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簪子

    温老太太倒也没有那么不明事理,拍了拍温苓的手道:“这是你父亲给菀姐儿的,已经在菀姐儿那儿了,哪有要回来借给你戴的道理,若借来借去的,以后你借我我借你,指不定会弄出多少事来。”
    温苓听后,靠温老太太靠得又近了些,语气温软:“祖母,苓儿也并非无缘无故便如此说的,三姐姐的这只簪确实好看的紧,孙女才想借着戴两天。要我说啊,父亲可真是偏心,单单给了三姐姐,我都没有,没有就算了,连老太太都没得一只,该罚该罚。”
    温老太太被逗乐了,点着温苓的脑袋道:“你这猴儿,见人不在这儿背地里嚼他的舌头;你父亲给你的簪子还不够多吗,你还在这儿编排你父亲的不是,小心回头被他说上几句。”
    温菀低头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掩着眼中藏着的淡淡冷意。
    “祖母可千万别说,”温苓作势要去捂温老太太的嘴,“被父亲听见了指不定怎么说我呢。不过祖母,我簪子虽然多,但三姐姐这样式的可没有,祖母~可怜可怜你的孙女,叫三姐姐给我戴戴吧。”
    温老太太被温苓说得貌似要动摇了,看了一眼温菀,见她虚弱的面容,还时不时咳嗽一声,想起那一日跪在瑞安堂的惨状样子,心思也没了,慢慢道:“这只簪呢,是你表舅母上次来做客时留下的,你父亲瞧着喜欢一直没有送人。虽说样式精致些,配在你三姐姐身上好看,但你屋里的簪子我瞧着可比菀姐儿的贵重多了。可别说了,再说我要生气了。”
    温苓眉眼耷拉下来了,温成昱见温苓这幅样子,开口道:“一个簪子而已,菀姐儿便让了苓姐儿罢。”
    温菀抬眼,刚想说什么。温成津收起了自己把玩的玉佩道:“大哥说得轻巧,贤者不炫己之长,君子不夺人所好,大哥饱读圣贤书,怎么连这一句话都不懂。”
    温成昱恼羞:“二弟!”
    恰在这时,有婆子来道:“大爷与大太太来了。”瞧着,温晁与姜氏就进了瑞安堂的正屋,先给老太太行了礼,小辈们又给两位行了礼。
    温晁和姜氏分别坐下,温晁想来进屋时也听到了一些话,问道:“刚刚是什么事啊,还让这么不爱读书的津哥儿说出了贤者不炫己之长,君子不夺人所好,看来说是不看书,平日里也好歹看些的罢。”
    温成津扯了扯嘴角,温成昱恼羞更甚。
    温苓下了炕,跑到温晁的怀里,温晁笑道:“怎么了,苓丫头?”
    “她是瞧在我这儿不行,跑你那儿了,真真是个猴儿!”温老太太笑道,“你说说罢,看你父亲怎么说?”
    温苓揪着温晁的袖子:“父亲真真偏心,只给了菀姐儿簪子,苓儿都没得一只。”
    姜氏面色不动,喝了口茶。
    “还真是个孩子,以前可是我给的你,如今给了菀姐儿一只你倒是如此说了,”温晁道,“下次若有了好的,再给你罢。”
    温苓摇着温晁的手臂:“父亲,我的好父亲。女儿其他的不要,想让三姐姐的簪借我戴两天,三姐姐可以去我那儿挑上一只,也并非不可啊。”
    这句话说得好听,说是借,若真是去她那儿拿了,那就等同于换了。况且早这么想,何必找上父亲和祖母。
    一直听这温苓妹妹说到现在,温菀对原身的同情是直线上升了,有这么个庶妹,自己又是个病秧子,好话也不会说,也难怪这个处境了。
    姜氏听着冷笑:“这知道的,以为这姊妹之间关系融洽和睦,且还互相借着东西用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人家苛刻庶女,倒是一点好东西都不给了,一点规矩都没有,硬是要舔着问嫡姐拿东西!”
    温苓脸色煞白,躲在温老太太旁边。
    温老太太皱眉,看了眼姜氏,眼中满是不喜:“何必说得如此难听?不是从你肚子出来的倒还不是个人了?”
