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狂风暴雨
晚上，白凝回到家中。
她心里很乱，她在酒会回来后，发现祝暮安不再了，心里无疑是惊喜的。
当时曲稀和她说，祝暮安已经走了，那种浑身舒畅的轻松感，是很久都没有了的。
毕竟少了一个巨大的威胁，她人生的轨迹终于又能正常了。
可原本以为祝暮安已经离开了她的生活，永远不会出现了。却没想到，在医院里，居然再次见到了她。
“曲稀哥。”白凝回到别墅，难得见到曲稀也在，她迎了上去上去，像往常一样抱住他，将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来增加俩人的亲近感，“你回来了，这几天我都没好好见过你了。”
这些日子，曲稀的公司似乎很忙，竟然晚上也夜不归宿，白凝见到他的时间，比以前要少了很多。
“嗯。”曲稀放下正在看的书，站起身，离开了白凝拥抱的范围，走到餐桌前，替白凝拉开椅子，微微侧头，对她微笑道，“来，吃饭吧。”
白凝感觉怀里空落落的，心里揪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可仔细想，似乎又没什么不对劲。
曲稀依旧对她态度如初，依旧对她言听计从，依旧宠她，但，那种异样感，白凝说不出来。
白凝眸色微微暗了一下，没有坐曲稀给他拉开的位置，而是坐到了曲稀的身边。
曲家吃饭的时候，一般是面对面吃。曲稀稍微有些不适，但也没有阻止白凝的动作。
白凝边给他夹菜，边道：“曲稀哥，你最近瘦了很多，多吃点肉。”
“好。”曲稀应了一声，看了看碗里的肉，却没有吃。
这红烧肉里是放了姜丝的，曲稀不吃姜，但白凝曾说过，少了姜调味好像少了些什么，曲稀就没让厨师把姜丝去掉。
如果是祝暮安的话，应该会不顾她自己，去掉姜丝，去掉葱末，想办法，调制出他喜欢的饭菜。
那，祝暮安喜欢吃什么来着……？
曲稀想了一下，发现他并不知道祝暮安的喜好。在一起一年多，祝暮安好像并没有什么喜恶的样子。
一想到祝暮安，曲稀的思维就开始飘了。
她今天吃饭了吗？
昨晚喝醉了，做了那样的事，曲稀不太好意思回去，就把买好的菜放到了厨房里，如果她想吃，应该自己会做。
那如果他现在去的话，会不会，还能吃到祝暮安做的饭？
“曲稀哥。”白凝见曲稀不动筷子，也想到了他不吃姜的事，有点尴尬的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今天在医院看到祝暮安了。”
“医院？”曲稀突然回过身，眉头微微皱起，“不可能。”
祝暮安在公寓里，公寓的电梯有密码，安全通道也被锁住了。她总不可能，直接跳下十三层去医院吧。
“那……可能是我认错了。”白凝被曲稀的果断吓了一跳，同时，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蔓延在她心里。
虽然是转移话题，但白凝也想试探一下曲稀，知不知道祝暮安没走。
果然，很不对劲……曲稀的反应和表现，都不对。他最近不仅回来的时间少，发呆的时间也变长了，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笑，有的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难道……
白凝越想越心惊，眉头忍不住皱起。
曲稀，难道真的爱上祝暮安了？而，祝暮安并没有离开，是和他生活在一起？
“曲稀哥哥！”想到这里，白凝忍不住出声，声音都尖锐了些，“你，你是爱我的吧？”
曲稀回头看她，半晌，才突然微微一笑：“傻丫头，你在说什么呢？吃饭吧。”
可却，没有正面回答白凝的话。
“好。”白凝微笑了一下，但在桌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祝暮安——
全都是因为祝暮安，果然，她太手下留情了！
……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完了。
白凝为了保持身材，不会吃很多。曲稀也因为不合胃口，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自从祝暮安离开之后，他发现自己越发的挑食，可是祝暮安在公寓也不给他好脸色，也不给他做饭。
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她想要的，自己到底哪里没给到？
“曲稀哥。”白凝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二楼。曲稀回过身时，白凝突然推了他一把。把他压到了墙上。同时，纤长漂亮的手指，从曲稀的脖颈滑下，呵气如兰，眼里盛满了渴望，“曲稀哥哥，我爱你，我们……”
“小凝。”曲稀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之后的动作，淡色的眼睛，轻轻的看着她，“我说过，结婚之后，我才会碰你。这是对你的尊重。”
说着，他俯身，在白凝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乖，不要闹了，晚安。”
