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当初那个小女孩
刚才还在带队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时流光身边，伸出同样颤抖苍老的双手，向着时流光伸去，泪水畜满了她被皱纹压塌的双眼：“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知道回家的路了……”
时流光下意识的向后退一步，没让她碰到。
这时，赵军悠悠哉哉走了过来，他冲着院长灿烂的笑了起来：“院长，你认错人了，这是我朋友，时流光，不是什么祝暮安。”
她说到祝暮安几个字的时候，刻意咬住了声音，强调了一下。
时流光听到他的话，却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对着院长微微一笑，很自然的道：“院长好，我是时流光。”
赵军一直盯着她，见到她那么镇定，微微皱眉，心里有点奇怪。
院长擦了擦眼，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她这才慢慢发现，这并不是祝暮安，只是有点像的女孩。
但不知道怎么得，她刚才远远的看过来，就觉得她是祝暮安。
她的身影，她的一切，都像是祝暮安，连感觉和气息都像。
祝暮安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认错了。
也许是思念成疾吧。
“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院长说着，眼泪又往下掉。她连忙回过头，擦了擦眼泪。
死去的人已经不会回来了，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想那么接受，但那些事情，都是她逼得，她自己做成这样，怪不得别人。
五年了，那个孩子连梦里都没有回来过。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了那天的事情后悔。
现在规划了，这幼儿园也马上就要办不下去了。她等了五年，也没能等到祝暮安在她梦里出现一回，如今也不可能了，大概只有她油尽灯枯之后，才能去给那个小姑娘道歉了。
希望到时候，祝暮安可以原谅她，原谅她这个被蒙蔽了的老糊涂。
“你是昨天联系我的赵导演吧，跟着队伍一起进来吧。”院长说着，又走到那群小朋友旁边，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时流光。
真的是太像了，这个小姑娘，远处看更像是祝暮安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人？院长真的是搞不懂。
时流光则一直保持着浅笑的样子，十分有礼有节。
一点也没表现出她对院长的异样。
她知道赵军一直在观察她，所以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
在不怀好意的人面前，她要保持最基本的小心，如果暴露了不知道会惹来什么灾难。她真的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也不想连累任何人了。
院长带着小朋友们向楼上走去，时流光下意识的走到队伍末尾，看着小孩子们。
“流光好像对看孩子很熟啊。”赵军走在她旁边，一边观察，一边道。
“孩子小，总容易磕到碰到，随手看一下也没什么。”时流光丝毫没有掩饰，将目的完全说出来，她这样，又让赵军摸不到边了。
在赵军脸测过去的时候，时流光的手终于忍不住，有一些颤抖。她离教学楼越近，脑海里就越乱成一锅，甚至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闯进脑海里。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楼顶，那里因为年久失修，护栏已经生锈了。
她心里猛地一跳，屏住呼吸，收回了视线。
……
上午的体验，完成的还算不错。临走之前，时流光和赵军到了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的办公室已经很旧了，办公桌，工作椅，都可以看到缺了的边边角角，客人的沙发微微一座，就能听到咯吱的声音。
时流光没好意思坐，赵军倒是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往后一仰，看向的墙上的照片，笑嘻嘻的说：“院长，那些照片都是历代的学生吗？”
“是啊。”院长回头，看着那些照片，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都是我的学生……”
时流光也顺着照片看过去，目光猛地定在其中一张里。
那张照片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边角泛着陈旧的黄色。但是里面一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十分的眼熟。
眼熟到什么程度呢？
