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梅花
第二天早上,白小天迷迷糊糊起来,却突然发现床单上有小片的血迹,点点如梅花一般,不由吓了一跳,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努力思索了一下昨晚的事情,朦朦胧胧却都还记得起,心里便隐隐有些后怕。
白小天一边慢慢地穿衣服,一边脑子里急速地想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场景。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白小天心里忐忑但表情却异常严肃地从卧室中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女孩正呆呆地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面包、油条、牛奶、茶叶蛋、豆浆,甚至还有一碗带荷包蛋的清汤面条。
原来她早已出门买了牛奶和早点正在等他。
“咳。”白小天轻声咳嗽了一声。
女孩回头看见白小天,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声音低低地说道:“起来了,快点吃饭吧。”
望着女孩娇羞甚至隐隐带点幸福的样子,白小天心中忧惧顿时消了大半,表情也自然起来,坐下来笑笑说道:“你也吃。”
“嗯。”女孩点点头,在一边坐了下来。
早餐在沉默中进行,白小天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巾擦了擦嘴,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女孩低低地说道。
“不知道我是谁怎么会跟我来这里?”白小天的警惕心又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女孩:“你猜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有些慌乱地看了白小天一眼,掩饰地抬手捋了一下头发,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地位的人,否则老板也不能那样对你。”
“哦?”白小天轻轻哦了一声,心里微微又有些放松,这女孩说话还算实在,便笑着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女孩的脸一红,低头说道:“姐妹们早都有过这种经历了,我想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能碰到个可以终身厮守的更好,即便不是,你起码也长得让人喜欢,不像那些老板和当官的那样,一身肥肉让人看了挺恶心的。”
女孩说的很实在,听在白小天耳里更是格外的好听,看来女孩并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仿佛是自己仪表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平时没事都做些什么?”白小天一边端起碗喝了口豆浆,一边问道。
女孩微微思考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看看电视什么的。”
“别总看电视,你还年轻,平时多看点书,也拿个文凭什么的。”白小天有些责备地望着女孩。
女孩脸一红,嘴嚅嚅着,但最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仿佛很羞愧的样子。
白小天明白女孩的想法,但他心里却有他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个女孩长相不错,娇柔可人,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婚前的一个性伴侣,只是,堂堂一个市长如果找一个小姐当伴侣显然不合适,而她有了文凭,自己把她安排在政府某个部门,情况就不同了,自己心里舒服,而女孩,恐怕也更会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面条很好吃!”出门的时候,白小天忍住了想给女孩门上钥匙的冲动,笑了笑说道。
女孩的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来,仿佛想说那以后我就多给你做,但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
“你叫什么名字?”白小天一边开门,一边回头问道。
女孩低低地说道:“我叫张萍,你要找我,记住我的牌号就可以了,我是22号。”
“哦,我记下了。”白小天探头先向外望了望,这才出了门。女孩也很善解人意,并不紧跟在白小天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然后如同陌生路人一般分头走向了小区门口和楼后。
白小天特意让司机在楼的后面等他,转过楼上车,让司机先等了几分钟,这才说道:“走吧。”
车驶出小区门口,并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望着繁华的街景,白小天突然想起了没有付给女孩钱,而且,连早餐的钱都是女孩付的。想起女孩娇羞可人的容颜,白小天不由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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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郊外,两个工地都是热火朝天。郊外正在建黄钢的新厂区,而市区中心的老厂区,也已经在飞扬的尘土中迅速化为了大片的废墟。
工地上挖掘机和推土机不停地轰鸣,白小天站在老厂区内,望着已经初现雏形的地槽和高大示意图上的喷泉绿地,心里会心一笑,赚钱的事丁建国肯定是有效率的。
回身上车,又直奔了郊外的新厂区建设工地,那里也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机器轰鸣,彩旗飘飘。
迎风而立,白小天心中有种按捺不住的喜悦,虽然老厂区的房地产开发可以给政府财政带来不菲的收益,但这里,才是他更看重的。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恨不能今天就能马上建成开工投产才好,因为只要这里建成了,他在基层也就有了足够的政绩,而两位省领导如果能亲自来参加开业典礼,那无形中让他的政治资本又厚了很大一层。
