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撩
隔日，慈善舞会上。
福生珠宝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慈善拍卖会，届时会拍卖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所得款项全部用于慈善事业，帮助别人的同时，对品牌本身也是一种推广。
这传统由来已久，而今发展得非常完善，富豪、明星都是座上宾，得到许可的媒体也会进场报道，不失为一场盛会。入场甚至是有红毯走的，看板签名的时候，会有媒体拍照，跟颁奖典礼类似。
这晚陶菲穿一件一字领露肩小黑裙，衬的曲线玲珑、肤色大好，简约而又不失格调。挽着裴远卿入场时，一对璧人引得来宾频频侧目。
刚签过名，与王家兄妹便不期而遇。
“远卿哥哥！”王明瑶像是挺激动，离得老远便喊。
王明瑶穿了一件桃粉色的小礼服，跟陶菲所穿的一样，亦是高定款式，清纯俏皮，煞是好看。但这种场合下，却有可爱有余、大气不足的嫌疑。
这也是个漂亮女孩儿，只是她的五官不如陶菲这么精致，身材就更不用说了，陶菲这身材，底子便是万里挑一的，而且明星为了上镜好看，保持体型这方面下的功夫普通人根本就望尘莫及。
裴远卿看向二人：“明宸，你来了。”目光有扫过王明瑶，却不知为何，他没跟她打招呼。
“这位不是……”王明宸想了想，“你叫……陶菲，对吧？”
她微笑：“好久不见。”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王明宸惊叹了声，“嘿嘿，我记性不错吧？当年的‘大嫂’可不是白叫的！”
多年后，“大嫂梗”猝不及防的强势来袭，毕竟是这样的场合，陶菲听后略显些窘迫。
裴远卿瞥了他一眼：“行了，少说两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这一提醒，王明宸才恍觉自己玩笑又开过头了，难免就有些尴尬。
她见状，对他客气一笑：“没关系的。”
得到谅解的王明宸满血复活，瞥回裴远卿：“切，你这人真没意思！就知道护短儿！看我嫂子多大方，根本就不计较！”
“远……”一旁的王明瑶欲说什么。
可不等她说，王明宸像是意识到什么，忙就嬉皮笑脸地指着裴远卿对陶菲道：“嫂子，今天这货主场，他得应酬不少人，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们先进去了啊！”拉着妹妹作势往宴会厅走。
“嗯，一会见。”
“一会见。”
陶菲没跟着裴远卿一起应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等拍卖开始。
有来宾对她感到好奇，她能感受的到，时不时就有陌生人的目光扫过来。这些目光来自于裴远卿的女性亲属，她们看到她都显得特兴奋，好像他从前就没带过姑娘来似的。
有些好奇心特别重的，干脆直接走到陶菲这边要求裴远卿帮忙介绍。这时他就会无奈地瞧上她一眼，而后一本正经地跟对方说：“这位是我在圈内非常要好的朋友。”
大多数人听了脸上会闪过一丝错愕，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
陶菲面上淡定，心里其实也有点尴尬，说好的慈善舞会，结果好像他家堂会一样，到处都是亲戚。
裴远卿跟家人介绍陶菲的时候，王明瑶一直远远的看着。
女孩冷笑。呵，还说什么“好朋友”，他的眼神难道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他喜欢她，喜欢到明明这里坐了那么多人，可他眼里就跟只看得到她一个似的。
王明瑶很小就认识裴远卿了，她自信自己比所有人都更了解他。
知道他从小就受宠骨子里很骄傲；知道他没什么耐心，因为很少有人让他等待；也知道他天性疏淡，看似认真其实对每一件事都不是那么在乎……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最懂哥哥的人，直至陶菲出现。
她并没比她更懂，而是，他变了。
当她在的时候，他的骄傲形同虚设，再伏低做小都是一副“他乐意”的样子，他变得那么温柔、那么专注，整个人神采飞扬、充满热情……跟她以往认识的远卿哥哥简直判若两人。
从小时候起，大家就都说她跟哥哥是门当户对、两家将来可以结儿女亲家，强强联合。可这么说来，那陶菲又凭什么呢？所以当初她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她，叫她滚回北京，永远也别来上海。
她不配，哥哥不在乎门第，但是他错了，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资本说了算，跟她在一起什么都得不到的，哥哥之外的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
只不过自己从前真是太傻了，警告有什么用呢？把她骂走了，可他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所以长大以后的她会选择道歉，再虚与委蛇的跟她做朋友，这样才有机会接近哥哥，然后取而代之。
王明瑶走到陶菲近前，俯身点头，面上的微笑礼貌的过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陶菲姐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嗯。”
她将她带到走廊，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
