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程西溪下班回家,只见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一片,唯独正中央一团莹莹蓝光,映着后面一张惨白的脸,别说有多恐怖。饶是胆大的她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打开电灯一看,原来这个女鬼正是卓小然。此女正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飞舞,就连家里多了一个人也没察觉。
    程西溪放下包,走到她身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卓小然吓了一跳,大叫出声,连带着程西溪也跟着一惊,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看半天。
    “你干嘛吓我啊!”
    程西溪没好气地道,“这句话该我说才对。”
    卓小然放下电脑,揉了揉眼睛,道,“你今天咋这么早下班?”
    “老陆请病假,所以我们都跟着借光。”说了两句没营养的屁话,程西溪又将话头转回了原地,“我说你刚在做什么?这么入神。”
    卓小然愤愤地道,“在和渣男大战三百回合!”
    “王哲?”
    “就是他。”
    程西溪不解,“你人都搬出来了,怎么还在和他纠缠不清?”
    卓小然咬牙切齿地道,“王八蛋,毁我清誉,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程西溪问,“他又怎么了?”
    “他颠倒黑白,说和我分手是因为我和别人好上了,他想成全我,所以忍痛自动退出。而赵颖儿只是他的红颜知己,从未越线,直到我们分手。还说赵颖儿是好心来关心我,却被我凶悍地打出去,差点摔下楼成残疾。”说到这里,程西溪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这几天不知怎么犯小人,老遇到这种极品狗血事。
    “真卑鄙!”程西溪听了也觉得不敢置信,“果然人至贱无敌!”
    “他做错事,还恶人先告状,反过来咬我一口。现在好了,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在声讨我,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我是这种人之类云云,我好好地被他们泼了一身脏水,你说我要不要反击?”
    程西溪用力点头,“必须的,我支持你。要不要我注册一个小号,爆点料给他们?”
    卓小然问,“爆什么料?”
    程西溪道,“黑料呗。”
    “可是我没有。”
    程西溪戳了戳她的脑袋,道,“你笨呀,他们能指黑为白,颠倒是非,我们也可以依样画葫芦。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卓小然乍听之下很兴奋,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自贬身份,和他们同流合污。
    程西溪一脸恨铁不成钢,“瞧你这点出息,难怪他们会明目张胆地欺负你,柿子都挑软的捏,你没听过这句话啊。要我说,就是得把事情弄大,让大家看清楚那个小人的丑恶嘴脸。”
    卓小然,“我不是怕,是不想为了这种事分心。我还要集中精神找工作找房子呢。和他们纠缠不清,我费时费心,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听她这么说,程西溪也不瞎起劲了,顺着她的意思道,“这倒也是。算了,就当放他们一马了。”
    程西溪走到厨房,看着空荡荡的灶头,问,“亲爱的,晚上吃什么?”
    卓小然一拍脑袋,道,“哎呦喂,光顾着战渣男,忘了还要做饭这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喊外卖了。”
    卓小然心有愧疚,道,“这一顿我请。”
    “你有钱么你请。”说着,程西溪从皮夹中抽出一百。
    卓小然把钱推回去,道,“一顿外卖还是请得起。”
    听她这么说,程西溪也不客气了。
    卓小然打算找家快餐店,随便点两个菜,好巧不巧,刚拿出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程西溪凑过头来瞥了一眼,问,“谁打来的?”
    卓小然,“号码被隐藏了。”
    程西溪,“该不会是渣男打来的?”
    很有这可能,渣男将她拖进了黑名单,然后再屏蔽自己的号码……想到这,卓小然一脸气愤,“这个臭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程西溪示意她稍安勿躁,先接电话再说,卓小然气呼呼道按下了通话键,劈头就道,“你还有脸打电话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响起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请问你是卓小然吗?”
    卓小然一怔,下意识地点头,问,“你是谁?”
    对方自报家门,“我是静安派出所的警察,我姓毛。是这样的,这里有一桩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听到警察两个字,卓小然心脏骤然一跳,条件反射地联想到该不会是他们在网上互掐的事,闹到派出所了吧。所以她立马正襟危坐,端正态度,道,“配合,一定配合。您说。”
    毛警官问,“你认识一个名叫安德鲁.可罗修斯顿的美国人吗?”
    卓小然想也不想地回道,“不认识。”
    毛警官,“你再想想。”
    想什么呀,她一不在外企工作,二没去外国留过学,唯一认识的一个老外叫安可……嘿,等等。
    卓小然脑中一激灵,安德鲁=安可?
    中国人去外国喜欢给自己起英语名字,那同理可证,外国人来中国也能给自己起个中文名字,没准安可老家的名字就叫安德鲁呢?
    卓小然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便问毛警官,“这个安德鲁有没有一个中文名字,叫安可?”