在工地的另一侧,有个人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工地上的场景,只是他的眼眸中没有白小天的喜悦,而更多地是一种迷惘,尤其是在看到那一片片暗绿色的冬苗被从土壤中掀起再被埋进土中,目光中更是不时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黄北这些年的发展,可以用生机勃勃、欣欣向荣来形容,可是背后,却又有多少无奈和苦涩甚至是泪水。一方面是国家三令五申不停出台保护耕地的法规文件,一方面是地方政府千万百计想法设法地改变土地性质和用途;一方面是坐名车住豪屋的人与日俱增,一方面却是很多人日益穷困甚至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许久,萧何吏叹口气,转身向停在路边的车慢慢走去,这里的景象固然让人心疼,可是比起段文胜书记的烟雨湖项目,这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因为那是个占地三万亩的项目,光基本农田就接近八千多亩。
虽然已经力争过很多次都没有效果,但他还是想再找段文胜书记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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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工地的建设进度都很快,呈现出齐头并进的架势。白小天心里异常得满意,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来视察一次。而丁建国,虽然房地产开发能给他带来巨额的利润,但内心里,他也是很看重黄钢的新厂区建设,那边是经济利益,而这边则是政治利益,在中国,很多时候,政治利益转化为经济利益的速度是惊人的,而且效益的放大也是惊人的,所以尽管这个项目需要他投很大一笔钱并且要很长的周期还能回来,但从全盘考虑,这个项目还是很有价值的。
丁建国的本意是通过迅速地开发老厂区以尽快弄一大笔现金来投入黄钢的新厂区建设,毕竟,这个投资不是小数目,对整个集团的资金链也是有一定冲击的,但他没有料到,不到一个星期,老厂区的拆迁便出了问题。
房地产开发有两个最难的环节,第一是资金,而第二就是拆迁。有了银行的支持,对丁大集团来说,资金的困难不是第一位的,而黄钢的地是政府批的,按说拆迁也不应该成为问题,可恰恰就是在这个看似不会出问题的事情上却险些出了大问题。
黄钢的职工绝大多数都很快签了字,他们也不敢不签,房子的黄钢的,而人将来还要在黄钢。但是,却还是有很少一部分人拒不签字,其中大部分是黄钢以前的老领导。
黄钢的盘子很大,占地也广,其中在市中心偏南一点的地方有一处疗养院,说是疗养院,但其实已经成了历任公司领导和一些退休领导的家属院,尽管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么多年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可是这次签合同的时候,是把黄钢的所有资产都划归了丁大集团,所以这片幽静怡人的处所也没能例外。
丁大集团为了防止人员回迁而影响利润,前期也是做了很多准备的,对这些老领导也算客气,提高了拆迁价格,只是这些老人并不买账,大概是觉得以自己的资格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待遇,又因为以前官职的缘故,对拆迁人员的态度便有些傲慢,张口闭口说跟这些人谈不着,让他们把丁建国找来。
由于这个地方环境优雅,位置也好,所以丁建国的打算是基本维持原貌的,所以也并未着急,在听了眼镜老三的汇报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不知怎么,这件事三传两传便传到了丁爱辉的耳朵里,在拘留所蹲了好些天,正一肚子火,又想在老爹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本事,便兴师动众地带着一队人马直奔了疗养院。
眼镜老三正琢磨着断水断电的可行性,突然听说丁爱辉带人去了,不由大吃了一惊,连忙赶了过去阻止,不过已经有些晚了,在由口角变推搡再演变成冲突后,七八个老干部已经受了伤,其中三个老人甚至胳膊都被打折了,而其他的也都一身是土,脸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些青肿,显得狼狈不堪。
这些老领导哪里受这般**,悲愤之下,竟连医院也不去,径直乘车去了市公安局门口。
陈道静正在办公室听邵雄侠汇报看守所的事情,一听这种情况,便马上赶了出来。她其实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黄钢的事情,所以对疗养院的事也有所耳闻,尽管对这些老干部的行为也不苟同,但当看到这些老干部的狼狈模样和伤势后,还是忍不住怒了,立刻安排雷剑立案侦查。
现场安排完后,陈道静立刻派人将伤势较为严重的三位老干部送去了医院,把其余的老干部接进了局会议室亲自接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老干部总归也是有一些影响力的,就在陈道静刚坐进会议室不久,几个报社便打来电话询问此事,并带些试探地询问公安局的态度。
陈道静明白这不是小事,弄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风波,连忙客气了几句,然后态度坚决地表示会依法严惩打人凶手。放下电话,陈道静冲会议室的老干部歉意地笑笑,出门把邵雄侠喊了过来,简单把事情一说,然后问道:“雄侠,市委政研室的宋主任不是跟报社的关系比较熟吗?你请他帮帮忙,先摁一下。”
邵雄侠一个劲咧嘴吸气,苦笑着说道:“局座,不是我不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打了以后,除了被骂个狗血喷头外,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效果。”
“先打一个问问再说!”陈道静沉下脸,语气不悦地说道。
“哦,好吧。”邵雄侠无奈地应了下来,摸出手机打了出去,果然,没等他说完,宋子平那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话语很难听,还带着冷嘲热讽,什么公安的任务是抓凶手,不是粉饰太平,你们是公安局不是宣传部等等等等。
陈道静在一边听着,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热,这个宋子平说的虽然也有些道理,可这些话也太刻薄了,顿了半响,犹豫着问道:“要不要请萧市长……”
“可别了!”邵雄侠一咧嘴,不过随即眼睛一亮,凑过来低声说道:“局座,我突然想起一个人,如果她去求,那肯定是有求必应,一求一个准!”
