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秦璐在外婆那边住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去上班。
    黎嘉趁着高考放假的机会，睡得昏天黑地。
    傍晚秦璐回来的时候，拎着黎嘉最爱的小甜点。
    黎嘉一整天都没出门,下午解决了两门课的作业,这会儿正跟许晓萌打电话。
    秦璐也没打搅她,先去做饭。
    等黎嘉打完电话出去，饭菜快做好了。
    她被香气诱惑过去,尝了尝香喷喷的肉末茄子,问外婆的病情，才知道外婆已经住院,最近舅舅和姨妈他们会轮流过去照看。
    秦璐的工作很忙，未必能跑得过来。
    黎嘉跟外婆感情挺好,问了医院地址，答应明后天过去帮忙照料。
    母女俩一块摆饭,秦璐昨晚大概没休息好,很疲惫的样子。
    黎嘉自发去洗了碗筷，让秦璐先去休息会儿。
    结果洗完碗筷，切了个果盘端出厨房,发现秦璐还在沙发上坐着,右手扶着额头,整个人像是缩在角落里，脑袋微微垂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厅里却没开灯，暗沉沉的。
    这是累得睡着了吗？
    黎嘉知道秦璐工作很忙,经常会把任务带回家里加班。昨晚照顾外婆，今天又奔波忙碌，就算秦璐性格强势，也未必吃得消吧。
    尤其外婆年纪大了，哪怕头疼脑热的住院，也够让人担心的。
    黎嘉叹了口气，轻轻放下盘子，过去蹲在秦璐身边。
    amp;quot;妈妈？回屋睡吧。amp;quot;
    amp;quot;哦。amp;quot;秦璐像是从浅睡中惊醒，抬头看她，片刻后瞳孔才聚焦，扯出个笑容，amp;quot;都洗完了？amp;quot;
    amp;quot;嗯，又切了份果盘。amp;quot;
    黎嘉把小叉子递过去。
    秦璐戳苹果块吃，拍了拍旁边，amp;quot;嘉嘉，妈妈有话跟你说。amp;quot;
    amp;quot;必须现在说呀？amp;quot;黎嘉咬着雪梨开灯。
    amp;quot;嗯，就现在。amp;quot;
    还挺严肃的样子？
    黎嘉还以为是外婆的事，小心翼翼没敢多说，在秦璐旁边坐下。
    秦璐揉了揉眉心，虽强打精神，声音里也透着疲惫，amp;quot;妈妈平时工作忙，跟你们徐老师也不算太熟，你转学过去后有些事顾不过来。在那边都还适应吧？amp;quot;
    amp;quot;当然啊，同学们还挺好相处的。amp;quot;
    amp;quot;咱们嘉嘉聪明，一直都很懂事，我和你爸爸也都很放心。amp;quot;
    amp;quot;……amp;quot;
    这说话风格，有种先给甜枣再给大棒的意思？
    黎嘉心里一紧，瞅着她低声，amp;quot;妈妈，咱开门见山好么。你一夸我，我就心虚……amp;quot;
    秦璐笑了笑，amp;quot;那好，妈妈就直说了。amp;quot;
    amp;quot;妈妈有个同事，她女儿今年高考，就是后天，结果最近心不在焉，好像是为了早恋的事。amp;quot;秦璐看了看黎嘉，缓缓道：amp;quot;这事对她和家里影响都挺大的。amp;quot;
    黎嘉心里一跳，amp;quot;是吗？amp;quot;
    amp;quot;嗯。本来也是班上拔尖的孩子，结果上了高三早恋，模拟成绩一次比一次低。嘉嘉——amp;quot;秦璐握住她手，语重心长，amp;quot;妈妈不反对你的爱好，爱看书写东西，这是好事。但这些事晚两年也不会耽误，到时候还能做得更好。高考却只有一次，错过了将来后悔都来不及。所以寒假里逼着你学习，你不怪妈妈吧？amp;quot;
    黎嘉乖乖点头，amp;quot;没有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而且也想通了。amp;quot;
    还挺懂事。
    秦璐笑了笑。
    amp;quot;嗯，很多事不急在一时，往后推推也没关系。早恋也是。amp;quot;
    amp;quot;……amp;quot;黎嘉脸上一红，有点心虚的害羞，amp;quot;说这个干嘛。amp;quot;
    amp;quot;就是觉得担心。amp;quot;秦璐摸摸她头发，瞅着她笑，amp;quot;怕你年纪还小，分不清轻重缓急，瞎跟着别人学。amp;quot;
    amp;quot;才不会！amp;quot;黎嘉低声，知道秦璐的意思，心里惴惴的，amp;quot;学习肯定排第一的。amp;quot;
