人永远不会说话,所有的人都会认为素荷畏罪自尽,也就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而素莲口供的最后几页纸,在交代背后指使的时候,素莲显然便没有那般痛快了,迟迟不肯说出凶手是谁,又是说自己因为皇后待她不好不器重,心生怨怼,所以才会下手;在被否决后,又来了一个新的说话,只说自己受了一个不知名人士的金银,一是贪财,方才动了手。
然,最后素莲又是痛快的招了,是皇贵妃指使!
一个并没有出乎旁人所料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