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繁星站在办公室门口有一瞬间的晃神，明明昨天晚上还在一个包厢里喝酒的人，现在一个成了求人者，一个成了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顾睿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她穿了一件卡其色的薄风衣，风衣很软很大，里面是黑色的圆领T恤和牛仔裤，背了个黑色的大包。
    这身素净的装扮中和了她身上那股明艳的感觉。
    沈繁星关上门走了过去。
    顾睿不自觉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沈繁星在他对面会客的椅子上坐下，“小顾总，您好。”
    她刚坐下就有秘书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沈繁星说了声谢谢，把肩上的大包放在腿上，低头从里面拿出了一叠文件纸出来。
    “小顾总，我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听说顾氏是《衣品高下》的赞助商，”沈繁星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挑眉，瞳孔似乎还微微缩了一下。
    似乎很是惊讶。
    沈繁星把手上的文件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之前设计的一些衣服，有的是画稿，有的是照片，能不能请小顾总先看一下。”
    顾睿真的有些惊讶，好几秒才确定她是认真的。
    看着她脸上认真又期待的表情，顾睿接过她递来的画稿，慢慢翻着。
    她的品牌叫Choshim，初心。
    初心。
    他看的很认真，沈繁星有些紧张。
    他盯着一张画稿能看一分钟，沈繁星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几次欲言又止，看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又不敢贸然打断，索性放松了四处观察着他的办公室。
    出奇的大，视野非常好，透过落地窗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纪川市，黑灰色调，白灰咖拼接而成的地板，和谐又统一，待客区的沙发看上去舒适感很强。
    大气又沉稳，华贵而不张扬。
    很适合他。
    沈繁星等的已经有些没脾气了，早知道只给他两张意思意思了……
    “你喜欢画画？”男人看完，顺手把她的画稿整理整齐，还给她。
    沈繁星沉思了一下，“嗯，还不错。小顾总，你们这一季《衣品高下》的设计师都定下来了吗？还有没有名额？”
    她刚才给他看的那些衣服，顾睿不自觉代入了她穿上的样子。
    她对服装的设计自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和风格，不追赶潮流，注重可穿搭性和设计感，注重对细节的设计，穿对了很容易惊艳。
    从她自己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她的眼光，那套星空蓝礼服和那套红裙子。
    顾睿喉结滚了滚，回答的简单又干脆，“我们的设计师已经确定了。”
    她明艳的脸上有难掩的失落，杏眸还是带着希冀，“确定的意思，是不是还没有签约？如果没有签约的话，小顾总，你们在选拔设计师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测试，我能不能先参加这个测试，然后跟其他人比一比，您看一下我的成绩好不好？”
    她的杏眸黑白分明，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顾睿食指夹着一支黑色钢笔，轻轻又有节奏的敲着桌子，似乎是在沉思。
    沈繁星以为他是在犹豫，没想到他眼皮一抬，直直看着她，“你想出名？”
    沈繁星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小顾总，我不想出名，我想让我的品牌出名。”
    顾睿觉得这是同一个意思，而且，她上了节目，绝对会比她的品牌出名。“让品牌出名有很多方法。”
    “可是我想不到可以快速把品牌开到洛杉矶的商场的办法了。”
    顾睿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不是想让你的品牌出名，你只是想把你的品牌开到洛杉矶的商场？”
    沈繁星没有说话，默认了。
    顾睿神色未变，淡淡吐出两个字，“理由。”
    沈繁星想，如果不能从利益层面或者情感层面说服这个男人，他是不会轻易答应她的。她放在包上的手指蜷了蜷，“可能是我太笨了，想不到别的办法，让一个藏在洛杉矶不想被我找到的人知道，我有多爱她。”
    顾睿正在转钢笔的手指顿住，眼皮猛然一掀，“你爱他？”
    沈繁星一直在找妈妈的事，除了小嫤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小嫤的父母刚好在洛杉矶，她不习惯向别人展示她的伤口，所以她想尽量淡化，“Choshim是她去洛杉矶之前一直在做的牌子。”
    顾睿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却发现已经空了，他剑眉微微拧起，放下杯子，还是他一贯波澜不惊的语调，“看到这几个字就知道是你么。”
    “后面缀了我名字缩写。”
    顾睿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静了很久，沈繁星试探的叫了他一句，“小顾总，如果我得了冠军，国内和洛杉矶的Hogo，我可以按照约定的入驻费用和租金，付双倍。”