    amp;quot;嗯。amp;quot;
    amp;quot;放心啦！amp;quot;黎嘉拉着她起来，推到卧室里休息，amp;quot;我先去写作业了。amp;quot;
    秦璐也没再纠缠，抽空跟徐老师联系了下，问她的学习状态。
    答曰一切都好-
    高考的这几天假期并不轻松。
    毕竟各科老师都觉得学生很闲，又被高考带来的危机感笼罩，扎堆布置了很多作业。
    比周末苦多了。tat
    黎嘉就算效率再高，也是闷头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写完。之后去医院看望外婆，回家闲着没事，预习后面几节课的内容，才从秦璐手里换回一本课外书。
    毫无意外地，第二天一觉睡到九点。
    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帘遮住光线，昏暗的氛围让人只想赖床。
    抓过手机看了眼，竟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是杨哲。
    黎嘉有点意外，看看时间，都是昨晚两三点打的。
    她睡觉时手机静音，而且睡得死沉，当然没听到。
    只是大半夜的，杨哲在搞什么鬼？
    下意识想拨回去，想了想，又缩回手指。
    昨天高考最后一门，高三那群人肯定是考完试放飞聚会去了，没准儿杨哲昨晚喝多，这会儿补觉呢。于是随手写个短信发出去——
    amp;quot;恭喜解放！！！考得怎么样呀？amp;quot;
    没有任何回复，果然。
    黎嘉没再管，丢下手机，洗漱后下楼吃了午饭。
    下午还剩半张数学卷子，大题写得让人头疼。
    黎嘉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全部搞定，长舒了口气把卷子塞进书包，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拿起手机想跟许晓萌约个晚饭，刚摸到手里，短信就进来了，是杨哲。
    amp;quot;现在方便电话吗？amp;quot;
    amp;quot;方便啊，刚写完作业。amp;quot;
    消息才出去，那边电话就拨了过来，黎嘉手一抖就点了接听。
    杨哲带着点笑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amp;quot;接得还挺快啊。amp;quot;
    amp;quot;就在手里呢。amp;quot;黎嘉作业写累了，躺进沙发，amp;quot;考得怎么样？amp;quot;
    amp;quot;还行，应该跟模拟的差不多。amp;quot;杨哲倒是很淡定，amp;quot;昨晚不好意思啊，跟同学玩疯了喝得有点多，没打扰你吧？amp;quot;
    amp;quot;没有啦，我睡得死，哈哈。amp;quot;
    黎嘉跟杨哲认识时间挺久，初中一块准备作文竞赛培训，经常一块回家，已经很熟了。
    大半夜打电话虽然奇怪了点，想想他喝醉了脑子不清楚，貌似也没啥。
    杨哲也没再提这件事，转而问她：amp;quot;待会有事吗？一起吃个饭吧。amp;quot;
    amp;quot;嗯……amp;quot;
    amp;quot;有东西给你。amp;quot;杨哲立马补充，amp;quot;你肯定用得上。amp;quot;
    amp;quot;什么东西啊？amp;quot;
    amp;quot;来吃饭不就知道了，反正不是拿来吓你的。amp;quot;
    amp;quot;……吃啥？amp;quot;
    amp;quot;口福街那家老陈。amp;quot;
    amp;quot;好吧，我五点半到。amp;quot;
    amp;quot;嗯。amp;quot;
    挂了电话，黎嘉给秦璐发短信说了一声，让她别担心。
    秦璐倒没多说，让她路上小心，别太晚-
    口福街是宁市一家挺有名的小吃街，一头是高档饭店，另一头是美味路边摊，中间从高价向低价过渡，网罗各地特色美食，都很好吃。
    黎嘉常跟许晓萌去逛，离住处也不远。
    杨哲说的那家是老陈烤鱼，味道超棒。
    她赶着点儿抵达，杨哲已经点好菜等着了。
    黎嘉不自觉地抬腕看表，amp;quot;是五点半啊，我表没出错吧？amp;quot;