    毛警官也不确定,就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句稍等。
    趁这空挡,程西溪压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卓小然耸了一下肩膀,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没让她久等,毛警官又回到了电话旁,确认道,“是的,他确实也叫安可。”
    卓小然忙道,“我认识他,他怎么了?”
    毛警官简明扼要地道,“他犯了事,现在被关在我们这的看守所里,要有人过来做担保,才能将他放出去。”
    犯了事?卓小然听的一头雾水,忙追问道,“他犯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毛警官在电话那头呵呵一笑,“严重就不会叫你来保他了。卓小姐,他说你是他在中国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所以,你能过来给他做个担保吗?”
    卓小然,“好的。麻烦您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赶过来。”
    挂断电话后,卓小然还有些愣忡,昨天自己还想方设法的想去勾搭人家,今天这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这世间的事儿啊,真是瞬息万变,快的都快让她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想到美好的钱途就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卓小然忍不住大声欢呼了一声。
    “你干嘛呢?”
    卓小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把抱住程西溪,欢呼道,“溪溪,我不用腆着脸去饭店门口拉二胡卖艺了!”
    “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程西溪推开她,道,“我是问你,谁打电话来的。”
    卓小然忙道,“一个外国朋友遇上了事,让我去警察局替他做个担保。”
    程西溪一脸好奇,“你还有外国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卓小然心情愉快地道,“其实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程西溪丢给她一个你吃饱撑了没事干的表情,“那你屁颠颠地跑去保他什么?”
    卓小然一边速度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一边道,“你不懂。我和他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他也帮过我的忙,而且以后可能还要有求于他。”
    程西溪脑袋转得飞快,看着她又是化妆,又是弄头发,一脸了然道,“该不会他就是你口中的那位比特币大师?”
    卓小然嘿嘿了两声,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被你猜到了。”
    程西溪,“看透你还不容易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虽然这个点不好打车,但卓小然还是拒绝了,一方面是没好意思麻烦程西溪,另一方面她也有私心。
    见她拒绝,程西溪也没多说,只是挥了挥手,让她赶紧麻溜地滚。
    ***
    按照毛警官给的地址,卓小然打车去了公安局。
    “卓小然是吧?你来的倒是挺快。”
    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位毛警官,卓小然干笑着道,“家住不远。”
    象征性地寒暄几句,切入正题,卓小然问,“安可……哦,就是安德鲁,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卓小然实在好奇,照理说,像安可这样的有钱人,不会做鸡鸣狗盗的事,没道理会被掐进局子啊。
    毛警官很是感叹地道,“你这朋友真是个极品,自己有家不回,摸去人家家里,不偷不抢,就是把厨房浴室统统打扫了一遍。屋主回家进门,冷不防房间里窜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外国人,吓了一大跳,还能不报警?”
    真是神奇啊,但卓小然还是装作淡定地道,“应该只是误会吧。”
    “是误会。问题是你这朋友包里放了一大笔现金,各种币种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万。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洗黑钱,或者和国际走私集团有关。”
    卓小然,“……”
    难怪被拘了。
    毛警官带着卓小然来到看守所,卓小然抬头一看,关在铁栏里的这人可不就是安可吗?
    看守所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临时被关押的嫌疑犯,有吸毒被抓的、有□□被抓的、有偷盗被抓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大老爷们,其中不乏有不讲究外表的糙汉,但也有头发染成七彩云的的杀马特。而安可就坐在这些人的中间,只见他盘腿席地而坐,腰杆挺得笔直,闭目养神,和这个地方的画风格格不入。瞧他这老神在在的样子,就差双手捏个诀,垫个莲花座,不然就是一座入了定的菩萨像。
    毛警官扯开嗓子,道,“安德鲁,有人来保你,你可以出来了。”
    安可缓缓地睁开眼睛,像是刚睡醒似的,一脸懵逼。他环视四周,终于看到了铁牢外面的卓小然,用淡定的语气道,“泥来了。”
    卓小然,“我来了。”
    安可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看守打断,不耐烦地用警棍敲了敲铁牢,道,“快点出来,磨叽什么?”
    这看守的态度未免也太差了点吧!但卓小然敢怒不敢言,只好对安可道,“你先出来再说。”
    安可带着一脸没睡醒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想从中抽一张出来,却无比郁闷地发现,包装里一张也不剩。
    他看向卓小然,“你带了纸巾吗?”
    卓小然点头,拿出一包纸巾想扔给他,谁知,安可抢先道,“你用过的我不要,我要新的。”
    于是卓小然只好道,“没用过,还没开过封。”
    经过看守的允许,卓小然将纸巾递给安可。他打开取出一张,从容地铺在地上,将手放在纸巾上一撑,站了起来,动作利索,且不带起一片灰尘。
    他站起来后,卓小然才发现,他坐的地方还铺着六七张餐巾纸。难怪那包纸巾里面是空的,原来全给他垫在屁股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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