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

    老于呆立了半响,发现这代理所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以前有事总糊弄了,但现在却发现有点难,叹口气,转头对徐浩天说道:“小徐,你在这里下车吧,一会邵队他们来接你。”说完又换了一种亲热的口气说道:“小徐啊,没事别总呆在局里,常下来玩玩嘛,老这样可会脱离基层的啊!”
    徐浩天有些受宠若惊,他一个临时工,平时看惯了冷眼,除了徐慕枫和邵雄侠以外,其他人谁会把他放在眼里,便有些惶恐地赶紧笑笑:“于所长太客气了,您要有事直接吩咐我就行……”
    “呵呵,自己弟兄,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老于亲热地拍拍徐浩天的肩膀:“如果回去陈局长问起的时候,多给老哥美言几句。”
    徐浩天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点点头:“于所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行,那我们走了,回头咱哥俩再喝酒!”老于又亲热地拍了拍徐浩天的肩膀,转身上车走了。
    老于走后不久,厉胜男便驾车驶过来停在了徐浩天的身边,邵雄侠探头喊道:“浩天,上车。”
    徐浩天应了一声,开车门坐在后排。
    “老于刚才跟你说什么?”邵雄侠回过头笑着问道。
    “没,没说什么。”徐浩天偷眼看了一眼厉胜男,吞吞吐吐地说道。
    “呵呵,是不是让你在陈局长面前美言几句?”邵雄侠笑嘻嘻地问道。
    “哦,哦?好像,不是,我记不清了。”徐浩天有些恳求地望着邵雄侠,示意他别再当着厉胜男的面说这些了。
    厉胜男冷哼了一声,一踩油门,车便窜了出去,在川流不息的街头飞驰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三个人坐在了陈道静的办公室。
    “天浩,如实给局座汇报,客观点,好给陈局长做决定提供点依据。”邵雄侠大喇喇地架着腿坐在沙发上说道。
    “嗯,说吧,浩天。”陈道静目光有些柔和,也有些期待地问道。
    “嗯。”徐浩天微微显得有些紧张,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到过局长办公室呢,更别提直接给局长汇报工作了,便定定神,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陈局,今天去找的那个女孩叫菲菲,二十七岁,家庭倒是书香门第,不过由于追求奢靡的生活,所以与丁爱辉打得火热,她不但是丁爱辉的一个比较固定的姘头,而且在打理一些娱乐场所上也有点职位,仗着手下的一群如狼似虎的保安,又被总经理杜云武刻意的娇惯着,所以异常得飞扬跋扈。除了购物,她平时都喜欢吃住在乐乐高,据说是有人伺候。”
    陈道静微笑着听着,对徐天浩的谈吐微微有些出乎预料,不但思维清晰,而且调查也很深入。
    徐天浩受到了陈道静目光的鼓励,说话也更加流畅起来。
    “我们跟着于所进了乐乐高以后,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那个菲菲。于所说明来意,那个菲菲也不说话,只是冷笑。于所软硬兼施,可那女的就是不理睬,后来于所有点着急了,走过去想拉她,可是刚抓住这个菲菲的手腕,丁爱辉正好来了。”徐天浩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仿佛不太愿意回想这一幕:“于所赶紧解释,可丁爱辉根本不听,上去就是两拳,好在于所还算灵活,都躲开了,可是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摔倒了,丁爱辉上去揪住于所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就要动手,我和小李赶紧上前制止,这时候,旁边的保安冲上来把我俩隔开了,他们只是把我推到了墙角并没有动粗,不过我看到那个菲菲冲过去一边骂一边扇了小李两个耳光,很响,我当时都想……”
    “后来呢……”陈道静强压住怒火,缓缓地问道。
    “后来,我看到丁爱辉抓着于所的衣领来回晃着,于所有些狼狈,一个劲地说着好话,不过丁爱辉最后还是把他推了个跟头。”徐天浩的声音有些低沉,说不清是压抑的怒火,还是悲哀的无奈,半响又说道:“于所当时很生气,出了门就给丁董事长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赶去了丁大集团的总部。”
    “连个丁爱辉都弄不了,还敢去找丁建国,这老于不是又想挨揍吧?”厉胜男有些惊异地问道。
    徐浩天看看厉胜男,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仿佛又担心得罪她,便又闭上了。
    “别插嘴!”陈道静狠狠地瞪了厉胜男一眼,转脸又和蔼地对徐天浩说道:“天浩,你继续说。”
    “丁董事长人很和蔼,知道我们去,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们,又给我们倒上茶。听于所说完后,丁董事长也很生气,立刻打电话让人把丁爱辉和菲菲从乐乐高揪了回去,当着于所的面,丁董事长狠狠地训斥了丁爱辉一顿,如果不是于所拦着,恐怕他还要上去打顶爱护。”
    邵雄侠想忍却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后来呢?”陈道静冷冷地望着邵雄侠一眼,问徐天浩道。
    “后来丁懂事长余怒未消,又指着丁爱辉和菲菲痛骂了一顿,命令手下的人将他俩关到楼上去,一个礼拜不许下楼,然后跟于所道了个别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徐天浩说完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人家都走了,我们三个在那站了一会,于所就带着我们下楼了。”
    “看吧,这就是咱们的丁懂事长,手段多高明!”邵雄侠冷冷一笑说道:“既给足了老于的面子,又把事情化为无形,甚至让老于连口都没开,就算事后找旧账,人家也是丝毫不知情,咱们的人屁都没放,能怪人家吗?”
