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急咬人
孟
如海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三任局长了,还没有哪一个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真想甩脸拂袖而去,可是想想以前陈道静在青湖区分管刑侦时一直是东州的一面旗帜,虽然接触不是特别多,但也了解陈道静的业务水平。如果真把自己给晾起来,而刑侦工作又没掉在地上的话,那自己丢了面子是小,更重要的是,或许这些年在公安局乃至黄北社会上聚起的人气恐怕就要散尽了,甚至就连在许静那边,恐怕也没了现在的分量。
由于愤怒却又发不出来,孟如海的脸已经变成了绛紫色,最后还是抹不开面,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了。
陈道静望着孟如海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临上任时霍天泰局长已经提醒过她黄北的复杂,要注意孟如海的情绪,可是她还是没有料到,情况会这么的艰难,孟如海的抵触情绪会这么强烈而持久。
一定要着手整顿了!陈道静暗暗地在心里说道,这话她已经是第三次对自己说了,可是由于琐杂的事务和或大或小的任务,总是让集体学习整训的条件难以成熟。
再说现场,没有了郑旭刚方面的干扰,拆迁得以顺利继续进行。在此过程中,也没有再遇到职工方面的阻挠,大部分家属现在都在医院里照看伤者,只有零星的职工在远处冒冒头也没敢走进。
八点多的时候,许静出现在了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楼前,再过了几分钟,黄北的一号车驶了过来,段文胜书记也到了。
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段文胜书记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老吕一头土两脚灰的跑了过来,一脸讨好地对许静说道:“徐总,您看,按你的吩咐,八点前全部推倒了。”
“恩,弟兄们辛苦了。”许静跟老吕说话的语气,与他跟段文胜书记说话时的语气完全不同,淡淡的,却又带着隐隐的居高临下:“晚上八点到公司去找我。”
“哎,好嘞!”老吕知道是去领赏,顿时心花怒放,见好就收,也不再碍事,便道了一声别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许总的力度和效率,值得我们政府学习啊!”段文胜书记转过头,笑吟吟地望着许静,心情却有点复杂,既有对许静的欣赏,又有点对政府效率低下的沉重。
段文胜书记说完,迈步向前边走去。
“段书记,你太过奖了。”许静在后面跟随,将目光移到了远处,声音很低地说道:“其实开始我也有点豁出去了!”
段文胜书记身形微微顿了顿,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貌似自言自语的话,但他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围着拆迁现场转了一大圈,段文胜书记的脸色越来越开朗,最终停下了脚步,回头对许静说道:“许总,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虽然咱们接触次数不是很多,但我觉得一见如故。”说完轻轻叹口气,微微有些内疚地说道:“这几次让你们皇辉集团做了贡献,受了损失,我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是,以后的路还很长,我相信,市委市府有机会,也有能力给你们弥补损失的!”
许静微微有些动容,虽然他不完全明白“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理解段文胜书记的意思,沉默半响,用力地点一下头说道:“其实,有段书记您这句话,就什么都有了!许静知足了!”
段文胜书记似乎也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轻轻地拍拍许静的肩膀,转身走到路边上车走了。
许静跟到路旁,挥手道别,直到车辆渐渐远去,这才转身回到了工地,把老吕喊过来问道:“贵重物品的登记单在哪?”
“在这呢。”老吕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没几页纸的破小演草,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一开始咱不知道里面有那么多好纸,就这本子,还是找了好久才从一个兄弟”
“不用说了!”许静微微皱了皱眉头,一看这本子他就知道这肯定是哪个随手摸了孩子不用的作业本准备上厕所用的,所以也没有接,冷冷地说道:“晚上去帝豪皇宫找小翠,让她重新登记一本,你俩对好帐,清点好东西。”
“好嘞。”老吕心想不是晚上去你那领赏吗?怎么又安排去帝豪皇宫了?不过心里狐疑却没敢问出来,便点点头应下来。
许静走的时候,黄北市拆迁办下属的拆迁公司也开着铲车呵呵挖掘机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老吕问道:“许总,怎么办?让他们接手还是?”
许静望了一眼拆迁的楼,院里的大楼和西边的一座二层小楼早已成了平地,唯一还剩下的,就是远处蔬菜大棚地头和鱼池边的几间守护房,便淡淡地说道:“他们要拆,就随他们,但咱们的人别撤。有事打电话报告!”
“好的许总,您放心吧!”老吕点点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八点到公司找我,然后去找小翠,别忘了。”许静说完也不等老吕回答,径直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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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峰的办公室,周亮正在闷着头抽烟,最后猛地把烟头仍在了地上:“妈的!一帮废物!平时看着咋咋呼呼的,一到正事就怂了!”
林秀峰用两根枯瘦的手指夹着烟,看看地上的烟头,再看看周亮面前的烟缸,嘴动了动没有说话,半响才发出一声轻叹。
“妈的,我给丁建国这杂种打电话!”平时很少说脏话的周亮今天脏字满天飞。
“别打了!”林秀峰说道。
“为什么?”周亮仿佛意识到了身,有些吃惊地望着林秀峰。
“他昨天晚上就去海南了,跟我通了个电话,说这事他已经无能无力了。”林秀峰不带感情地说道。
周亮自然不知道杜云武的阵营变化,甚至根本不知道这股力量,所以有些不解地问道:“林书记,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个明白啊!”
林秀峰叹口气,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白小天打来的,便接通笑着问道:“白市长?”
“林书记,夜里的事情你听到了没?”白小天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听到了。”林秀峰苦笑了笑,本来跟他没关系的一件事,现在周亮和白小天却都跑来找他。
“老丁干嘛去了?我打电话也不接!”白小天语气焦急而不悦:“这个老丁,那天说的话满满的,怎么说撤就撤了?!!”
“白市长,这也不能怪建国。”林秀峰叹口气说道:“据说拆迁队伍已经找了黑社会性质的团伙进来,而且已经放出了风。别说他那些工人不敢上,就是敢上也不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的对手啊!老丁,这也是为了尽量减少点损失。”
白小天半响没有说话,以前在省里也听到过很多的黑社会的事情,可是总觉得那些离他太远,现在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沉默了一会,白小天说了句:“我去现场看看。”便挂了电话。
林秀峰放下手机,苦笑了笑:“周亮,你也听到了,目前就是这种局面了,昨天我也给周市长打电话了,周市长说会给老书记汇报,先让我们坚持住。”说完有些无力地将身子往后躺了躺,叹道:“呵呵,怎么坚持?”
“那也未必!”周亮恨恨地站起身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他们也别把人逼急了!”
“你可别乱来!”林秀峰见周亮要走,急忙站起来拦道。
“他们不是撤了一个丁大春吗?妈的,我给他们送进去两个!”周亮没有停留,大步出门气呼呼地走了。
林秀峰愣了半响,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知道,黄北这些年赖以稳定的空不平衡恐怕要被打破了,如果两边真撕破了脸,不知道会有多少干部会从天上摔下来,甚至会直接送进监狱。
“何苦呢!”林秀峰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