“谁?”陈道静愣了一下,随即又问道:“咱们能安排得动吗?”
“别人安排不动,但局座你,一安排一个准!”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
“到底是谁?少卖关子!”陈道静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老干部们,皱着眉头低声训斥道。
“胜男!”邵雄侠挤眉弄眼地笑着说道。
陈道静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望望邵雄侠,却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说道:“那你跟她一块去,就说我安排的!”
“好嘞,您就瞧好吧!”邵雄侠挤眉弄眼地一笑,转身走了。
陈道静愣了一会,苦笑着摇摇头刚想进会议室,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雷剑打来的,连忙接通问道:“雷局,查清凶手了没?”
“查清了,打人的几个都是黄北本地人,很多人认识他们,只是……”雷剑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陈道静的眉头一蹙,微微有些不悦地问道。
“带头的可能是丁爱辉。”雷剑轻轻地说道。
陈道静心里蓦地一沉。
电话那头的雷剑听出了陈道静的异样,便轻声问道:“陈局,下步?”
陈道静回头望了一眼会议室里的老干部们,向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丁爱辉现在哪?”
“打完人后带着一帮弟兄进了一家歌厅。”雷剑说道。
陈道静沉吟了一会,说道:“先盯住他,不要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下一步的行动,你听我电话。”
“好的陈局。”雷剑对这个结果仿佛有些不能接受,不过沉默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
陈道静放下手机,转身回了会议室,老干部们群情激奋,拍着桌子要公安局缉拿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还黄北市一个朗朗乾坤,陈道静陪笑听着,承诺一定会严惩凶手,又好言相劝了半天,老干部们这才气呼呼地起身离去。
回到办公室,陈道静坐在桌前紧皱着眉头,黄钢是目前全市的大事,而丁建国又是黄钢改制不可或缺的人物,全市关注,这个时间点抓人恐怕阻力不会小。
可转念再一想,这个丁爱辉也太不像话了,前几天放他,自己在内心就一直受着煎熬,如果现在再不抓他,那这个公安局长还有什么脸再干下去。
正在想着,突然门一开,徐慕枫推门闯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陈局,丁爱辉打人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陈道静明白徐慕枫的来意,她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兴师问罪的架势,便慢慢将身子仰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想法不想法的问题!”徐慕枫的脸因焦急而显得有些微红:“这是法律明确规定的,抓,是职责,不抓,是渎职!”
“这么严重?”陈道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平淡。
徐慕枫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说道:“陈局,如果你不抓人,跟以前的那些局长有什么两样?你的形象……”
陈道静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徐慕枫激动的神情,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萧何吏副市长的号码,便摆摆手制止了徐慕枫,然后摸起了电话:“我陈道静。”
“陈局长,我是何吏,早上的事情我听说了。”话筒里传来了萧何吏的声音:“我有两点建议,第一,打人者必须抓,如果不抓,你以后的工作局面恐怕很难再打开了,第二,对于丁爱辉,可以暂时放一放,否则压力会太大。”
陈道静心里一暖:“谢谢萧市长。”
刚放下手机,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陈道静一看,是市委的电话,连忙接起来:“哪位?我陈道静。”
“哦,陈局长啊,我是林秀峰。”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陈道静心里一惊,人还没抓,这说情电话竟然就已经打进来了,定定神,连忙笑道:“林书记啊,您好,我正想给您打电话汇报点事呢。”
林秀峰愣了一下,说道:“哦,那你说吧。”
“林书记,今天早上丁大集团和拆迁户发生了冲突,本来我们是想摁下的,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了,报社现在已经参与了进来,而且法医初步判断可能构成重伤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性质就变成重大刑事案件了,现在我压力很大,全市上下都在看着,如果不办,我就是渎职啊。”陈道静言辞诚恳又带些无奈地说道。
“这……”林秀峰没想到陈道静会抢先把这件事说出来,这在某些程度上就让他不好再张嘴了,看看旁边的丁建国,愣了一会,这才又说道:“那,陈局长,你也知道,现在黄钢的改制是我们市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我们不能让工作进度受到任何的影响,所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打人的事和丁大集团撇开关系?”