    陈道静微微皱着眉,在心里揣摩着当时的情景,虽然事后分析有些滑稽,但当时恐怕老于几个还真反应不过来,走势完全被人家控制住了。
    “道静姐,要不我去一趟!”厉胜男站起来说道。
    “都先回去吧。”陈道静淡淡地摆摆手,说道:“对这件事别放松,继续盯着。”
    厉胜男仿佛有些不甘心,刚要说话就被陈道静瞪了过来,只好撅着嘴走了。
    邵雄侠和徐天浩也走了,陈道静沉思了一会,摸起电话给萧何吏副市长打了过去:“萧市长,您还在乡里吗?”
    “陈局长啊,是,我还在牧羊乡。”萧何吏那边依然喧闹嘈杂,虽然说话声音很用力,但还是有些不清楚。
    “萧市长,您几点能回来?我想当面给您汇报一下。”陈道静语气有些沉重地问道。
    “哦,这,恐怕一时半会还回不去,什么事啊陈局长,在电话里说吧。”萧何吏那边的嘈杂声更大,而且听到有很多人在喊萧市长。
    “萧市长,这样吧,我一会赶过去,您能抽十分钟时间就好,行吗?”陈道静诚恳地说道。
    “哦,行,你过来吧,到了打电话联系……别乱,都给我静……”萧何吏说完便挂了电话,在挂电话的一刹那,陈道静听到了他那略显焦急的半句话,心里不由一阵内疚,萧市长麻烦够多了,如果再把他置于丁建国集团的火炮前,仿佛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心里想着,陈道静还是拿了钥匙出门。来到楼下,跟厉胜男打了个招呼,便驱车向牧羊乡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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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书记,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乱来的!好的,好的,尽量可控,对,不会牵扯到市委,只找与市政府有关的工程,好的,林书记,您放心好了!”丁建国唯唯诺诺地点头说着。
    刚放下电话,眼镜老三就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丁董事长,风已经放出去十分钟了,再有十分钟左右,黄东路就会被严严实实地堵上。”
    “唉,真不想给市委、市政府添麻烦,不过,为了这些无家可归的乡亲们,我这也是无奈之策啊!”丁建国皱着眉头不住地摇头叹息,仿佛备受煎熬的样子。
    “丁董事长不必难过,咱们这样做,也算是为民请命,是行善之举啊。”眼镜老三宽慰道。
    “唉,真怕连累了萧市长,这个工程可是他一手抓的啊!”丁建国难过的叹口气,突然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小黄,你说我跟萧市长无冤无仇,他为什么一定要出头弄小辉呢?”
    “这个人谁都咬,早点把他搞走,黄北也就清净了。”眼镜老三淡淡地i说道。
    “唉,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多好,小黄,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最喜欢与人为善,最怕与人结仇了……”丁建国一脸的难过。
    “我明白,”眼镜老三仿佛有些麻木,淡淡地点点头:“都是被逼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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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道静的心情异常得复杂,既急于想寻求到支持,又不想把萧何吏副市长拖下水,一路矛盾着,车便驶进了牧羊乡的辖区。
    这是一条横贯黄北市并直通东州的主干线,双向八车道,平时车流量虽然很大,却比较通畅,但是今天,却仿若一个停车场,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车辆,而且不时有车辆掉头向回驶去。
    又出什么事了?陈道静心里一惊,赶紧将车停在路边快步向前赶了过去,来到最前面,却发现前方路上横七竖八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有轿车,有货车,还有农用三轮,看样子是老百姓把路给堵了。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了有女人的哭声,陈道静连忙快步赶过去,却发现是两个带着小孩的妇女,再一看两个妇女旁边的女人,心里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苗苗吗?
    “各位老乡,我知道你们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下葬也是大事,误了时辰会不吉利的,大叔,你们行行好,先放我们过去,你们再把路堵上好不好?”苗苗拿着一盒烟,不停地向众人分着,焦急地恳求着。
    “好吧,那就先放你们过去。”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仿佛终于下了决心,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又用力踩了两脚,冲身后的人挥挥手:“把路开个口子,先让下葬的车过去。”
    “谢谢,谢谢……”苗苗不停地道着谢,一抬头却发现了陈道静,不由一愣:“你,道……静姐?”
    陈道静心里暗暗佩服苗苗的记忆力,笑着走了过去,问道:“苗苗,这是怎么了?”
    “哦,今天两个朋友下葬,却正赶上这些老乡堵路……道静姐,我不多说了,有时间到店里去玩,我先走了。”苗苗见路开了个小口子,已经有不少车开始蠢蠢欲动,便赶紧打了个招呼上车,领着下葬地车队穿过口子向牧羊岭方向驶去。
    陈道静特别留意了花圈上的挽联和下边的落款,尽管没有直呼其名,但还是能猜到这是黄猛和刘子辉的葬礼,心里不由奇怪,不是大前天下葬吗?怎么拖到今天了?