眼熟到……时流光的记忆里，是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那是她小时候的自己……
她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但是不代表没有。猛然间，她突然意识到，她和时君逢似乎在双杠上一起看过星星，并且她送了小礼物给时君逢。
可是双杠……？
艾德里安家，有这种东西吗？
时流光的脑海里针扎似的一疼，她双眼一闭，连忙将刚才的思绪都压了回去。
“流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军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时流光回过神，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对着赵军微微一笑，很纯良无辜的说：“没什么，最近工作太忙了，有点头疼。”
赵军盯着时流光微微抿唇，张扬的眉头也下压了许多。
时流光和他想象里的反应太不一样了，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那么相似的人？而时流光确实只是时流光？不是什么祝暮安？
想到这里，他原本愉悦的情绪大打折扣，对着时流光说：“我已经有灵感了，既然你不舒服，那我们回去吧。”
“不了。”时流光轻轻的笑着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呆会。”
“你还想在这里呆着？”赵军有点不可思议的重复道。
“对啊，小孩子们很可爱，我想多看一会。”
赵军听了她的话，眉头皱了皱，啧了一声，也没道别，就离开了。
院长都看出了赵军的不对，问时流光道：“小伙子怎么好像生气了？”
时流光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一直握着包的手终于松开了些。她淡淡的说道：“没什么。”
……
在赵军离开以后，时流光找院长要了钥匙，上了天台。
这里对她的刺激，比赵军想的还要大。就在这里呆了半天，时流光脑海里就多了很多画面。
本来的预感渐渐成了真，时流光忍不住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大口呼吸。
天台之上静悄悄的，经过风吹日晒，上面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但空气流通确实相对新鲜很多。
时流光蜷在一处，将脑内乱七八糟的画面顺理了一下，眼眶慢慢发红。
祝暮安？
她是祝暮安？
她怎么会是祝暮安？
她怎么可能是祝暮安？
时流光的镇定被彻底打散，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存在脑海里那么多年的记忆，现在突然蹦出来，告诉她是假的？
她怎么能信？
时流光站起身，吹了吹风。这时，楼下传来了小孩子玩耍的声音，她忍不住往边上走了几步，从上往下看那些小孩。
现在还不是什么攀比的年纪，小孩子们的脸上满是纯真快乐的笑容，一个古旧的沙包，都够他们快乐半天。
时流光就这样看了一会，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就不知道了，既然忘记，也是老天在帮她。
虽然她现在并没有完全想起来，但看各种消息来说，祝暮安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而她这些年的生活也并非是假的，如今的她，也依然是她。
时流光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她抬脚，刚要离开，突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人死死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往里面抱了过去。这个人力气极大，抱住时流光的力气，像是想将她融入骨血里。
时流光愣了一下，忍不住挣扎。
可那人并不放手，将她带到楼梯口，才算放开了她。
“你做什么？”时流光被松开后，就向后退去，一个没注意，身体狠狠砸在了门框上。
曲稀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手指抽了一下，但没有做更越界的动作。
他这时，似乎也感觉到误会了什么，皱着眉，嘴唇抿得发白，半晌才说：“别去那，那很危险。”
曲稀这几天都不在A城，他安排暗处保护时流光的人，只以为赵军是个普通的合作者，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下了飞机，那些人在汇报和时流光接触的名单时，他才知道这件事。可当时他的手机没电了，用别人手机发给时流光的短信，她根本没有理会。
如果打电话……他又怕惊动了赵军，让赵军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
赶到山水幼儿园的路程中，曲稀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他越想越恐怖，以至于在看到楼顶的时流光时，一下就失控了。
