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拒拆
事情都安排好,就差一个突破口或者导火索了。
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不长眼的撞上来。这次最先倒霉的是质监局的局长丁大春。
丁大春五十四岁,再有一年就二线了,属于那种不推不动,推一推也不动的货,前几年还上跑下跑地忙活自己家的事,现在侄子、外甥女之类的工作都已经有了着落。所谓无欲则刚,他现在每天喝喝闲酒,聊聊闲篇,日子过得异常惬意,甚至连市里的会一般都不去参加了,十次有八九次指派个副局长去参会。
最近几年,又是质检任务比较重的阶段,从大众到媒体,对质检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心。突发事件也有几次,但每次都要市里帮他擦**,他自己倒乐得躲起来喝小酒去了,为这事,被萧何吏骂了好几次,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萧市长,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为党辛苦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转过头却又撇撇嘴嘟囔道:“凶个屁啊,你难道还能把我撤了?”
丁大春想的没错,尽管萧何吏名义上属于党政四把手,但对于人事,尤其是各局委办的一把手的去留,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可是这次他想错了。
尤其让他感到冤枉的是,这次还真不是因为质检工作。
烟雨湖项目建设本来按部就班,甚至一直微微有些落后于计划,但最近因了煌辉集团的加入,有些局部的工程进度快了很多。其中有一个东州文化城项目,本想是来年开工,但许静建议段文胜早点下手,因为这里毕竟不是农田,拆迁工作要趁早,越晚,信息传的越乱,难度也就越大,说不定一个春节期间,这里的住户就能多给你造出十几万平方来。
段文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资金还是有缺口,所以便有些为难。许静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段书记,您负责您的大规划就好,这些小事,交给我们吧!”
段文胜的心中很是感动,这个许静,付出那么多,贡献那么大,却依然谦恭有礼,从不骄狂,就是万分为难,也憋在自己心里。不像有些人,事前拍的胸脯山响,到了事上却一个劲往后缩。做出一点贡献就眉飞色舞,天天念叨,一遇困难则满脸苦相,退缩不前,还满口的理由。
文化城的建设项目规划在牧羊乡,这里大多数是农田,只有四个分散的村庄。文化城规划有一条古玩街,这条街加上两侧的规划,要占一个村子的七十多户的房子,其中有质监局的一处基地,除了一座三层楼以外,他们在这里圈了三十亩地种各种蔬菜,还建了些大棚还有鸡舍和猪圈,平时供应自己的食堂,吃不了剩下的,当福利发给职工。其实,这样也只占产出的一小部门,而剩下的那大半部分,都被丁大春装进礼盒到处送了。
质监局是这样,农牧局、食药局、工商局也有自己的基地,萧何吏曾经讽刺地说要想管好食品安全,恐怕要先把你们这些食品监管部门的基地撤了才行,否则,你们监管起来怎么会有动力?
任何拆迁,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先从公家单位开始的,一来是起个带头模范作用,二来,公家的东西毕竟不是自己的,多赔点少赔点早拆点晚拆点对单位领导来说其实也真无所谓,何苦不给市领导个人情。三来,公家的东西虽然是你局里的,但更是黄北市政府的,到了这种时候,你一个局长也没什么谈条件的资格。
可是丁大春却似乎对这条规则不太在意,或许他更重视部下的利益,这是他们放心农产品的自留地,而且在旁边还建起了一座三层小楼,看着楼不算大,但台球室、羽毛球室、麻将桌、乒乓球台以及各式各样的健身运动器材是应有尽有。楼后就是一个刚修好的鱼塘,鱼塘边是刚移栽来的垂柳,虽然鱼塘并不大,却还在中间弄了个小台,像湖心岛一样,上面有凉亭,可以坐船过去,也有一个小小的浮桥。
这是丁大春最后几年的一笔得意之作,既笼络了职工,又为自己退居二线后留了一个可以继续享受特权的地方,这里的经理是他的小姨子,各类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也几乎都是他家的亲戚。
所以,在他心里,早就打定了抗拆的念头,更何况是让他带头先拆。
拆迁办也并不着急,来了几趟,都是打个哈哈,也并不深聊,钓会鱼,打会牌,然后吃顿真正无公害有机绿色食品就打道回府了,回去汇报讲自己做了多少工作,磨了多少嘴皮子,从政策到人情,从软到硬,能使的都使了,但这边确实存在客观情况,而且这里绿化很好,是不是改改规划,在这里建个街心公园啥的?
萧何吏对烟雨湖项目其实也并不是多支持,但对文化城这个项目倒是比较感兴趣,黄北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有悠久的历史,现在还存着几处千年遗迹,如果真能把文化市场做起来,那黄北的经济无异于又多了一双翅膀。
调度了几次后,依然还是没有进展,萧何吏有点着急,亲自到现场开协调会,基地的大小职工听说后,都纷纷拿着锄头、木棒堵在大门口,群情激奋的样子。质监局机关的职工也来凑热闹,他们也不想从此没有了这优质放心的福利。附近的村民也赶来了,他们也早知道拆迁的事了,虽然心里盼着早日拆,早日住进新房子,但真到了拆的时候,那还是要阻挠一下的,这是惯例。
闹了许久,在再三的催促下,丁大春这才慢腾腾地来了,见到萧何吏,第一句话就是阴阳怪气的一指那座楼:“咦,我以为早就夷为平地了呢,怎么还好好的啊?”
“丁局长,这是段书记亲自抓的项目,你可要考虑好!”萧何吏冷冷地盯着丁大春,心里满腔怒火。
“你看这些人!”丁大春指了指门口聚集的那些人,苦着脸说道:“萧市长都指挥不动,我一个小小的局长怎么能指挥的动?我看恐怕段书记来了也未必镇得住!”
丁大春说完笑了起来,不但他随行的人跟着笑,就连萧何吏这边城建口的很多人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