    amp;quot;别怪表，是我早到了。amp;quot;杨哲穿着件简单的白t，没了平常看惯的规矩校服，半靠在椅背上，有种不受拘束的散漫味道。
    干净又意气风发。
    显然是高考后胸有成竹，一身轻松。
    自由而没压力的感觉啊，真好。
    黎嘉由衷羡慕。
    两人一见面，最先提到的当然是考试。杨哲性格沉稳，昨晚跟同学们通宵放肆，中午睡醒后就对着答案估分，跟平常发挥差不多，没啥担心的。
    趁着烤鱼还没上来，又取个灰色的帆布袋递给黎嘉。
    amp;quot;喏，给你的。amp;quot;
    amp;quot;什么东西？amp;quot;黎嘉接过来，沉甸甸的，开袋一看，里面有四五个本子。
    随便抽出一本，干净的硬质封面，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错题集（数学）
    另外有两本，是化学和物理的错题集。
    然后是笔记，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记得很简略，但看得出来，逻辑清晰，重点分明。
    关键是排版还好看！
    杨哲可是练了好几年书法的人。
    黎嘉有些意外，amp;quot;都给我啊？amp;quot;
    amp;quot;不然呢？我是不打算再考一次的，留着没用。语文英语你都比我厉害，就数学和物理麻烦一点，凑合看看吧，也许能有点用处。amp;quot;
    杨哲说得风轻云淡，黎嘉却差点合不上嘴。
    岂止是amp;quot;能有点用处amp;quot;？
    完全是有用至极好吗！
    杨哲在高三年级稳居第一，虽然未必能摘宁市理科状元的桂冠，肯定也能排前几。
    这种人物的水平比起老师也不差，高三一年梳理出的重点甚至比老师还全面，未必没有独到的窍门。
    笔记和错题本都是人家复习的精华，许多人都花高价买的好不好！
    据说去年有人复印了笔记卖，挣了不少呢。
    黎嘉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amp;quot;我拿个复印件就好，这个要不你留着吧？amp;quot;
    amp;quot;不用。amp;quot;杨哲帮她倒水，amp;quot;虽然我们俩复习的思路和做题盲区不一定像，但这东西还是有点参考价值的。你明年就得高考，复习用得上。amp;quot;
    amp;quot;不是啦，我是听说这个挺重要的。amp;quot;黎嘉直言不讳。
    ——而且毕竟是人生里就高考一次，这些本子挺有纪念意义的。
    杨哲笑了笑，amp;quot;无所谓。你要是心里不安，就考个好成绩，将来多请我几顿饭。amp;quot;
    黎嘉没了负担，便收下，amp;quot;那就谢咯，到时候再还你——忽然觉得压力好大。amp;quot;
    amp;quot;怕高考啊？amp;quot;
    amp;quot;有那么一点点。老师说得都挺唬人的。amp;quot;
    amp;quot;其实也就那样，除了管得严格一点，跟平时没多大差别。考察的知识点就那些，就是换个套路而已。你成绩不是提挺快的吗，好好复习一年，没问题的。amp;quot;
    有底气就是不一样啊。
    黎嘉有底气在擅长的科目这样说，对刚提起分数的科目还是有点心虚。
    含糊应了声，趁着烤鱼送上来，赶紧祭五脏庙-
    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两旁灯火通明，仍旧很热闹。
    杨哲吃得有点撑，送她回去，顺道消食。
    以前作文竞赛的时候，杨哲就就肩负黎爸爸的托付，经常送她回家，到高中后到很少碰到一起了。两人说起从前的事，想起那位指导作文的烟枪老师，不免感慨。
    出了口福街，临街是家ktv。
    一群酒足饭饱后正打算去k歌的人沿着马路晃过来，打头的是孟起，酒喝了三分醉，一眼就看到个眼熟的身影。
    不能不眼熟啊，戴坤难得带女生玩，谁都印象深刻。
    他心里吹了个口哨，碰了碰旁边闷头走路的戴坤。
    amp;quot;哎，坤哥，熟人。amp;quot;
    amp;quot;谁？amp;quot;戴坤声音散漫。
    amp;quot;自己看呗。amp;quot;孟起抬抬下巴。
    戴坤顺势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黎嘉。
    及肩的短发垂落，她低头看路，步履散漫。