“哦,”陈道静佯装犹豫了一会,然后笑道:“林书记,这没问题,我会尽力按您的指示去做,不过,您也嘱咐一下丁老板,让打人者别承认自己是丁大集团的人。”
“好!”林秀峰的语气变得有些高兴,说道:“报社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一会给宣传部打电话,让他们封锁消息!”
“嗯,林书记,那我去安排了。”陈道静笑着挂了电话。
徐慕枫望着陈道静那张笑意吟吟的模样,一时又有些发呆,他仿佛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慕枫,你不是想抓人吗?那我就把这件任务交给你,去把参与打人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陈道静的语气变得果决而坚定。
“那,怎么审?”徐慕枫有些犹豫地望着陈道静,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是审讯高手,还用我来教你吗?”陈道静不悦地横了徐慕枫一眼,但目光中却隐隐有丝笑意。
“我明白了!”徐慕枫的脸色瞬间焕发出了光彩,就像一轮刚从云霾中一跃而出的朝阳。
“那还不快去!”陈道静板起脸喝了一句。
出手打人的几个混混是黄北本地人,平时又喜欢招摇,所以认识他们的人很多。徐慕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一家KTV门口将这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小子给弄进了警车。
带回队里以后,徐慕枫刚要提审,邵雄侠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慕枫,杀鸡还用牛刀,这种小治安案件,还是我来吧。”
徐慕枫担心邵雄侠不明白陈道静的意图,便把他轻轻拉到了一边,谁知还没开口,邵雄侠就轻声笑道:“不就是把顶大集团拖进来嘛,我懂!”
“臭小子!”徐慕枫笑骂了一句,不过虽然知道邵雄侠鬼点子多,但还是提醒道:“这几个人恐怕已经被人吃了定心丸了,在车上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太放松了,估计很难啃,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放心好了,我就喜欢温水泡酥骨。”邵雄侠做个鬼脸转身向审讯室走去。
这次的审讯很奇怪,邵雄侠把五六个人放在一个屋里一起审,而且语气也漫不经心的,一副走过场的样子。几个混混虽然事先接到了电话,但见了邵雄侠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怕,这时见审讯的样子跟眼镜老三电话中的描述如出一辙,一个个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纷纷承认了打人,并很义气地将责任向自己身上揽。
邵雄侠端着杯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不时转头跟负责记录的民警聊着其他的事,仿佛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个案子上。
过了一阵,几个混混把眼镜老三教的那些全都说完了,屋里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邵雄侠端着杯子,仿佛此时才意识到审讯已经结束了。
“嗯,都交代了,请政府宽大处理。”屋里的混混一个个神色轻松,带丝笑意地说道。
“嗯,没什么大事,最坏也就拘留个三五天,好的话,估计一会就能走了。”邵雄侠说着站起身,端着杯子向外走。
混混们长出了一口气,互相看看,目光里全是得意和喜悦。
邵雄侠走到门口,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望着其中一个混混问道:“你是刀三吧?”
那个混混一愣,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了,连忙点点头说道:“是,小的是刀三。”
“哦,”邵雄侠端着杯子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仿佛有些拿不定注意,沉吟了半响,还是转身走了进来,对其他人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刀三说几句话。”
其余的混混见有点节外生枝,也生怕引火烧身,便一个个侧身低头贴着墙向外走,一声不吭。
“徐队?您有什么吩咐……”刀三向前凑了凑,有些忐忑却又故意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等等。”邵雄侠打断了刀三,转头对负责记录的民警说道:“你先出去吧,我闲聊几句。”
民警出去了,邵雄侠沉默了半响,从怀中摸出一盒烟,取了一支扔给了刀三,然后自己也取了一支含在嘴上。
刀三有些受宠若惊,忙上前抢过火机给邵雄侠点上:“徐队,您不是不吸烟吗?”
