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单说那个六月鲜,她气股股地走出来,不吃饭,却站在对面的南墙底呕气。
大街上,今儿不知怎么没甚人。
墙根底,只有那个被人称为好好叔的“烟代锅“坐在哪儿独自吞云吐雾,这个烟袋锅的来历就是与众不同呢。现今,大家都在吃那二三毛一盒的纸烟,整个街就他还再拿个烟布袋要吃那自家种的土烟叶。
他独自坐在那里巴嗒巴嗒地抽着,好象一副思索的样子。六月鲜出来,他那么专注地吸着,好象没看见她。
好好叔名叫梦有财,但他生敢就一副老实样,人和他说什么,他总是好好好地老说,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好好好叔了。
因为他老说好好好,说话还出过几回事儿,刚才就出了一回。刚才那个赖皮稀和他说:“烟代锅,那个后街的大队副死了,你知道么?”
梦有财正在若有所思的样子,好象算计什么,听他这么说,随口就说:“好好好好……”
赖皮稀说:“你这没人心的,大队副死了还好,好个头!”
梦有财惊觉才发现自己失语,又说:“呐呐呐呐……”
“呐你个屁!”
梦有财好好叔也不辩解,停下吐云吐雾,却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赖皮稀说:“昨天夜里吧!”这样说着,把个赖皮稀恼得也不待搭理他了,朝着大队的方向慢悠悠地走了。
现在,他寂寂地蹲在大槐树下,寂寂地吃着烟,那六月鲜看他那样,只有主动上前和好好叔唠叨了。
她满怀牢骚地和梦有财说:“有财啊,今儿,我真是交了好运!那好叫驴的骡马,把我的门前洗动了。”
梦有财正抽着烟想心思,以为她又和自己叨家常了,听到前面“交了好运,”却没听后面的,于是又随口习惯性地说:“好好好好……”
他说完,感觉气氛就不对了,那六月鲜的五官越发蹙着拧在一起,而且她横眉竖目对着他。
于是他又赶忙说:“那那那那那……出什么事了?”
六月鲜长叹一口气。
她就和梦有财说:“我们院里,常年乱糟糟的,一个猪圈。”
“怎么了?”
“不是人叫,就是牲口叫。”
“就这事儿么?”
“今天,那该死的好叫驴,把我种的花啃了,布门帘也啃了一个稀烂,把屎也屙到我家的门前,”六月鲜愤恨不平的样儿,
“哪里有那么折踏人的?”她怨声载道。
梦有财看她气的那样,又听她那“该死的好叫驴”这样,不免疑团顿生,他有点傻气地问:“那个好叫驴么?他怎么啃那花啊布门帘啊?你不是说那牲口吧?”
六月鲜说:“你这个人啊,脑子有毛病啊,我当然是说牲口了!”
烟代锅看她怨天尤人,就说:“大家一个院子里,还是不生气好!和为贵,和为贵。”
六月鲜说:“我倒是有心和人家和气来着,可是,人家打到家门口了!”
“不就是啃了花儿啃了布挂帘的一些小事么?”
“把屎也屙到我家门口了!”
“算了!”
“唉!我真是有气说不出!我们那院,好叫驴家邋遢成那样,要别人也邋遢成那样,常年这样,不知是人养牲口,还是牲口养人?”
六月鲜怨气冲天
这位梦有财,就是常年一脸挂着和睦的笑,一副好脾气儿,大家说什么,他喜欢老说“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说惯了,就成了那样。
烟代锅梦有财听她那样说,就说:“要想和气,人和驴都得养。”
这是什么话!要想和气,就得人和驴共养.?
六月鲜听了,越发气呼呼的了,瞪着眼睛说:“你说得一些狗屁话,人和驴怎养,那不是牲口一个?”
梦有财看六月鲜气得鼻子都歪了,还莫明其妙骂人。但他也不生气,只是把身子往外挪挪,把他与六月鲜的距离拉远了。
因为,他看到远处那个名 叫任鹤明的老八路过来了。
任鹤明和六月鲜是多年的老相好,这个,方圆几里的人家喻户晓。
六月鲜却不肯饶他似的,又埋怨说:“我真气不过!”
梦有财看她那样,象给她出主意,说:“气不过什么?你家那么多空屋,你家不会也养两条骡马吗?他养他的,你养你的,他折踏你也折踏,省得心里不平衡。”
你看这个主意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