    顾睿不再说话，诺大的办公室只有他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
    沈繁星不死心，咬了咬下唇，“小顾总，给我一个机会吧。”
    顾睿终于把视线落在女人脸上，好半天，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语调似乎更淡了，“沈繁星。”
    沈繁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叫她的名字，她抬眼，轻轻“啊”了一声。
    他嗓音低沉，似是并不好奇，“他对你很重要么。”
    沈繁星的双手不自觉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双手交握，点点头，“很重要。”
    “重要到，找不到他，你甚至想过，死在洛杉矶机场么。”
    沈繁星猛然抬起眼皮，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顾睿看着对面的女人，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蜷着，眼神敛着，像是在放空。
    似乎跟洛杉矶机场那个说死在这里的那个女人，重合了起来。
    顾睿想，他终于看到让她难过的是什么了。
    初心。
    爱情么，让她这样孤注一掷。
    想到她在飞机上泪流满面的脸，顾睿竟觉得无法呼吸了起来，他忍不住扯了扯领带。
    那个家伙，很幸运，他好像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
    顾睿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些。
    沈繁星想，她的理由并没有打动他，她低头沉默着将画稿放回包里。
    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一个站在窗边，没有注意到端着咖啡进来的秘书。
    那秘书也没料到本来坐的好好的女人会突然起身。
    沈繁星突然站起身，身后秘书端着的咖啡被她左侧肩膀一碰，连咖啡带咖啡杯全数洒在沈繁星的左肩上。
    紧接着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那秘书吓了一跳。
    是一杯开水没错，可是这叫声也太……凄厉了吧，是故意在小顾总面前演苦肉计么。
    顾睿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震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脸上白的没了血色的女人。
    看上去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顾睿长腿一迈，走到沈繁星面前，拉过她手腕带着她到了卫生间。
    打开水管，拿过挂着的毛巾打湿，沈繁星忙抢了过来，“小顾总，我自己就可以。”
    顾睿迟疑了一下，淡淡的道，“好。”毛巾递给她，退出洗手间。
    沈繁星剥掉左侧风衣，又将T恤领口落下，看着血肉模糊的肩膀，咬着牙别过脸去。
    外婆是恨妈妈的吧，她一定是把外公的生命算在了妈妈身上，恨铁不成钢，更恨她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每次都会拼尽全力的咬她。
    她没有带多的胶布，只得用毛巾冷敷之后，用卫生纸擦干，在伤口处垫些干的卫生纸。
    秘书在外面敲了敲门，把给她拿来的新衣服和烫伤药膏递了进去。
    沈繁星换好衣服出来，顾睿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什么，看着她。
    沈繁星走了过去，接过他递来的东西，眼皮一掀，看着男人，惊喜出声，“合同？”
    顾睿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这，烫的一下也太值得了吧，沈繁星顾不上肩膀上持续不断火辣辣的痛，利落的签上自己的名字，保证似的，“小顾总，我一定会努力的，入驻费和租金双倍的话也作数。”
    只是上个节目，离找到那个人还差很远很远，就能让她这么开心么。
    顾睿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女人，出声叫住，“沈繁星。”
    她回头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也许他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并不希望被打扰。”
    沈繁星一愣，随即笑了，“我知道。谢谢小顾总。”
    她不是想过妈妈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她是很希望，有一个对她好的人在她身边。
    顾睿看着连背影都透着开心的女人，她又回到了星宿宫那天，鲜活涌动。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她，他阴暗的想，那个人既然躲着她，不如就让她去认清真相吧。
    不自觉拿起手机，看着那段视频。
    良久后，顾睿起身去洗手间，她没有把毛巾完全拧干，半干的毛巾就那么挂着，洗手台上都是水渍。
    清理干净洗手台上的水渍，又把毛巾拧干，铺开挂好，扔掉用过的卫生纸，视线扫到垃圾桶里的一片小小的东西。
    顾睿眯了眯眼睛，是一片白色的医用的胶布，已经被咖啡浸透，还能看见上面有隐隐的血渍。
    肩膀受伤了，难怪那会叫那么凄厉。
    这女人，顾睿呼吸一沉，昨天就是这样去玩架子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