道歉听起来很诚恳，所以陶菲信了。毕竟过去很长时间了，而且当时王明瑶只有17岁，一时糊涂做错事，长大以后觉得后悔了，想道个歉，也合情合理。
陶菲没跟她多说，就说接受了，已经过去的事就算了，两人就回了席上。
之后陶菲没怎么讲话，是因为两人各方面都不尽相同，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但王明瑶不同，酒桌上滔滔不绝地同她交流。
“你发型好漂亮啊，哪个发型师做的？可不可以介绍给我？”
“你身材真好，怎么保持的？可以教教我吗？”
“你用什么社交软件，介意……加个好友吗？”
……
她表现得未免也太热络了，这种急于要跟她交朋友的殷勤态度，反而引起了陶菲的怀疑。
没记错的话，这可是个相当霸道的天之骄女，纵然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但这变化未免也太惊人了些，怎就摇身一变成了个了平易近人的邻家女孩了？
所以陶菲回答所有问题都是有所保留的，她要社交软件，她干脆给了个企鹅号，随便去加吧，反正她也不用。
裴远卿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给陶菲递了个语焉不详的眼神，而后叫了王明瑶一声。
“明瑶，来一下。”
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藏不住事，被他这一叫，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临走时，不忘向陶菲打个招呼：“失陪一下，远卿哥哥叫我！”后半句比前半句的读音不知加重了多少。
陶菲礼貌以对，内心却是好笑至极。
哦，原来如此。
来取经，顺便计划着将来打着闺蜜的旗号接近裴远卿。
办法是好办法，可她未免开窍的也忒晚了些，这一招三年前就有人用过了，人数还不少。
陶菲依旧坐着，对于裴远卿忽然找王明瑶去做什么全不介意。
——若是这样她还不能信任他的话，那这重逢还有什么意义？
她所以为的最好的爱情，是看重自己，也看重爱人。
裴远卿领着王明瑶去到走廊尽头一间没人的休息室里，把门虚掩上。
未及他开口，王明瑶便兴高采烈地说：“远卿哥哥，我刚刚一直想跟你讲的，后天是我20岁生日，妈妈说今天要拍首饰送给我，她说多做慈善可以为我积福。哥哥能不能亲手帮我带上？就当是送我生日礼物了。”
他没理会这个，而是面色深沉的问：“明瑶，我们几年没见了？”
王明瑶一愣：“……快、快两年了吧？没办法，哥哥现在是明星，行程排得满，没时间见面。”
“你确定是因为没时间？”他问，“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看得懂。”一字一句都显得格外严肃。
闻言，王明瑶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看上去有些失神。
事实上，他只要在上海都会回家陪阿姨的，只是不怎么来她家做客罢了，甚至都不怎么找她哥了。不像小的时候，跟王明宸好像连体婴儿似的，到哪都在一起。
没时间见面，大体上算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吧？一个她更愿意接受的理由。
只有这样想，才不会觉得是哥哥刻意疏远了自己。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心虚的问。
“如果你怎么都不想承认，我不介意把话说破。”他说，“曾经你所做的，很幼稚也很愚蠢，贬低了你自己，也伤害了其他人。”
王明瑶当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此刻咬着唇定定的看着他：“可你为什么会知道？是她、是她跟你告状了吗？”
“她没提过。”
他倒希望陶菲当时是来跟自己说，而不是一走了之，那样他至少来得及解释和安抚，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导向一个最糟糕的结局，白白浪费了彼此最好的三年时光。
“明瑶。”
“是……”
“我们这群人中，你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子，所以大家都让着你，从小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习惯了。可我后来就觉得……”说到此处，他看向她，眼神锐利，几许失望、几许质问。
“后来我就觉得，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那么宽容？”
言尽于此，他抬步离开。
他才转身走出去，王明瑶眼泪就落下来。
不该对她宽容，“不该”两个字说得那么重。
听上去不失体面的话，却怎么可以这样伤人呢？
什么意思？他觉得她长残了、变成一个坏蛋了！他从前对她的好都是错误的、所有人对她好都是错的！
可她究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啊？不过就是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给他喜欢的女生打了几个电话而已！
就因为这个，他就……
“就那么在乎她吗？别人连说几句都不行？”
王明瑶哭着问，豆大的泪花簌簌滚落，长这么大从没觉得这么委屈过。
此时方知，原来卑微与否跟出身无关，当有了一个在乎的人，自己的心意被他踩在脚底下时，那才是全天底下最惨、最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