这个吻就像是潦草的一个敷衍，曲稀离开白凝的额头后，甚至头也不回的就向他的卧室走去。
白凝愣了一下，脸色狰狞起来。
凭什么不行？祝暮安就可以吗？
什么尊重？全是狗屁！
她回来之后，不管用了多少方法，曲稀都没碰过她。可是……她知道，曲稀经常碰祝暮安！
开始，她还觉得曲稀只是发泄一下，而如今……！
巨大的将要失去曲稀的感觉，在白凝心里凝固起来。无形的恐惧吞噬了她，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牙切齿道：“祝暮安。”
这是你逼我的！
……
此时，祝暮安正在时君逢家里。
她在这里有朋友，也有同事。但是，如果她住在她们那边，曲稀肯定会调查出来，祝暮安不敢去。
到时候，如果曲稀迁怒于她们，可能会毁了她们的一辈子。
祝暮安没办法，只好找到了时君逢求助。她对这个帮过她的人很有好感，虽然心里忐忑，还是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帮忙联系一下曲家奶奶。
祝暮安不敢直接联系曲老太，曲稀肯定会在她那里安插眼线，她不知道怎么才能避开对方。
这段日子下来，她已经怕极了曲稀。
“要喝奶吗？”
在祝暮安心烦意乱，快要缩成一团时，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时君逢刚才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提着一袋东西。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盒牛奶，在手中摇了摇，温和的笑道：“刚买的，常温。害怕你会肠胃不舒服，没有买冰的。”
“谢……谢谢……”祝暮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来，抱在手中，“还……还麻烦你出去跑一趟，其实真的不用，我……可以在外面，不来打扰你的。”
“在外面？哪里？”时君逢温和的叹了口气，“你现在没有钱，又没**，不是去黑旅馆借宿，就是要露宿街头。你觉得我可以放心吗？”
“但……但是……”祝暮安心里很是不安，“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时君逢走近祝暮安，弯下腰，揉了揉她头发，看着她，温声道，“你不是给我做饭当报酬了吧，你做饭很好吃，如果你不好意思，有机会可以再做。”
说着，他笑得眼角弯了起来，又站直了身，“那……你今晚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我联系到曲奶奶后，带你回学校看看。”
“谢谢……”祝暮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是她第一次那么麻烦别人，心里很过意不去，等她离开这里，她一定会报答时君逢的。
时君逢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离开了她的房间。
……
夜幕降临，各家安睡。
曲稀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好几次，依然睡不着。
白凝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不断反复。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祝暮安离开公寓，再也不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曲稀实在按捺不住，披上衣服，开车离开了别墅。
他离开后，白凝从别墅里走了出来，死死的盯着曲稀的车尾。
等曲稀的车彻底消失后，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凶狠的道：“放出去，把料都给我放出去，我要祝暮安，再也不能翻身！”
……
一路上，曲稀都在飙车。
等他到了公寓之后，他打开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一边走，心里一边在狂跳。
没有……
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买来的菜，还在厨房放着，以往，就算祝暮安不做，也会放到冰箱里，如今它就敞着在那里，经过了一天，已经不再新鲜。
走廊上，曲稀的衣服和鞋子也扔到了那里，没有人收拾。
曲稀越走，心里就越不安，他强忍着不安，走到了卧室里，轻声喊道：“祝暮安？”
没人回他。
打开灯，卧室里空无一人，一切都维持着他走时的情况，被风微微带起的窗帘，仿佛再嘲笑他一般。
不安完全化成了怒火，曲稀握紧拳头，狠狠的怼到了身旁的墙面上，浑身微微颤抖，压低声音怒斥道：“祝、暮、安！”
她，怎么敢？！怎么忍心？！
她居然，真的，跑了！！！
她不是说，她喜欢自己嘛？为什么，会丢下他一个人……？！
……
祝暮安难得睡得那么安稳。从和曲稀在一起之后，她几乎一直都在做噩梦，后来，好不容易要摆脱他了，曲稀又把她关了起来，于是噩梦做得更严重了。
