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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霍元擎的到来,原本歪在软榻上的长公主缓缓坐了起来,远远地朝着霍元擎瞧了去,脸上虽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眉眼间的神色分明缓和了几分。
国公爷看了长公主一眼,又抬眼瞥了霍元擎一眼,好半晌,喉咙里冷哼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外人的干扰,无论是纪鸢,还是他的儿子霍元擎。
倒是纪鸢,见到霍元擎的那一刻,瞬间只觉得犹如小鸡仔瞧见了老母鸡似的,有了依靠,原本跳到了嗓子眼的心立马给咽了下来,整个人瞬间便踏实安心了。
纪鸢十分自觉的想要退到霍元擎身后,霍元擎却一直拽住纪鸢的手腕未曾撒手,只紧紧握着,亦是没个好脸色,微微绷着脸冲那国公爷道:“儿子来带走儿子房里的人,不叨扰二位了。”
说完,便要直接转身离去。
国公爷闻言微愣,目光不由往霍元擎身边的女子瞧了去,这才注意到那女子似乎不是寻常的丫头,顿时,国公爷脸上微敛,作为长辈而已,确实是不好教训儿子房里的人,他压根未曾注意,还以为是哪个进来服侍的丫鬟。
当即,只淡淡的咳了一声。
长公主这时忽而起了身,远远地朝着霍元擎唤了声:“擎儿。”
霍元擎步伐微顿,抬眼看了长公主一眼,少顷,朝着长公作揖,客气却有些疏离道:“母亲有何事吩咐?”
长公主嘴角微微一凝,只缓缓走到距离霍元擎跟前四五步的距离位置停了下来,细细看了霍元擎两眼,置于腹前的双手微微握紧,复又松开了,良久,只淡淡道:“这几日天干物燥,今日厨房特地备了冰糖炖雪梨,润喉的,吃一碗再去吧。”
说着,转身又重新回了软榻。
长公主行事一向淡漠疏离,这或许,亦是头一回主动留人,往日里只有遣人的份,哪怕,对方是她的儿子,大概依旧有些不大习惯,姿态依然摆得高高的。
霍元擎闻言,只将手背在身后,淡淡道:“不用——”话还未曾说完,忽见身旁的纪鸢偷摸扯了扯他的衣袖,霍元擎嘴角微抿,良久,改口道:“多谢母亲。”
长公主坐在软榻上,往霍元擎身侧的纪鸢瞧了一眼,缓缓颔首,令厨房将备下的冰糖炖雪梨送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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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动作倒是麻溜,不一会儿便立马将吃食送了来,只是,从吩咐厨房人来,到厨房人真的来了,一直到吃食奉上后,这一整段时间里,整个屋子里静悄悄地,再无人开口说过一句话,便是连杵在长公主身旁伺候着的纪鸢,都平白觉得尴尬。
从未料到,大房的气氛竟然是这样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坐了一刻钟,竟然没人开口说过话,长公主完全将国公爷当做了摆设,由始至终,就没往他那边扫过半眼,倒是时不时抬眼往霍元擎身上瞟了两眼,似乎想说几句,但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霍元擎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倘若他不想说话,怕是可以这样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坐上一整日,不过,想来也是,天子周身侍奉,除非天子主动问话,怕是一整日也难得开口说过几句,许是这么多年以来,习惯了吧。
落在纪鸢眼中,只觉得这三位,是互看对方不顺眼。
倒是苦了纪鸢,杵在长公主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下,她这么个小人物,周旋于这么多大人物之间,唯恐一不小心,便成了炮灰。
好在,这三位倒是有气性的主,并未将不满撒在不相干人等身上,屋子里除了安静,并未出现任何异常。
霍元擎其实不爱吃甜食,那满满当当的一大碗,只皱着眉硬着头皮用完了,用完后,片刻不逗留,直接冲着国公爷及长公主道:“儿子告退。”
说完,看了长公主身边的纪鸢一眼,纪鸢便立马乖觉的朝着长公主福了福身子,道:“妾告退。”
长公主冲霍元擎纪鸢二人摆了摆手道:“去吧。”说完,右手轻轻一抬,身侧的玉蝉立马上前搀扶,长公主将手搭在玉蝉手心,缓缓起身道:“我也累了,进去歇着吧。”
说着,直接将国公爷撂下绕过屏风进去歇着去呢。
国公爷将茶杯往桌面上重重一搁,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只是那不满不知缘何,似乎并不是针对长公主的,而是针对···霍元擎与纪鸢二人。
为何针对他们二人?
