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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擎瞧着纪鸢递来的那一沓银票,似乎有些微微诧异,只挑眉盯着纪鸢瞧了一阵,随即,微微挑眉道:“不要?”
说完,身子坐直了几分,又似笑非笑道:“这里可是有一万两银子?”
一贯神色莫辩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看戏似的表情。
大抵是纪鸢爱财的形象,委实在他的心目中太过根深蒂固的缘故吧。
纪鸢用力的捏紧了手指头,咬咬牙,有些视死如归道:“不要。”
顿了顿,抬眼看着霍元擎,语气又一松,难得只有些苦口婆心道:“公子,您这些日子不在京城,您是不知晓如今的形势,前些日子皇上下令,将一位中饱私囊的四品大员给下令砍头了,这有前车之鉴在前,您···您不若还是悠着收敛些吧?”
何况,这里一共有二十张,都是五百两一张的,一共有一万两的银票,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拿霍元擎日前一品带刀的品级来说,一年的俸禄还不到手里这一张了,这若是要按照贪污论罪来算,这一下子可是贪了几十年的俸禄,纪鸢虽然爱钱,但是,显然,霍元擎的脑袋更加重要的。
尤其,日前听闻朝堂局势紧张,正在严惩贪官污吏了,在如今这风口浪尖上,纪鸢势必是不敢收的。
想了想,只下定的决心似的,一股脑的将银票塞进了霍元擎手中。
霍元擎微微举起银票,在纪鸢眼前轻轻地晃了晃,跟逗弄她似的,竟又复问了一遍:“当真不要?”
说完,不待纪鸢回应,只低头,将二十张银票一一摊开,漫不经心的将二十张银票一一摆好,将倒放的银票一一摆正,边整理,边淡淡道:“这些银钱并不是贪污得来的,是太子殿下赏的。”
说着,见纪鸢双眼渐渐亮起,霍元擎勾了勾唇,继续缓缓道:“此番剿匪,一共有数十名手下受伤,有五名手下因公殉职,武将不比文官,是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办差,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忧,因此,将士在外剿匪所获得钱财,一半充公,一半用来打点家属及激励士气,这是千百年来心照不宣的规矩,眼下这些,是该得的。”
能够有一半充公,其实,已经是不错的数目了,很多时候剿匪能够充公其实不过一二而已。
霍元擎难得有些兴致,跟纪鸢一一说来,不知是为了解释,还是有意无意为了给纪鸢传授一些官场之道亦或是世家族门生存之道,顿了顿,又缓缓道:“至于那名被斩头的四品大员,他之所以被斩,是贪污了赈灾的灾银,动了国之根本。”
一个是贪污赈灾的银两,置数以万计的百姓不顾。
一个是剿匪利民,将恶匪劫来的赃银取之一部分补贴接济受伤的士兵,及作为获胜的奖励,两者之间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这世道的事情不是非黑既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带兵打仗跟与在文墨上指点江山不同,它需要军饷,也需要有收服人心的资本,同时,也需要士气及同心,这里头,银钱是不可或缺的因素,然而,当真伤了残了活着死了,官府真正能够补贴下来的少之又少,只能庇护得一时,却压根补贴不了一世,这些银钱,对霍元擎来说,压根不值一提,可是,这些银钱,唯有他得了,手下的人才能得的心安理得。
霍元擎虽寡淡寡情,却并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部队里的那些规矩及风气,他比谁都懂,不然,他的虎狼之军的称号,也不是白得的,他其下每一个士兵,即便是战死了,也得让他的家人能够善终,这是他的责任。
这里头牵扯甚多,霍元擎不过随意浅叙了几句。
然而,经过霍元擎如此浅浅一点拨,纪鸢却瞬间懂了,原来,这笔银钱并不是贪污来的不义之财,而是,是用他们的身价性命换来的,纪鸢定定的看着那一沓银票,嘴角微微抿起。
恰逢此时,霍元擎将所有银票整理好了,随手往纪鸢跟前一递,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还收么?”
“收。”
纪鸢一字一句重重道。
从霍元擎手中接过这沓银票,这一次,纪鸢只觉得手中的这几张纸票沉甸甸的,第一次觉得,原来银票的热度能够灼烧了手心,紧紧捏了,少顷,纪鸢只跟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抬头看着霍元擎缓缓问道:“公子的手下可都安置好了?鸢儿也想要为他们尽一份心意,不知公子可否允诺?”
霍元擎听了微微有些诧异,片刻后,只微微挑眉道:“如何尽?”
纪鸢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低头,从手中这厚厚一沓中抽出了一张,片刻后,握紧了拳头,又抽出了一张,一抬眼,见霍元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纪鸢咬紧了牙关,又一口气抽了两张出来,正要一鼓作气的交给霍元擎,然而正在此时,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抽出来的那几张银票重新放了回去。
霍元擎嘴角一抽。
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却见纪鸢扶着霍元擎的臂膀缓缓起了。
霍元擎连忙搭把手去扶她,道:“去哪?我抱你过去。”
纪鸢摇了摇头,道:“公子稍等一会儿,鸢儿去去便来。”
说完,立马下了榻,来到柜子前,从荷包里取了钥匙将柜子打开,将最里头的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头唯有装了三样东西,一样是当年小尹氏给她留下的那个木兰簪,一个,是嬷嬷送给她的那个银镯子,还有一个是不久前霍元擎给她保管的那枚库房钥匙,如今,又将这一万两银票放了进去,一道锁上了。
末了,从旁边的木箱子里取了两千两银票出来,来到这大房不到一年,这个小木箱子里的银票竟然积攒了小半箱,瞧到这里,纪鸢狠了狠心,又连着抽了两张出来,一鼓作气的交到了霍元擎手上,看着他,略有些肉疼道:“这里有三千两,公子拿去帮衬一下大家罢?”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权当给那些将士身后的的···老弱妇孺添些体己罢。”
霍元擎紧紧盯着纪鸢的脸,良久,伸手握住了过来,连人带钱一道握住了,难得没有任何打趣及笑话的意思,只一本正经道:“好。”
银钱一事终于解决了。
两人说了许久,纪鸢见没多久霍元擎便要入宫,只想着怕是还是许多事情要办,唯恐他误了用膳的时辰,当即派人将早已经备用好的午膳传了进来。
纪鸢自己用过了,只手把手的伺候着霍元擎,霍元擎许是真的有些饿了,只狼吞虎咽了一阵,偶尔得空之余,往碟子里挑拣一两筷子喂给纪鸢吃,两人说说吃吃,时辰过得极快,不过,自打收了那三千两银票后,霍元擎便瞅见纪鸢一直有些心事重重,心中笑话了一阵,还以为她还一直在心疼了,一问,只见对方踟蹰良久,忽而开口问道:“公子,鸢儿是想问问有关那魏姑娘的事儿,她···她现如今如何了···”
听到纪鸢如此一问,霍元擎的脸色渐渐淡了下来。
难怪这日觉得打一踏入这木兰居起,气氛便不似以往,虽然院子里热热闹闹,虽二人浓情蜜意,可相比以往,不过七分尔尔,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