“咳咳……”邵雄侠被呛得直咳嗽,将烟扔一边,叹口气说道:“人总是要变的嘛。”
刀三一愣,不明白邵雄侠话里的意思,所以没敢接话,就在那呆呆地站着。
“现在这个社会,唉,不说了!”邵雄侠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半响转头笑道:“以前邵某有得罪大家的地方,就请大家多担待吧,以后咱们就都是朋友了,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刀三眼睛一亮,神色顿时变得热情起来。
“邵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刀三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刀三隐约感觉到邵雄侠可能有事要求他,心中一喜,脸上便不由带出了几分得意和豪气,拍着胸脯很义气地说道。
“刀三,我没什么吩咐你的事,只是看你是条汉子,如果就这么折进去有些可惜。”邵雄侠叹口气说道。
“折,折进去?”刀三的脸突然变了,声音也有些颤抖:“邵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本来不大,再说,那些个老家伙整天牛哄哄的,我看着也气,你们这次也算是干了点正经事!”邵雄侠说完叹了口气,换了种口气小声说道:“我也不瞒你,这件事上面是打了招呼的,所以也就是走走过场……”
“哦!”没等邵雄侠说完,刀三紧绷的神情顿时松弛了下来,轻轻哦了一声,眼角眉梢便漾起了淡淡的得意。
“可是,你跟他们不同。”邵雄侠紧盯着刀三的眼睛,隐隐透着一份担心,语气也微微有些沉重:“你是在公安局挂过几回号的人了,如果这次的事真记在你头上,那肯定是累犯啊!”
“啊?!!”刀三又惊地张大了嘴,一会功夫,他这心被邵雄侠弄得天上地下的。
“你也知道,累犯判起来会重一些的,而且那些老家伙也都是些有影响力的人,你想,大部分人都放了,他们能不气?气了会怎样?肯定会把气都出在你这个放不了的人身上。这么说吧,判你五年也合理,八年也不是没可能,就是判你个十几年,恐怕你也没地说理去。”邵雄侠说着扔给了刀三一颗烟,叹道:“当然了,丁大集团肯定会给点钱,不过话说回来,里面终归没外面快活,受管制不说,连个妞也没……”
刀三半张着嘴,许久没说出来话来,想象一下里面的生活,确实有点怕,便带些紧张、带些恳求地问道:“邵队,您老人家可一定要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啊,我刀三下辈子做……”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邵雄侠轻轻地摆了摆手,带些不满意地横了刀三一眼:“我留下你是为什么?不就是想帮你吗?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意思啊邵队!”刀三完全慌了神,从椅子上蹦起来,两步过来扑通就跪在地上抱住了邵雄侠的腿,带着哭音喊道:“邵队,邵队,你可一定要给兄弟指条明路啊!”
邵雄侠仿佛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回过了头来,轻叹口气说道:“主意倒有一个,不过你可不能把我卖了!”
“不会不会!邵队,你放心吧!如果我刀三敢泄露半句……”刀三连忙要指天骂誓。
“算了,别来这套了,你们骂誓跟**放屁也差不多少。”邵雄侠骂完把门打开,探头向外望了望,仿佛觉得安全了,这才退回屋里,轻轻将门关上,折身回到刀三面前,俯下身轻轻地说道:“你把丁爱辉供出来!”邵雄侠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刀三惊得张大了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邵队,你这是要害死我啊,供出了辉哥,我还不被整死啊!”
“你还是傻!”邵雄侠没好气地瞪了刀三一眼说道:“你想想丁爱辉是什么人物?丁大集团在咱们市里又是什么样的势力?他前几天犯了那么大的事,最后不也不了了之吗?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咱们黄北公安局弄不了丁爱辉,所以只要你把他拖进来,你也就安全了,这事肯定会很快结案。”邵雄侠说完笑笑说道:“出去以后,你或许会挨几巴掌,可是跟牢狱生活比起来,你想想哪头轻哪头重?再说,就丁爱辉那个人,你说几句好话拍拍马屁估计也就过去了。”
刀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他清楚这次如果把事情真记在了他的头上,恐怕处理起来不会轻,万一真判个十年半年的,也太难熬了,不能喝酒不能打牌,更没有女人可以玩,等他出来,也就快奔四十的人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万一连点补偿费都弄不到,那自己不是冤死了。
想到这里,刀三抬起头望着邵雄侠,但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一脸为难地摇摇头:“邵队,这事我真地不能干,辉哥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怕……”
邵雄侠盯着刀三的眼睛,笑了笑说道:“说吧,有什么坏水就吐出来。”
刀三被看穿了心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还是凑上前小声说道:“邵队,这里面还有几个人也有前科,你最好也让他们也能把丁爱辉供出来,如果大家一起做的……”
“哦,明白了。”邵雄侠一脸的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又摇摇头带些为难又带些笑意地说道:“可他们的情况我不掌握啊。”
刀三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不是还有我嘛。”
“呵呵,好,你这也算立功。”邵雄侠坐回了桌后,说道:“这些就不记录了,你说我听着,看你够丈夫的份上,我今天就破例帮你一把!”
