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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一整夜没睡好,纪鸢眼下有些乌青,又因怀着身子,不能上妆,脸色不比以往,显得有几分憔悴跟怠倦,而霍元擎连夜赶路回京,亦是一整夜未曾合眼,瞧着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霍元擎铠甲加身,瞧着威风凛凛,倒是冲刷了几分疲倦。
    洗漱完后,纪鸢伺候霍元擎沐浴更衣,又吩咐厨房送了吃食过来,因一会儿纪鸢要诊脉,滴水未进,一直在霍元擎跟前作陪着,脸上瞧着一派镇定,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安的。
    直到用膳用到一半时,只听到外头湘云在亲自禀告道:“主子,太医来了。”
    霍元擎闻言便将筷子一搁,早膳也不用了,随手拿起一块帕子将手指擦拭了,随即,扶着纪鸢起身,冲身后的抱夏道:“请进来···”
    说完,伸手握了我纪鸢的手心,送她去床榻躺着,末了,只将帘子落了下去。
    自个坐在床沿边上等着。
    怎知,等了好一阵,久不见人进来,霍元擎皱眉起身,恰逢此时菱儿缓缓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瞅了霍元擎一眼,道:“公子,太医他···他老人家不肯来,说是···说是他饿了,还未曾用早膳的···”
    那个白胡子老头,还真是嚣张得可以,菱儿嘴里小声嘀咕道。
    纪鸢闻言有些诧异,掀开帘子看了霍元擎一眼,霍元擎替她掖了掖被子,缓缓道:“你且先躺会儿···”
    说完,起身去了厅子。
    霍元擎走后,菱儿立即上前凑到纪鸢跟前,吐了吐舌头,一阵咂舌道:“主子,那个老头当真神气得紧,非得公子亲自去请不可,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难缠的老头···”
    觉得可恨又新鲜。
    纪鸢闻言,缓缓笑了笑,道:“当真?”
    竟有人敢在霍元擎跟前如此耍泼蛮横?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纪鸢笑了笑,经过这么一番打岔,心里的紧张倒是稍稍消散了几分。
    却说霍元擎来到厅子,远远地只见那戚老太医歪在交椅上,一边打着哈切,一边唧唧歪歪的对着身后的丫鬟好是一番指责,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原来这戚老太医亦是一夜未眠,如今
    被殷离强行请来,老不情愿,来了后,自然各种嫌弃,各种挑刺。
    一见到霍元擎出来,双眼一翻,嘴巴一撇,倒是消停了下来。
    霍元擎定定的看了他一阵,冲湘云吩咐道:“再去送些吃食过来···”
    戚老头听了霍元擎这番话后,只得意的挑了挑眉,小声嘀咕了声:“这还差不多···”
    霍元擎看了戚老头一眼,抿嘴重新返回了屋子。
    霍元擎跟纪鸢两人在屋子里等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外头那个老头大快朵颐的用完。
    期间,湘云亲自端了一份甜酒蛋花汤上来,是前两日纪鸢馋了,亲自用糯米发酵制作成的,昨儿个霍元擎回来了,昨儿个夜里便派人备好了,早上霍元擎一口气用了两大碗,十分爽口开胃,眼下,剩余的那大半锅,悉数进了戚老头的肚子里,大半锅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得知,这道甜酒蛋花是她们主子亲手做的,她们主子特意吩咐厨房送来给他尝尝鲜的,老头冷哼一声,道:“你们家这位主子倒是个伶俐的,不像那个冷面黑心的···”
    大约是这晚甜酒蛋花汤的缘故,用完膳后,老头总算是彻底消停下来了。
    直接提着药箱,进了屋子里给纪鸢会诊。
    进来时,远远只见那威风凛凛的霍元擎委身在床榻旁,见他进来了,亲自撩开了帘子一角,侧着身子替里头的人拉起袖子,握着一条细嫩的胳膊放在软枕上,亲自伺候着。
    戚老太医见了微微有些诧异,传闻,那霍家大公子屋子里养有一爱妾,那爱妾花容月貌,深得其宠爱,更甚中传言,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对方想要,霍家大公子都会想办法将其摘来,对其可谓是宠上了天。
    老头彼时听了却是不信的,那霍元擎冷若冰霜,一身煞气逼人,从骨子里就是块又臭又硬的冰坨子,这样的人,晓得宠爱女人?