那个地方，就是祝暮安差点跳楼的地方——
……
“曲总？”时流光这才看清楚，把她强硬抱下来的人，竟然是曲稀。可能因为阀门被打开了，她的脑海里又浮光片影般掠过了很多画面。
时流光呼吸一窒，忍不住更向后退一点。
曲稀一直在关注她的行动，看到这一幕，眸色微暗，自觉的向天台口走了两步，挡住时流光再上天台的去路，同时也和她拉开了一定距离。
时流光总算没有再退，她那背刚才一撞，好像有点清淤了，其实往后退的时候，挺虐待自己的。
时流光清清嗓子，脑袋里一片乱糟糟。她如今最不想面对的两个人，一个是赵军，另外一个就是曲稀。
前者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似乎是想玩她，碰到他的时候，就得绷着一根神经，随时不能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情况。毕竟她还有一个大合作，握在对方手里了。
而曲稀……
她和曲稀有什么具体牵扯和感情，她不知道。但从第三者看祝暮安，她真是不想和曲稀接触。
更何况，她碰到这个人，心里就总忍不住害怕。
可惜老天真不喜欢她，刚让她送走一个，就又来一个。
“曲总今天怎么有兴趣来幼儿园？”时流光尴尬的笑了笑，找了个理由问曲稀。
曲稀看着她，逆光里，时流光不太看得清他的神色。
曲稀说：“我是来找你的。”
时流光：……
一股尴尬，默默的蔓延开来。
曲稀似乎这个时候，才察觉出他说错话了。他垂下眸，抿了抿唇：“我怕你出危险，时君逢走之前把你交给我了，我要保证你好好回到他身边……”
时流光终于放松了些：“哦，这样。”
曲稀盯着眼前的女孩，眼眶隐约发红。
他能感觉到时流光对他的惧意，这种恐惧在第一次遇到他开始，就持续到了如今。
以前他还不知道原因，可如今，他知道了，他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以至于她看到他，就会下意识的畏惧。
可是，在他提时流光的那一瞬间，祝暮安的眼睛却像是点燃了生机，即便在黑暗里，也那么明亮。
曲稀的手放在背后，握得极紧，指尖发红，指腹发白。
好在，在这五年里他每次忍不住思念祝暮安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
所以指甲比较短，不至于再把手心掐破。
“恩，是这样。”曲稀说，“你注意一点赵军，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了。”时流光说道，“谢谢曲总的提醒。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我送你。”曲稀说了这句，话音刚落，又硬生生的转了口，“我……让保镖送你。”
“那谢谢曲总了。”时流光并不傻，完全看出了曲稀的不自然。但她不想和曲稀深交，自然也就选择第二个方案了。
不过，总是天不遂人冤。
时流光离开山水幼儿园的时候，居然在门口看到了一辆眼熟的甲壳虫。
赵军打开甲壳虫的门，迈出长腿，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到时流光的时候，伸出手打了个招呼：“哟，流光，我回来了，我送……”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笑容和手都落了下去，眼神紧紧盯向时流光的身后。
那里，曲稀跟在时流光一段距离，缓缓走了出来。
赵军的笑容变了，不再是那种阳光向上，又柔和的笑意：“曲总啊，五年了，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你。”
“赵少也是。”曲稀见到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他向前一步，将时流光挡在身后，盯着赵军，挑了挑唇，露出一个嘲讽似的笑意，“什么时候，赵少居然换了个甲壳虫开，这可不符合赵少平日里的作风。”
赵军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什么时候，曲总和时君逢的未婚妻搞到了一起，是因为当年时君逢抢了你未婚妻，想要报复吗？”
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不妥，对时流光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流光，你不要想多。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相信这个人，这人不安好心的。他当年，可是硬生生的把自己未婚妻给逼死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现在一直和你套近乎，谁知道在想什么呢？”
赵军的话似乎戳到了曲稀的某个点，他听到赵军的话，瞳孔缩了一下。紧接着双眼微微眯起，视线变得异常凌厉。
“没事。”时流光走到曲稀面前，“是君逢哥哥有事，让我帮他跟曲总谈一谈。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明天再联系。”
她说完，回头看向曲稀：“我们走吧。”