    短袖连衣裙掐出细腰，柔软漂亮的褶皱快到膝盖，被夜风吹动，贴在腿上，裙角轻飘。曼妙清丽的身姿，散漫安静地走在夜色，单薄而清晰地刻在眼睛里。
    她的脸颊被垂落的头发遮着，看不清神情。
    戴坤的目光却不自觉被裙角吸引住，像是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拂过她纤秀漂亮的腿。
    那一瞬，他有种抽根烟深呼吸的冲动。
    十几步之外，黎嘉仿佛察觉，也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目光相触，片刻诧异，她随即看向戴坤周围的人——孟起、宋驰远、黄莹莹……有几个是戴坤生日时见过的，也有许多陌生的脸，神态张扬。
    两拨人走近，孟起他们开着玩笑，直奔ktv。
    戴坤脚步稍驻，是平常懒洋洋的姿态，amp;quot;去哪？amp;quot;
    amp;quot;回家。amp;quot;黎嘉站得端正，离他两步的距离。
    那晚跟秦璐谈话后，黎嘉抱着海狮呆坐了半夜。
    她们母女的关系其实很不错，除了寒假那回争吵，基本没闹过大矛盾。
    秦璐做事干练，性格稍微有点强势，却也讲道理。黎嘉呢，在家也乖巧听话，挺聪明的孩子，一点即透，所以许多事秦璐也都是点到即止，不说重话。
    到现在黎嘉快成年，母女谈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所以那晚秦璐提起早恋的事，黎嘉诧异之外，也慢慢回过味道，觉得秦璐不是空口提起。
    妈妈是察觉了什么吗？
    所以哪怕累得快撑不住，也要先借别人的事敲打几句。
    黎嘉不确定。
    但她隐隐明白，她跟戴坤的关系确实不能再放任下去。
    要不然往后会怎样，她自己都没把握。
    毕竟之前几次的怦然心动，脸红耳热，曾让她在夜里辗转反侧，心神不宁，甚至患得患失，猜测戴坤的心思。也许他是觉得欺负她有趣，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她却玩不起。
    能跟戴坤当同桌，已经很好了。
    此刻看到戴坤，那晚的纠结和决心立马涌上脑海。
    笔直修长的双腿，短袖衬衫穿得开了颗领口的扣子，勾勒出宽肩劲腰。黑发下眉眼英隽凌厉，路灯光芒柔和照下来，背后是川流的人群做陪衬。
    哪怕穿得简单随意，他的气势依旧惹眼，比画笔勾勒得还帅气。
    顶着这张脸，想勾哪个女生都能轻易得手吧。
    她不就很没出息地心烦意乱么？
    黎嘉心里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后退一点点，保持距离。
    戴坤察觉不对劲，看了眼杨哲，又看看黎嘉，俯身凑近。
    amp;quot;时间还早，一起唱歌，去不去？amp;quot;
    当着杨哲的面，他离她只有半尺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听着却像是耳语。平常淡漠的眼睛里也带着玩味的笑，有点勾人。
    黎嘉竭力不脸红，语气淡定，amp;quot;不去了，你们玩吧，我得回家。amp;quot;
    挥挥手，赶紧离开。
    风吹过，撩起她头发，有意躲闪的目光收回，只剩眉眼可以回味。
    戴坤皱了皱眉，手插在裤袋里，侧身看远去的背影。
    连衣裙下清秀单薄的她，和旁边帮拎东西的杨哲。
    戴坤当然是认得杨哲的，并非为他学霸的名声，而是黎嘉曾跟他同桌考试，相谈甚欢。
    当时黎嘉的笑脸戴坤至今都记得，跟找到亲哥了似的。
    而且熊畅跟黎嘉趴在桌上聊天的时候，也提到过杨哲许多回。
    据说两人以前就认识，交情似乎还不错。
    黎嘉好像还夸他来着，聪明有学识，虽然读理科，其实文史都有涉猎，还会写诗什么的，是宁中文学兴趣社的社长，快高考的时候才退出去的。
    操！女生们闲扯的八卦，他怎么记这么清楚？
    戴坤有点不爽，掏了根烟，看着黎嘉的背影又扔回去。
    那么个干净帅气的大学霸，当然有不少女生暗恋，宋驰远有个朋友就是，追过杨哲，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现在杨哲一考完试就找黎嘉约晚饭压马路……
    究竟是何居心？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大肥章！！哈哈哈~
    蟹蟹小院子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