    只觉得传闻着实荒唐。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瞧着眼前这一番举动,老头约莫是有些信了。
    只觉得有些诧异跟难以置信,不过,联想到方才在太医院的那番情形后,老头伸手摸了摸长须,怪道说之前神色那般吓人,原来,事情赶在了自个身上,原本一大早被那姓殷的小兔崽子掳来,心里气得不行,可是这会儿,所有的气都消了,难得正儿八经的上前诊起了脉来。
    隔着一道纱帘,戚老太医将手指缓缓搭在脉搏上,刚放上去,戚老头神色一怔,片刻后,摸了摸长须,闭着眼,又细细摸了一阵,不多时,又让纪鸢换了一只手来细细诊了诊,摸了片刻,问了纪鸢这一阵的身子状况,又问了这些日子的吃食习惯,方缓缓点头,将手伸了回去,不多时,只起身收拾起了医药箱子,就要往外走。
    霍元擎见了,眉头紧皱,跟了上去,一直到了外头厅子,眼见人一声未吭的就要往外走,霍元擎当然脸色发沉,直接冲着外头喊了声:“殷离!”
    下一瞬,一把大刀挡住了戚老头的去路。
    殷离面无表情道:“戚老太医。”
    戚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道:“府中自有妙手在帮忙调理身子,还请我这个糟老头来作甚,身子好着了,脉搏平和,血气充盈,身子滋润得不得了,肚里的小疙瘩们也健康得紧,还诊什么诊,非得要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安心是吧···”
    戚老头甚至怀疑,是不是对方存心来折腾他的。
    府里明明请了一尊大佛来护驾,还担心个劳什子劲儿。
    听到戚老头如此说来,霍元擎心下一松,面色微缓,也是,他倒是忘了,府中还有一位俞先生了,倘若当真生了什么异处,俞先生岂有不知的,当真是关心则乱,倒是一时慌了神了。
    如此,霍元擎便冲着殷离摆了摆手,道:“护送戚老太医回府。”说完,又冲殷离使了个眼色,殷离会意,将手中的一小木匣递给了戚老太医,小匣子里装有一个透明的琉璃**子,**子里泡着一株豆芽大小的小嫩苗,戚老太医见了双眼瞪圆,只激动的老脸都潮红了,兴奋得手足舞蹈道:“这···这是,这可是野生的断鸯草···”
    一种野生罕见的稀世草药。
    霍元擎此番在河北剿匪时,在深山老林中无意间采摘的,知晓这戚老头宝贝这样的药材,便采摘了回来。
    老头激动得差点蹦跶了起来,生怕对方反悔似的,立马将琉璃**取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一转身,只见那霍元擎一言未发的进了屋,老头低声骂了一声道:“臭小子···”
    说完,兴奋得跟个得了糖的三岁小孩似的,屁颠屁颠去了。
    霍元擎进屋,只见纪鸢已经由菱儿搀扶着下榻了,正立在窗子前,静静地看着窗外,霍元擎缓缓走过去,纪鸢转过身来,伸手抱着霍元擎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颤着音道:“公子,鸢儿无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无事了···”
    声音有些抖,整个人有种劫后余生后的欣喜及轻松感。
    霍元擎伸手搂着纪鸢的腰,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只汇成一句“唔”。
    两人静静地立在窗子口,面上瞧着无异,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旁人或许不知情,亦感受不到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或许,唯有当了爹娘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直到寒风掠过,霍元擎这才反应过来,关了窗子,叫人给纪鸢上吃食,心松懈后,想起了什么,只微微眯了眯眼,不多时,霍元擎冲纪鸢道:“准备一下,明日去庄子上住几日。”
    纪鸢心中一喜,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霍元擎起身往外走,纪鸢立马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问道:“公子去哪儿?”
    霍元擎淡淡道:“吃饭!”
    说完,什么都不说,直径往外走。
    纪鸢想到了什么,追了上去,霍元擎见她步子迈得大,立马停了下来,微微蹙眉喝斥道:“不安心吃饭,追出来作甚?摔了怎么办?”
    纪鸢微微咬牙,想了想,道:“公子是不是要去那笙箫院,找沈姑娘?”
    霍元擎抿着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片刻后,冲纪鸢道:“进屋乖乖待着,一会儿就回了···”
    纪鸢却难得没有听他的话,只抬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也要去,鸢儿跟公子一起去。”
    他什么都不想让她掺和,从前,在魏蘅的事情上,如今,又在沈如嫣的事情上,他为她保驾护航,扫清了一切障碍,在他的羽翼下,纪鸢过得安安生生,顺风顺水。
    可是,这一刻,她想跟他一起面对,包括未来,所有的事情,无论对与错,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她只想要与他同进同出,共同进退。
    看着纪鸢坚定的目光,霍元擎微微抿了抿唇,良久,目光微闪,冲她缓缓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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