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醋意
御花园正在冬日,除了北边梅园处景致颇好,东边倒是光秃秃得可怜。
王禹随楚昭月沿碎石小径一路走去,思量再三,还是斟酌着词句小心开口,“陛下,如今几大世家被平衡得太久,都想找到一个机会拔高自己贬压其它,您就算让臣暂时当这皇夫,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要求充实后宫,将自己人塞进来。”
“眼下正逢多事之秋,咱们能拖一日是一日,先把他们的嘴堵住,随后再规划。”楚昭月望向周围一片衰败的景象,内心是秋草枯叶般的平静,“就是连累你,平白趟这遭混水了。”
晋王来书房后没多久,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也带着柳家十几个适龄男子的画像见她,言下之意,是要她从里面选一个出来。
易家,朝中其余几个家族,林林总总近百幅画像送来了御书房。
当着对方的面,楚昭月象征性看了两眼,便让镶碧束之高阁。
说实话,她哪敢要那些居心叵测,各自为营的人入宫来,想是夜里睡在身旁,都得时刻战战兢兢,生被他暗害谋命,更别说其余绮想。
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冬日虽然长,但总会熬到春。
“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是臣莫大的荣幸,谈何连累,何况先皇与静贵妃在世时就曾替陛下与臣缔结婚约,陛下有难,臣怎能置之不问。”王禹自父亲过世后,家道中落,钱财尽被长兄拿走,生活也日益清苦不说,昔日跟自己称兄道弟的至交好友更是一个个地远离,就连京城子弟的圈子中都没他的立足之地。
他从未没料到,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公主竟会有朝一日成了女皇,自圣旨降下后,昔日门可罗雀的王家登时变得门庭若市,前来巴结他的臣子数不胜数,就连原先看不起他的户部尚书都亲自备了礼,登门探望。
王禹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多奉承溢美之词,出门时仿佛走在云端,飘飘然,醉醉然,险些连站都没站稳,险些撞上门框。
“就是辛苦你了。”
“不碍事。”王禹小心守在她旁边,这可是唯一翻身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楚昭月琢磨着,再过两个月就是春闱考,等新一波人进入朝堂后,她也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慢慢结束任由他们拿捏的局面。
只不过这过程……想必会是漫长艰难且前路险阻的,但万事开头难,她总不会一辈子做那些世家们的傀儡,被提着线儿随意玩弄。
大抵想事情过于专注,她走上御书房台阶时没站稳,脚下一打滑,险些摔倒。
幸亏王禹眼疾手快地扶住,并体贴道,“陛下当心,您没扭着脚吧,可要臣命人传御医来看看有无妨碍?”
楚昭月摇摇头,“没事,不过绊了一下,不必大惊小怪。”
她是没事了,可在前方虎视眈眈良久的晋将军瞬间不好了,且非一般的不好,理智都仿若被一把火焚烧殆尽,宛如看见什么杀□□女伤天害理之丑事。
他像潜伏在草丛中的猛虎,猛地走上前,气势汹汹。
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晋渊便将搭在楚昭月臂上的驴蹄子甩开,再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充满占有欲地锁住。
王禹傻眼了,奴性涌上来,刚想退后向晋将军两步行礼,但猛地思及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是皇夫,连忙厉声道,“晋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可知自己此举以下犯上,快放开陛下。”
“以下犯上?”晋渊如同孤零零蹲在家门口等了许久许久的大狗,在终于看见主人回来时眼巴巴地凑上去,却发现她身边却跟了别的狗,还面目谄媚,摇头晃脑,极其可恶,“你方才的所作所为才是以下犯上。”
他蛮横地按住不断挣扎的楚昭月,黑色大氅将明黄天子裹住包牢,并将王禹碰过的手按在胸膛上用力擦了两下,免得被弄脏了。
那个脏人竟敢碰她。
陛下的万金之躯竟敢拿脏手胡乱碰。
晋渊冷冷看他,“你先退下。”随着说话,微微开启的薄唇中露出两颗冒着寒光的虎牙。
王禹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就算晋家再如何称霸朝中,但归根结底,臣是臣,君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该有这般无礼之举,“将军凭何要求我退下?”
楚昭月被他强行拽进了屋内。
晋渊将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不许皇上看别的杂碎一眼,“我与陛下要商谈军|事机密,就连其他几位侯爷、将军都不能在场,更何况是一个八品芝麻小官?”