    这时温菀的小手覆在了姜氏的手背上,继而偷偷冲姜氏轻笑了一下。
    温菀起身,柔柔弱弱,身后的拂冬瞧着都有些心惊,怕温菀摔着,连忙扶了一下:“姑娘小心。”温菀扶去拂冬的手,慢慢走到温苓旁,捂着帕子咳嗽了几下,将这只紫鸯花簪子从发上拿了下来。
    “妹妹若喜欢,便拿去吧。是姐姐的不对,妹妹刚刚在东厢房说喜欢的时候,我就该拿给妹妹了,我比妹妹大上一岁,也是应该的。还让妹妹费了那么久的口舌,是姐姐的不好,妹妹且拿着,我……我那儿还有其余的簪子……”
    说完后,又是一阵咳嗽,咳得那叫个痛苦,咳得脸色煞白,身子骨都快撑不住了。
    温老太太瞧着都不忍了,更别提其余人了。温晁看着眼前的女孩儿,那张小脸没有一点红润,眼眶泛着红,似乎在拼命忍着泪,看得温晁心头一痛。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定也是喜欢这簪的,但苓姐儿说要,便要忍痛割爱了,可明明也是个孩子,也就大上一岁,就算说着要给,也是忍不了心中的委屈。
    还说有其余的簪子,就算有,也比不得对这只的喜爱。
    温晁心一狠,推开温苓道:“看来平日里把你宠坏了!让你嫡姐如此忍让着你,怎么也不晓得懂事些!回去就把《三字经》抄上五十遍!这事休得再提!”温苓一愣,自己的父亲对她的态度哪像这样过,还罚了她!顿时掉下了泪,跑到了祖母旁。
    温晁接着对温菀道:“莞儿把簪子戴上吧,父亲都已经给你了,哪还有给其他人的道理。乖,去你母亲那儿罢。”
    温菀眼泪终是滑落了下来,四处茫然地看了看,这簪子也不知收回还是不收回。
    温晁见女儿小可怜的样子,更是怜惜了,拉过来抱在怀里,道:“且收回去罢。”温菀才慢慢将簪子插到头上。
    笑死个人,我的东西也敢抢?
    不过一会儿,二伯温炳与罗氏也来了,继而是几个姨娘。全员到齐后,大家一起到瑞安堂的西厢房用晚饭,这是给温成昱接风洗尘,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得露着笑脸。于是,期间男子是杯觥交错,女孩儿也有幸吃得几杯酒,欢声笑语,一片欣欣向荣之派。
    用完饭,两房也都各自回屋了。
    而温菀的屋子,自晚饭回来后,一直都处于低气压中。主子不说话,沉着脸,底下的丫鬟婆子进出时也是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温菀写完了三张大字,才将笔放下。
    拂冬绕过屏风,将茶与点心端了过来道:“姑娘歇息会儿罢,太太那儿新做了点心,刚刚让人送来呢。”
    温菀摆手:“你放着吧,让我一人待会儿。”说着,将不小心沾上的墨迹洗干净,继而进了梢间,靠在杨妃榻上。
    她的心情确实有些糟糕。
    今日下午发生的事,让她更加深刻认识到原身的处境到底有多岌岌可危。簪子是温晁因为亏欠她给的,那是当时受了多大的烫伤才换得,温苓一句话便让温晁与温老太太松口了,若不是她后来起身,指不定东西已经到温苓那儿了。
    况且看温苓的行事与言语,恐怕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拿东西,而且是在已经有了许多的好东西的前提之下,原身到底是能忍啊,恐怕这一身病也是这部分的原因。
    对于温菀而言,今日的事,虽说郁闷……可是装可怜的感觉可真特么爽啊!
    温菀心中好生思量。
    她得好好享受这段日子,不然年后上来,学房开课,装柔软装弱小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瑞安堂,温老太太与温苓同坐在炕上。温苓想着今日的事,心中满是委屈,虽说用饭时不说,但心里实在是放不下——父亲哪对她这么凶过?
    温老太太看了温苓一眼,慢慢道:“今日,你确实不该跟菀姐儿要那只簪。”
    温苓眼眶一下子红了:“祖母,你也要责怪我吗?”
    好歹是从小养在身边的,温老太太见女孩儿都要掉金豆子了,拉过来抱在怀里,摸了摸温苓的发:“好了,作什么又哭了。我没有责你的意思,只是让你好好记住罢,以后相同的事别再犯了。”
    温苓抹去眼泪,倔强道:“以前,以前也问过三姐姐借东西,父亲也没说什么,怎么今日就不行了?况且,那簪子好看,我戴着定比她温菀好看!”
    温老太太表情严肃起来:“你父亲说你了,你就是错的;哪还有什么为什么?簪子是你父亲为了弥补菀姐儿给她的,你要去又算什么?况且今日还当着你嫡母的面,若私底下要去也便罢了,摊开来讲,被人记在心里,有的你受!”
    温苓眼泪又下来了,温老太太软了口气道:“对于那些个嫡庶,我本也是规矩严的……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跟头养大的,我自是向着你的。我朝最是看重女子学识,你学业比菀姐儿好上太多,况且相貌也是极好,就差了身份;菀姐儿虽是嫡出,可身子骨实在太弱,更别提读书了,人也瘦瘦巴巴的,我都担心会不会有人来提亲,提亲了定也是比我们温家差的……嫡庶之间虽然差距大,但谁也说不准,指不定你嫁的人家比菀姐儿好呢?”
    温苓一听这话,明白了温老太太的意思,挺直了腰板。
    “所以,今日你何必要抢她的那只簪子?若真嫁到了好人家,什么好的首饰没有?该用心思的地方不用,好好读书,若真把心思全花在了读书上,回头考上个好的书院,结业后我和你父亲再去为你奔走奔走,我看那些权贵爵门都能踏进半步,真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温苓笑了,抱着温老太太的臂膀撒娇:“孙女知道了,祖母可别再说我了,我一定会多加用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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