曲稀那带着杀意的眼神立刻消失了，甚至有点无辜的意思，就这样看着时流光，点了点头：“好。”
……
由于赵军，时流光最后只能上了曲稀的车，颇为无奈的坐在后车座。
俩人全程都没什么话说，曲稀虽然想看时流光，但是心里一直在克制。他强忍住，不让自己回头看时流光，也不让自己从后视镜去看时流光。
平日里的毅力终于起了作用，他硬生生的把感性全部用理智拦住了，只是开着车的手忍不住露出狰狞的青筋。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相顾无言，直到曲稀将车开到了一个小学的前面。
小学原本在上课，学生不应该在外面。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突然从学校里蹿了出来。
好在马路上也就曲稀一辆车，而且他开得不快，车性能又好，刹车总算是踩住了，没把那个像是碰瓷似的学生给撞到。
时流光和曲稀一起下车，曲稀由于在前面，先走到了那个小孩面前：“同学，你没事吧？”
小还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她的头发是乱糟糟的短发，但一看脸，就知道这是个小女孩。
而她说话，更证明了这件事：“没事，我没事。叔叔，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你带我去电视台好不好？”
曲稀没有说话，他盯着眼前的小女孩，脸色沉了下来，眸里酝酿起了黑沉沉的情绪。
“没事吧？”这时，时流光的声音在曲稀身后响起。
曲稀的脸又唰的白了起来，连唇色都退得干干净净。他也不顾小女孩意愿，一把将她拉起来，转过身，用修长的身体遮住女孩：“没事，只是摔倒了。我带她回去找老师。”
“不，不要，我不要见老师！”小女孩猛地惨叫起来，忍不住向后退去，“我要去电视台！求你带我去电视台！”
可是曲稀的手一直牢牢抓住她的手，根本没让她有挣脱的机会。他一句话都不说，就想把小孩强硬的拽回去。
时流光听小女孩的惨叫有些奇怪，忍不住去看。曲稀下意识的往旁边动了动，似乎想遮挡小女孩，但是没有那么做。
时流光看到了小女孩的样子，她的校服洗得发白，也有些小了，看起来家境并不怎么好，而脸庞算是清秀，只是头发修剪得不算太好看。
总体来说，是个可爱的孩子。
时流光蹲下身，奇怪的看了曲稀一眼。她刚才明显能感觉到，曲稀并不想让她见到这个孩子，可是为什么？
难不成这是他的私生女吗？但长得，又似乎不像。
时流光尽量放低声音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去电视台？”
曲稀居高临下的看着时流光和小女孩，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时流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不过也是，那个时候她已经疯了，怎么会知道眼前这个小蝶做了什么呢？
曲稀看向小蝶，眼里满是复杂。
这个小女孩叫做小蝶，就是当初诬陷祝暮安，说祝暮安用她换取利益的那个小女孩。曲稀看过她的照片，所以认出来了她。
却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好在，时流光不记得了，不然又是要经历一次痛苦。
“啊，你们没事吧？”就在这时，校园里冲出了一个老师。那是个男老师，大概是三十左右的样子，看上温文尔雅，他看到小蝶安然无恙，擦了擦汗，“小蝶，你突然跑出来做什么？和我回去，你这样我们会担心的。”
“你是？”时流光微微一愣，“小蝶的老师吗？”
“恩。”男人微笑道，“我是小蝶的班主任，我姓许，您俩是？”
“路人。”曲稀冷漠的说，他向前一步，抓住小蝶，将小蝶带到了许老师面前，“把学生领走吧，下次不要让她横冲直撞，太危险了。”
“啊，实在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许老师擦了擦汗，“刚才门卫大叔刚好去了厕所，又因为中午刚过，他没有完全关好门，才让小蝶跑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她回去……”
说完，许老师将手伸出来，想带小蝶走。
“不要！”哪知道，小蝶看到许老师的手，更加害怕了，瑟瑟发抖，尖叫躲在了时流光身后，身上微微发抖，“姐姐，姐姐，求你，带我去电视台吧！这个老师是坏人！他骚扰我！他……他……他把我和他关在一间教室，让我脱衣服，我好害怕他啊！”
许老师的笑容一僵，时流光也微微一愣，就连曲稀都愣住了。
曲稀皱了皱眉，挡在了时流光和小蝶面前，眯起眼。凛冽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一股深深的压迫感袭到了许老师面前：“是这样吗？你居然对学生做这样的事？”
许老师脸色发白，不明所以：“我……我没有啊。”
“我要去电视台！我要曝光他！哥哥，姐姐，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小蝶尖叫着，对着曲稀和时流光求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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