王禹被气得整张脸涨红,“将军这几日没来上朝,兴许还不知,陛下已亲自下旨,立我的皇夫。”
晋渊抱紧他的皇上朝屋里推。
他充满厌恶的目光落在这个胆敢自称皇夫的杀千刀身上,狠狠剜了一划,“哦?那倘若消息有一星半点泄露,让匈奴人知道了,进而威我大楚边境,这个通敌叛国之罪,满门抄斩的后果,王大人担得起还是担不起?若担得其,尽管进来无妨。”
语罢,他强行关上门。
这种乱臣贼子,就该离陛下远一点,最好发派到极北之处的荒凉之地,终生不得回京。
国之衰事,便是有这样的小人。
国之幸事,应是有他这样的忠臣。
为了大楚的未来,也该是他多待在皇上身边。晋将军正气凛然地想。
“你要做什么?有什么边境机密要强行将朕拉进来说?”旁边的香炉里燃起淡淡的清香,偌大的房里只剩他们二人,楚昭月片刻都不敢多待下去,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晋渊托着她的后脑勺,冷战几天,将他折磨得挠心挠肺,现在见着人了,急急低下头覆在陛下娇嫩的红唇之上,并迅速透过她微张的缝隙长驱直入,狠狠将当今天子吻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楚昭月双手推在他胸膛上,嘴里溢出呜咽声声,轻轻碎碎,仿若被人吞咽下去般。
她有心想逃脱这乱臣的掌控,但圈在纤细腰肢上的胳膊宛若铜浇铁铸般,无论如何扭动,如何挣扎,都越勒越紧,插翅难逃。
晋渊发泄后仍不松手,阴郁道,“臣不来寻陛下,陛下便也不来找臣?那姓王的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瞎了眼地要嫁给他?他连你的一根手指都配不上。”
“你放肆。”楚昭月通红着脸,抬手便要打他。
晋渊将那只手握在了掌心里,凤眼微眯。
她穿着打扮尽是皇帝的模样,漆黑乌亮的长发被金冠高高挽起梳了一个发髻,明黄为底的龙袍上绣着龙纹、凤纹、蝙蝠稳、富贵牡丹纹、十二章纹、吉祥八宝纹、五彩云纹等吉祥图案,谁知这下面的身体娇弱娇小,楚楚动人,压根负不起这么沉重的担子。
他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弯起唇角,俊脸上浓眉微微挑起,将她看得双颊腾地红了一片,“臣还有比这更放肆的,陛下可想见识一二?”
楚昭月双手撑在桌上,被他的脸颊凑近,跟自己紧紧相贴,她咬牙用黑色朝靴蹬他,却被他轻巧固定在身侧,“将军逾矩了。”
“我们婚书都写了,何来逾矩之说?”他咬着楚昭月的耳朵,勾住细腰恶狠狠道,“陛下一言九鼎,既说了要嫁给臣,便应当信守诺言,怎还在外面勾搭这般不堪入目之流,白白降低身份。”
“这与你无关。”楚昭月呜咽一声,被他顺着耳后根慢慢往下吻,滑落在白玉瓷般的脖子锁骨。
“无关?”她身上带着清甜的熏香,格外柔顺乖巧,这么身段娇娇,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丝毫没有那袍上金龙的半点气势,晋渊便懒洋洋道,“只要臣想,便没有不可能的。”
她贝齿咬着红唇,瞪他道,“你做什么?朕与王禹情投意合又不是一日两日,嫁给他也是奉先帝的旨意,朕对将军无意,还请将军别再胡闹,此事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晋渊握着她手用的力道极大,快要将手腕捏碎了,满脸阴鸷,“为何?”
楚昭月像新生幼兔般微微颤动,但口气仍强硬不容置疑,她眼波微动,小心避开,“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怎么可能再为此变更。”
他捏着那小巧下巴,不许她躲,凤眼直勾勾地盯紧心虚的陛下。
晋渊忽地想笑,唇角勾起,略微粗糙的指腹在她细腻如雪的侧脸摩挲,一字字,极慢又清楚地说道,“既然这样,臣今日就要教皇上一个词。”
“事在人为。”
楚昭月抬头望向他。
平心而论,晋将军生得好看,尤其在经过边塞刀削斧劈的历练后,成熟而有魅力,比起文质彬彬柔弱的王禹更令人心动。
如果他不是这尴尬的身份,嫁给他也未尝不可。
晋渊捏着她的下巴很轻很温柔地抬起,带了一丝残酷的势在必得,“楚昭月,你会后悔放弃我。”
他凑近她耳边,像立下血誓般,“后悔得每一夜都难以安寝,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