刀三先是一愣:“丈夫?”
“无毒不丈夫嘛!”邵雄侠带些讥讽地笑笑:“不但出卖大哥,还出卖兄弟,刀三,你将来一定能成大事,我看好你!”
“邵队,别这么说,太难听了。”刀三的脸居然红了一红。
“什么**的难听,哪个黑老大不是靠出卖弟兄起家的,你以为他们多义气吗?现在混社会,不是**讲义气的年代了,拼地就是谁的心更狠,更黑!谁做事更阴,更绝!”邵雄侠瞪了一眼骂道。
也许这话说到了刀三的心里,听完竟忍不住连连点头:“对,对对,邵队说得太对了!”
“妈的,老子火眼金睛真知灼见,能不对吗?”邵雄侠拿起夹着笔录的塑料夹往桌上一摔,骂道:“老子也就是穿了警服,要是老子去混社会,**的也一定是响当当的人物!”
“那当然,那当然。如果邵队混,那兄弟绝对一辈子跟着……”刀三一脸心悦诚服,连连点头奉承着。
“少说屁话了,赶紧把想放的屁都放出来!”邵雄侠不耐烦地打断了刀三。
“哎,好嘞,好嘞。”刀三连忙住了嘴,开始交代他所了解的其他的人前科来。或许他也懂得法不责众的道理,刀三这一交代,竟然将一起进来的人拖下水了个七七八八。
邵雄侠开始还有点漫不经心,因为有些事他早就清楚,只是想借刀三的嘴说出来,可说到后来,他就有些认真了,原来有几个一直没破的案子竟然也是其中的人犯下的。
有了些意外收获,邵雄侠心情不错,等刀三说完便站起身说道:“好了,回去等消息吧。”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交代道:“回去最严一点。”
“哎,一定一定。”刀三忙不迭地点头。
邵雄侠自然也清楚刀三绝不会自找麻烦,他交代这句只不过是让这场戏演的再逼真一点。出了门让人把刀三带回号里,他则径直下楼去喊徐慕枫给陈道静汇报去了。
“怎么样了?”陈道静望望徐慕枫和邵雄侠的神情,心里大体有了底,端着水杯笑问道。
“把丁爱辉扯进来了。”徐慕枫说完回头指指邵雄侠:“雄侠审的。”
陈道静仿佛心情不错,喝了口水,却不把杯子放下,双手捧着笑问道:“怎么审的?”
邵雄侠将过程大略一讲,陈道静和徐慕枫的脸上都漾着笑意。
“雄侠,你继续审一下,弄铁一点。”陈道静说完转头望着徐慕枫,脸色变的严肃了起来:“慕枫,你负责抓捕丁爱辉!”
“现在?”徐慕枫眼前一亮,问道。
“不,”陈道静沉吟了一会,说道:“先盯上他,等我的命令。”
“恩!”徐慕枫微微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雄侠,你先去吧。”陈道静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邵雄侠知道陈道静还有事要安排,便径直先走了,徐慕枫则静静地望着陈道静。
“慕枫,这件事你要亲自去,而且带的人也一定要信得过。”陈道静沉吟着:“人越少越好,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抓一个丁爱辉,我和浩天就够了。”徐慕枫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显得有些不屑。
“不要大意,让胜男也跟着。”陈道静责备地望了徐慕枫一眼,然后挥挥手:“去吧,盯牢后给我回个电话。”
“恩。”徐慕枫转身走了,陈道静慢慢转过身来到窗前,望着院中萧瑟的冬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四十分钟后,徐慕枫打来电话,说丁爱辉已经在控制范围中了。陈道静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思索片刻,陈道静摸起电话拨了出去:“艾静,有件事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