是在怪他们二人的出现,打扰到了什么么?
***
便是出了长公主的院子,纪鸢还在轻轻地拍打着胸口,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唔,以前觉得那大公子性情不定,冷若冰霜,是个极不好伺候的主,可是,自打见了那国公爷后,见识到了国公爷的恶言恶语、阴晴不定,纪鸢忽而发觉,大公子其实是极为好说话的一个人。
果然,幸福原来皆是比较出来的,相比之下,纪鸢竟然会觉得伺候大公子其实是见极为轻松的事儿。
“身子···好些了么?”
霍元擎腿长,步子大,隐隐放缓了脚步,待纪鸢走上来后,与她并肩而行,方偏头看了她一眼,缓缓问着。
问这话时,霍元擎喉咙微热,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微握着,不断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上细细摩挲着。
前日晚上,他们二人···
昨夜,霍元擎歇在了宫里,眼下,一下值他便匆匆赶了回来。
纪鸢小脸也有些热,良久,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霍元擎闻言,又细细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去往木兰居的路稍稍有些长,约莫一刻钟的脚程,丫头们都自觉落下了一段很远的距离,霍元擎跟纪鸢并肩走着,霍元擎步子放得慢,纪鸢也只得更慢,只慢悠悠的跟着,好似还是头一回这样在府中散步。
问完这句话后,霍元擎便无话了,他向来话少,可是奇怪,许是相处久了,又许是,这样的寡言,与之前在长公主屋子里的寡言是不尽相同的,在长公主屋子里纪鸢只觉得有些尴尬,可是此时此刻,纪鸢没有半分不自在的地方,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反倒是纪鸢总是忍不住想要主动问他的话——
“公子,您···今儿个怎么回这么早?”
往日里,霍元擎多半是在太阳落山时分回的,鲜少在这个时辰回来。
“回来瞧瞧你的身子的。”霍元擎如实道,说罢,忽而又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绿瓶子,微微咳了一声,冲纪鸢道:“上次的药用完了,这是新的,倘若伤着了,挨不住,用些药会好些···”
说完,直接将药瓶子递给了纪鸢。
纪鸢脸一红,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生怕被旁人撞见了似的,只一脸心虚的急急推了他一把,道:“我···我身子已然好了,用不着这个了,你···你快些收起来。”
霍元擎挑眉看了纪鸢一眼,依言又将小瓶子重新塞回了腰间,立在纪鸢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纪鸢一阵,忽而又道:“走累了么?若是累了,我抱你回去。”
似乎生怕她伤着痛着,继而对某些事儿产生了抵触心理。
纪鸢脸憋红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支支吾吾的转移着话题道:“不···不累。”说完,又立马指着远处的花朵道:“那里的花好美。”
生怕那霍元擎发起疯来,真的要将她从这里将她给抱回去,那隔天,连守在霍家西门外头的那个卖货郎怕是都会知晓了,于是,纪鸢赶忙一连着往后退了几步,与那霍元擎拉开了一道安全距离,不多时,立马红着脸跑到了一旁的花圃旁背对着站着,借故摘花掩饰自己的脸红心跳。
纪鸢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那霍元擎瞧着一本正经的,可是说话行事却只管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丝毫不顾及场合,不过也是,他是霍家大公子,自然想做什么便可随时随地做些什么,哪个又奈何得了他。
这般想着,纪鸢弯腰摘了一朵白色的葱兰,扭头,只见那霍元擎不知何时已经杵在了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就在这样的一瞬间,纪鸢忽而没来由的想起了爹爹娘亲,娘亲爱花,也是喜欢摘花,爹爹每次也总是这样静静地站在娘亲身后看着,娘亲摘了花后,爹爹就亲自给她戴上。
思及至此,纪鸢心下一阵恍惚,只忍不住看着眼前的霍元擎,一如娘亲当年,将花儿缓缓递到了霍元擎跟前,忍不住喃喃的道了声:“公子,可否替鸢儿戴上?”
霍元擎接了她的花,直接将那朵简单的葱兰别在了纪鸢的发鬓上,顿了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纪鸢一阵,目光落到纪鸢脸上时,微微有些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