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程实说:“这一路行来,你听了我的经历,又到默园去抄经,而后又有通灵一夜的异事。那我要问问你了,你说智慧从何而来?”
    我愕然,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太大了吧。”
    “或者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程实问:“你怎么想就怎么说。这个问题的关口不在问题本身,而在你,你就是答案。”
    我站在大殿上,身边是吴寿祥和程实,背后是九尾灵狐的神像,周围寂静无声。我想了想说:“人的生活是要从痛苦中找到意义,智慧是从痛苦中得来的。”
    吴寿祥和程实相视一笑。
    程实说:“有慧根。虽偏激,却也不失灵性。我给你讲个故事,当年印度有一位王子,锦衣玉食,忽然有一天他在宫殿里听到了某处有女子丨弹丨着神秘的曲子,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在高台上看到一个蒙着面的女子正在弹奏古音。那女子告诉他,这首曲子来自于遥远的国度,她正在回忆着自己儿时的家乡,群山,湖泊……王子完全着迷了,听了很久,说这首曲子里有一种东西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女子告诉他,那是苦难,也叫痛苦,是人的生老病死、是人的背井离乡、是人的妻离子散。后来这个王子由此契机,开始领悟苦难的真谛,其后有大成,他就是释迦摩尼,佛陀。”
    我听愣了,回想起昨夜的琴声,竟然不知不觉眼圈红了。
    程实拍拍我:“小冯,这就是风眼婆婆需要的答案,你悟到了。”
    辞别了吴寿祥,我和程实离开了九尾灵狐的道场,一路回到程家。
    程实跟我说,不留你了,你尽早回去吧。说着,他到房间里打开立柜,取出儿子程海的遗照。
    “这个你拿着,待你打窍之后,自会得到我儿子的护佑。到时候他会帮你。”程实说:“小冯,我希望你修行大成,日后这也算我儿子的功德,他也能谋个好的归宿。”
    我接过遗照,小心翼翼把它放进包里。
    程实拿家里的酒,敬了我一杯,我们互道珍重,我离开了程家。一路风尘仆仆坐着火车,回到了村里。在家略作休整,我和爷爷打了招呼,又马不停蹄去了赵家庙。
    到了风眼婆婆家的门前,我整整衣服,敲了敲门。时间不长,红姨开了门,看我回来了,她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小冯,是不是成功了?”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
    红姨说:“感觉你的精气神和以往不一样,再说了如果你没有成功,也不会再登我们的门。”
    我嘿嘿笑,没说什么,红姨带着我进到堂屋,先去跟风眼婆婆打招呼。时间不长她匆匆回来,笑着对我说:“婆婆要见你。”
    我进到里面的居室,风眼婆婆正坐在摇椅上前后摆动,做个手势,示意红姨出去,屋里剩下我们两个。
    “怎么样了?”风眼婆婆问:“听你的脚步声,没有以往的沉重和焦躁,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什么领悟?”
    我拱手,毕恭毕敬地说:“婆婆,这些天我去找了大孤山的程实程老师,有过一番经历,对你的问题也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得到了我自己的答案。”
    风眼婆婆吧嗒吧嗒抽烟:“那你告诉我,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人之不如意十之**,生在红尘便是受苦的开始,这也是人生的意义。其实人活着本身就是修行,出马搬杆子只是体悟修行的一种方式,和行走坐卧是一样的。修行的目的,其实就是要明白一件事。”我说。
    “什么事?”风眼婆婆停下烟袋。
    “人选择不了自己从何而来,却能选择自己所做之事,能够选择自己向何而去。修行就是明白自己此生的目的。”我说。
    风眼婆婆沉默片刻:“如果我不满意这个答案,再一次拒绝了你呢?”
    我笑笑:“修行依因果缘法而行事,求不来就不求吧,顺其自然。”
    风眼婆婆冷笑:“你说的这些都是程实那老东西教的吧,是你自己想的吗,是不是就为了应付我,才想出这么一套嗑。”
    我心平气和地说:“凡事不为回答问题去做,也不为回答问题而不做,上面的话都是我这些天来的所思所想,并不是应付你才说的。”
    风眼婆婆冷着脸,又抽着烟,半晌没说话,屋里气氛极为压抑。
    忽然她展而一笑,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冯子旺,给我老太太跪下。”
    我一怔,忽然明白什么,赶紧跪在她面前。
    风眼婆婆道:“冯子旺,你很有灵性,来历也自是不凡,和我身上的老仙儿有极深的渊源。如今听你这番话,我相信把堂子交给你,是值得放心和信赖的。你且记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出家仙自有出家仙的规矩。当年胡三太爷立下六重条十八轻条的规矩,你出堂之后不要违反,否则你和老仙儿都会面临灭顶之灾,这些规矩在你出堂的时候,我自会写给你。”
    我答应一声。
    风眼婆婆道:“你起来吧,过来,我还有两句贴心话告诉你。”
    我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她的面前。风眼婆婆道:“我能把你吃了还是咋的,近点,把耳朵凑过来。”这老太太一身怪味,尤其嘴里全是烟油子的味道,能熏死人。我不好意思皱眉,只能强忍着再凑近一些。
    刚到她的面前,风眼婆婆突然挥动烟袋锅,滚烫的烟锅正点在我的眉心。我猝不及防,烫的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就感觉额头上火烧火燎的。
    我想起来,可怎么挣扎都没用。风眼婆婆坐在摇椅上,嘎吱嘎吱前后摇摆,我晕了过去。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就看到有个年轻人正在和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说话,这个影子看不清貌相,身材佝偻,十分苍老。两个人说的很激烈,说的话也好像是汉语,可连在一起却听不明白,像是用汉字组成了另外一种语言。
    一开始那老人的影子显得焦躁,暴怒,阴沉着不发表意见,后来在年轻人的劝说之下,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渐渐消失。
    我看着这个年轻人很熟悉,便说道:“黄小天,是你吗?”
    黄小天穿着一身黄色的短袖衫,他本来就眉清目秀的,笑起来很和善:“当然是我啊。婆婆和我说了堂子的事,我也同意了,以后咱们两人在一个槽子里吃饭。”
    “你就是我的掌堂大教主,我的老仙儿。”我说。
    黄小天哈哈大笑:“我是仙儿,可还很年轻。我觉得咱俩挺投机,但是有个事要和你先说明白。”
    “你说。”
    黄小天道:“仙家出马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想跟谁就跟谁,先要取得牌照,就像开公司一样,注册地址,规模大小,主营业务什么的,这都是有讲的。当然这些是堂口的规矩,都是后话,首先出堂香童要和仙家儿合拍,以后我要为你打窍,还要上你的身串窍,这都需要咱们心有灵犀,紧密合作。”
    “然后呢?”我问。
    黄小天说:“我是散仙,有一些规矩可以不用执行,但有一条谁也避不开。那就是你在出堂前,要先和我磨三关。”
    我疑惑:“这是啥意思?”
    “具体的我没法和你说,要不然还怎么叫磨练呢。这三关,就是看你是否有资格做一个真正的香童。”黄小天说。
    “怎么考验,是你出题考验我吗?”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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