而时君逢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人，连着他家，都有种温和的安全感。
这一觉日上三竿，祝暮安起床，出屋之后，时君逢已经穿好衣服，坐在餐桌旁等她了。
桌上有不少早餐，中式西式都有。时君逢正在喝一杯咖啡，见到她后，笑弯了眼：“早。来吃早饭吧，我不会做饭，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不用那么费心。”祝暮安脸上一红，因为时君逢的关怀，很是不安。她平时都是属于给予别人的那一方，突然被别人照顾，竟有点不知所措，“我……我来麻烦你，还要你做这些，我……”
“哎。”时君逢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怎么又来了？我们难道不算朋友吗？”
他微笑着说，“起码一起吃过饭，你还坐过我的车，怎么也能算是有饭桌友谊了吧。算是……酒肉朋友？”
“噗——”祝暮安被时君逢的酒肉朋友逗笑了，竟然真的没那么拘谨了。
她坐到餐桌上，拿起一碗豆浆，默默喝了起来。
时君逢看到她像小动物一样的动作，手有点痒，还想撸一下她的毛。但硬生生忍住了，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曲稀似乎发现你不见了，曲家那边的监管也严了很多。曲奶奶的话，我需要以工作的名义去接近她，可能会晚一点。今天，我先带你去你的学校，让你再和朋友们道别一下。曲稀应该暂时想不到，你会去学校那么危险的地方，但以后他肯定也会找人看着，今天大概是最后你能见到朋友的时候了。”
“好。”祝暮安放下豆浆，小声道，“谢谢时总帮忙。”
时君逢晒然一笑：“喊我君逢就可以了。”
……
往日里，早上的幼儿园里，人并不多，只有老师，和三三两两来送孩子的家长。
今天不知道怎么得，稍微热闹了些许。
不少青年，少年，都站或者蹲在门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时君逢把车开到幼儿园对面，以防万一，这里也许会有曲稀安排的人，他给祝暮安准备了一个遮脸的大口罩，让不熟悉她的人，不能一时间认出来她。
祝暮安道了谢，走到幼儿园门口，用以前的工作证进去了。
等走到了幼儿园里面，她放缓了脚步，一点点走。
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同，可能要开什么会，很多家长都跟着孩子一起进来了。
祝暮安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容，一股奇异的委屈，和温暖感袭上了心头。就像是回到了家里，放松又舒适，但受过的委屈，就有些藏不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想流泪的**，向着一个小孩走去。
那个孩子，是她当初在医院看到的小孩，叫小雨。她记得他好像要有一个弟弟妹妹了，忍不住想去询问他的情况。
小雨看到她，先是没认出来，愣了一下，紧接着开心的喊道：“安安老师！”
“是我。”祝暮安将口罩取了下来，“小雨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小雨大声的回道，“就是……就是想安安老师了，安安老师最近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小雨越说声音越小，让人很是心疼。
祝暮安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小雨！”
紧接着，一个女人跑了过来，将小雨拥入了怀中，并且警惕的盯着祝暮安。
祝暮安愣了一下，紧接着，微笑着道：“小雨妈妈，我不是坏人，我是她的老师……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当然记得你！”小雨的妈妈立刻接话道，但将小雨护得更紧，“你做的那些事，我们想不记得你都不行啊！”
由于小雨妈妈的声音太大，不少人都往这边看来。当他们看到祝暮安的时候，眼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仿佛她身上有什么病毒一样，将自己的孩子都往别处带了带。
祝暮安有点懵，不明所以的站在众人中间，表情很是茫然。她努力抬了抬嘴角，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小雨的妈妈冷冷一笑，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砸到祝暮安身上，“你自己看，你说怎么了？你这样的人，居然可以成为幼儿园老师？居然可以教导孩子？真是恶心至极！”
照片顺着祝暮安的身体，掉到地上。祝暮安茫然的捡起照片，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这……这是……”
照片里是赤果果的两个人，男人几乎是背对着镜头，所以看不到脸。
但女人，和平时丝毫不同，妩媚而多情，脸上还带着若有似乎的泪珠和餍足感。
