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节
“可不,这里太大,俺迷路了。”王翠兰打开话匣子:“俺走着走着进了一座山,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今天还要走亲戚哩,怕是要误了时辰。”
出租车在高速奔驰,外面昏沉沉的。时间不长,车子停下来,司机对王翠兰道:“你要去的地方到了。”
王翠兰答应一声下了车,我拉下车窗去看,外面正是巍峨的大青山。王翠兰蹒跚行进,往山里走。
黄小天低声道:“她在重复她的死亡过程。”
司机问:“哥几个上哪?”
毛球插嘴说:“我们在找一个齐先生。”
“那你们不早说,”司机笑:“我能把每位乘客都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话说得就有点意思了,我们互相看看,谁都没说话。
司机发动车子一路狂奔,车速太快,外面的景物竟然连成一条线,迷迷茫茫的看不出清楚。
趁这个时间,我仔细回忆了一遍王翠兰进山出山的整个过程,越琢磨细节越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车里又不好说什么,任由司机开着。
车子停在马路边上,司机道;“齐先生就在这附近,你们会找到他的。”
我们下了车,毛球说:“要早知道这样,早就该让司机送我们来。”
黄小天看到路边有个小酒铺,指了指那里,示意进去说话。到酒铺里,没有什么人,黄小天叫过服务生,点菜上酒。
我感觉不对劲。还在林场工作的时候,我曾有过闯三道阴关的经历,其中有一关是我和司机老周到了一处莫名其妙的小镇,老周在镇上的拉面馆喝了点茶水。那镇子本不是阳间,估计是阴间所化,在那里吃了东西,回来之后老周差点没折腾死,幸亏他吃得少,在医院躺了很多日子,没死也掉层皮。
黄小天居然要菜喝酒,我赶忙拦住,低声告诉他,阴间的东西不能乱吃。
黄小天摇头:“这里是不是阴间还不一定呢,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处妄境,进妄境时刻提心吊胆小心谨慎,这可不是破妄应该有的心境。该吃吃该喝喝,你要害怕就算了,我和毛球吃。”
毛球举着手:“我要喝酒,冯哥哥可小气了,从来不给我酒喝。”
酒菜上来了,看着黄小天和毛球大快朵颐,我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可一筷子不敢碰。
黄小天看我不吃东西,便说:“小金童,你大可不必这么谨慎,这里不是阴间,只是一处妄境。”
“有什么区别?”毛球一边啃着猪蹄子一边说。
黄小天哈哈笑:“区别大了。阴间是真实存在的空间,妄境是一念而生。”
“你的意思是这里都是假的?”我问:“都是我们妄想出来的?”
黄小天道:“妄境出于妄念,却不是妄想,它是介于实相和心相之间的一种意境。我没经历过妄境劫,说的这些都是从经典里看来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
“好吧,那你怎么证明这里是妄境?”我问。
毛球放下筷子,擦擦全是油的嘴,说:“冯哥哥这个简单,你把眼前的菜都吃了,没问题那就是妄境,吃了犯病那就是阴间。”
黄小天笑得不行,竖着大拇指:“还是毛球通透,说的方法直指人心。”
毛球摸着脑袋傻笑。
“说正经的。”我不高兴。
黄小天道:“你看啊,咱们到这里之后遇到的这些事,几乎都和我们有关。”
“怎么讲?”
“你遇到了王翠兰,是你在大青山林场时候的经历,然后我们又被司机送到这里,据说齐先生就在这。你想一下,为什么我们能遇到王翠兰,这是巧合吗,为什么没遇上其他什么人?单单遇上你所认识的,这个几率有多低?”黄小天分析。
这个问题我真回答不上来。王翠兰的出现是巧合吗,为什么偏偏让我们看到了?由此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组成产生了疑问,难道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黄小天看我沉思,便说:“妄境起源于妄想,妄想来源于你的记忆。一个中国穷山沟里的农民,让他打破脑袋也想象不出纽约华尔街是什么样,他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想无可想。所以,你为什么遇到的是王翠兰,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司机怎么就那么正好把咱们送到这儿来,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因为你心念所在,记忆所在。这方世界里只能出现和你有关的东西。”
我默默想了想,“我以前听过一句老话,叫南人不梦马,北人不梦船,就是这个意思吧。”
“对喽。”黄小天说。
我看着他,又看看毛球,忽然道:“那你们会不会压根也不存在,只是我的妄想?”
黄小天笑:“我都说了,妄境既成,便介于实相和心相之间。既然我们在,那我们就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笑。
我端起眼前的酒杯,倒了杯酒,犹豫着还是一饮而尽。
黄小天拍桌子:“痛快。”
我放下酒杯说:“我仔细想了想王翠兰进山出山的过程,难道她被怪物攻击埋进土里,都是我的妄想?”
黄小天摇摇头:“我倒觉得那是真实发生的情况。这里的妄境很不简单,并不单纯起源于你的妄想,我还没想明白。”
我说:“王翠兰是让吉林鬼堂的香童害死的,可咱们在山里看到的是一只大蜥蜴。”
黄小天出神道:“我到有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我看他。
黄小天道:“我和毛球在现实里只不过是黄鼠狼和灵貂,而在这里是人。王翠兰本是死人,在这里却是活人。那么以此推论,那只大蜥蜴或许并不是蜥蜴,它就是那个吉林鬼堂的香童!”
我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原来世界里的人在这里都是动物,原本是动物的在这里都是人?”
说实话,这个推论实在让人毛骨悚然,我浑身都不舒服。
黄小天说:“镜花水月,五光十色。算了别想那些了,赶紧填饱肚子再说。至于齐先生,该出来的时候,他总会出来。”
我们正聊着,旁边一张桌上忽然有人拍巴掌。我们三人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那里来了一个食客。
食客拍着手:“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精彩精彩啊。”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并不认识这个人。如果这里真的是妄境,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和我们无关的人。难道,我倒吸口冷气,难道……他就是齐先生?
我来了兴趣,端着酒壶过去,招呼服务生拿一个空酒杯过来,我给他满上:“不知先生贵姓?”
那人三四十岁的模样,满脸都是胡茬子,显得落魄不堪,他打了个嗝:“姓费。你们几人看着面生,是从哪来的?”
我顿时失望至极:“我们是从外面过来的。你认不认识一个姓齐的先生?”
“姓齐?谁,齐翔啊?”他打着嗝:“认识这么一个,我们已经闹掰了。”
“这怎么话说的。”我赶忙道:“他在哪你知道吗?”
“他?呵呵,”这人冷笑:“我找他有日子了,他就是个贼!抓住他非打死他不可。”
他到不客气,拿过空酒杯倒了我们的酒,滋滋喝着,再问什么也不说。喝了一会儿,他头重脚轻哼着小曲,摇摇摆摆往外走。
黄小天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上前搀扶着他,问他住哪,把他送回来。这位费先生是个典型的酒蒙子,喝得醉醺醺的,几乎人事不省。
服务生依在门口嗑瓜子,“这人真讨厌,来这里次次喝醉,都得麻烦我们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