这个女人，祝暮安熟悉又陌生，正是她自己。
而那个男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认识。
那是曲稀。
祝暮安浑身发抖，恐惧像是一张大口，从天到地咬住了她。她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些照片：“这是……这是什么？”
“祝老师。”人群里，有个平时和祝暮安还不错的家长站了出来，她脸色复杂的看着祝暮安，“这是我们今早在邮箱里发现的，不知道谁寄过来的。手机短信里也有一份，同时还有个说明，说是你……你勾引了别人的未婚夫……我们，原本其实也是不信的。但是……”
那人拿出了手机，递给祝暮安。
只见老旧的手机上，显示着一条微博。微博是娱乐新闻，标题叫做：劲爆！白凝的多金未婚夫深夜密会小三，照片视频已流出。
剩下的，则是一大段话，和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还有曲稀给白凝带项链的照片，和一个动态视频，看样子，应该是曲家酒会上那个视频片段。
而微博的评论，除了说吃瓜看好戏的，一水的人都在骂祝暮安。
……
一条条评论看下来，祝暮安心脏越调越快，脑海里也越来越乱。
她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毫无形象的尖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小三！不是！”
“啧，你不是小三，难道还是正牌未婚妻不成？”小雨的妈妈狠狠的啐了祝暮安一口，护住想要跑过去的小雨，恶声道，“别在这狡辩了，真是太恶心了。我们来这，就是为了让幼儿园辞了你，不然我们的孩子都不要在这里上了。让你这种女人教出来的孩子，日后要变成什么样啊。”
“是啊。”有个女孩的家长，惶恐的道，“我都怕孩子已经被教坏了，那么小，正好是成三观的时候，以后要是学她，我可怎么办啊……”
周围一声声的指责，让祝暮安越陷越深。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满心都是恐惧和害怕，为什么……
我……
没有……
不要……
祝暮安本能的向楼里跑去，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慌乱中，她不知道推了谁一下，又惹来了一顿怒骂，甚至有拳头砸到了她的身上。
但祝暮安好像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她慌乱的离开这里。脑袋里，耳朵里，除了嗡鸣声，什么都没有。她心里，似乎在叫着救命，救命。
可是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手，没有人。
路上遇到的同事，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像是魔爪一样，将她像深渊拉去。
她本能的跑去院长室，院长是待她如女儿的人，从以前就一直照顾她，她最敬爱的人，院长，会相信她的……
可当她站在院长面前时，院长却道：“暮安……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哎，都是我的错，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却没有发现，你原来……”
祝暮安呆愣愣的看着院长，两行泪从她的眼睛里溜了出来：“我没有。”
“你走吧……”
而她最后的话，和院长说的话重合了。
祝暮安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看到院长心痛的表情，和一开一合的嘴：“我们的幼儿园，不能留你了……”
一句话，祝暮安的世界仿佛碎成了渣渣。
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
最喜欢的工作，就是这个。
一直以来，为了幼儿园，在曲稀身旁挣扎。为了她最喜欢的这个地方……
而最终，就换来了这样的话。
曲稀，已经夺走了她其他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夺走这一切？就因为……因为她逃跑吗？
她不敢了，她再也不敢了……
不要那么对她！
“好。”祝暮安心里在尖叫，可听到她自己这样平静的答应了。
她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爱情、身份、工作、爱好……
一切的，都没有了。
祝暮安走到院长室外，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她却感觉到一片冰凉。她的眸子变得空洞无光，一点点，走到房顶，又一点点凑到了房顶。
一了百了就好了。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身体向前，前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