    “来,堵上!快点!”等下葬车过完,上了年纪的男人立刻指挥一帮人又将车把路重新堵了起来。
    路上一片嘈杂,有哀求的,也有怒骂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乱作一团,而马路旁边的一片工地上,一群建筑工人模样的人也手持铁棍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与堵路的老百姓对持着。
    陈道静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过去,却听见一个男人小声对另一个说道:“王叔,咱们进去把他们的东西砸了算了!”
    上点年纪的男人瞪了一眼说道:“先别乱动,一切等萧市长来了再说,他肯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如果他处理不了,那咱们再进去闹!”
    “嗯,那就先等等萧市长。”年轻人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木棍,掏出一支烟吸了起来。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啊?”陈道静凑了过去,一脸不解地问道。
    “妈的,这里拆迁以前是我们村的楼!”没等上点年纪的人说话,旁边吸烟的小伙子指着那片工地骂道:“当时说好,重建后优先给我们配套房,可现在,你看看,这是住宅楼吗?”
    陈道静顺着小伙子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工地上的建筑虽然还没有成型,但单看地基的样子,已经很明了是商务楼的样子,只有后面的三排,仿佛有点住宅楼的样子,但是气势也很宏大,不像是一般的住宅楼。
    又跟这些堵路的群众聊了一会,陈道静已经大体明白,当初这里的老百姓并不同意拆迁,市政府曾经想强拆,但因这里民风彪悍,数千老百姓手持铁棍与拆迁队伍对持,所以只好不了了之,后来萧何吏分管了城建,通过岑文灿从上面争取了十个亿的经济适用房建设项目,两个人反复到这里给老百姓做了大量的工作,并提出了合理的补偿机制,老百姓终于算基本满意并同意了下来,可是大上周,工地开始动工了,当拆迁的老百姓兴致勃勃来看新楼地基的时候,却发现仿佛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在大家心存疑虑的时候,有一个确切的消息传了过来,工地在建的并不是萧何吏副市长当时承诺的建经济适用房,甚至就连给当地原居民的置换房都没有建,根据市委、市政府的决议,这里要被剪成高档商务区,住宅楼只建五栋,但不是给拆迁户的,而是给黄北市政府工作副局级以上领导的,老百姓一听立即炸了锅,也不知是谁建议马上来堵路,大家一听立刻就行动起来,将家里的农用车、轿车、货车都开来停在了黄东路拆迁小区的门口。
    陈道静听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摆明了欺骗吗?如果市政府连这都可以乱来,那还有什么公信力?
    看看堵得密密麻麻的车辆,陈道静知道一时半会是疏通不开了,既然萧市长要来,那自己就在这里等他好了!陈道静打定了主意,在路旁站了一会,又走到工地门口与几个小领导模样的人交谈起来,同样的一件事,在他们口中却又变了模样,这片地处于黄北市的黄金地段,如果建成住宅楼太可惜了,市委、市政府决心下大力气将这里改造成黄北的高级商务区,以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可是这些老百姓只顾自己,一点也不从大局考虑。这个工程是由于资金不够,市委、市政府还找了些企业家来赞助,其中,赞助最多地就是丁大集团,他们垫资二十五个亿,不但承诺将商务区高质量的建好,而且还免费给市政府的工作人员盖五栋宿舍楼。
    陈道静听完,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说建商务区是为了整个黄北的百姓,那也算情有可原,可是同样是黄金地段的住宅楼,老百姓住就浪费了,而政府领导住,却又心安理得,这算什么道理。
    又闲聊了几句,陈道静便又回了堵路的人群中去,静静地听着他们的牢骚,过了一会,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惊疑,这次的场面闹的也不小,但为什么却没接到市委、市政府的电话呢?难道这次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准备置之不理?
    正在不解,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萧市长来了,咱们去问他!”
    人群立刻如潮水一般,向着北面哗的涌了过去。
    陈道静被夹杂在人群中,也半被动半主动地随着向前走,来到前面,便远远地看见那辆别克商务车中走下了两个人,前面正是萧何吏,而后面跟着的,却正是岑文灿。
    与前几天相比,萧何吏仿佛又憔悴消瘦了不少,紧皱着双眉质问道:“为什么堵路?”
    “萧市长,今天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萧市长,我们大家当初那么信任你,你可不能这样让大家寒心啊……”
    “萧市长,就是老百姓也知道说话算话,咱们政府可不能这样啊……”
    一声声抱怨和指责此起彼伏地响起,但陈道静却听得出,这些群众对萧何吏还是很客气的,起码没有污言秽语。
    “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萧何吏仿佛很疲惫,在路边找了小农用三轮车,在脏乎乎的车厢上坐了下来问道。
    “萧市长,您当时是不是承诺这里全部建住宅,除了经济适用房外,还要保证我们的回迁房,对不对?”上了年纪的男人问道。
    “对啊!这些不是早就谈过了吗?现在又扯这些干什么?”萧何吏脸上闪着疲惫和不悦。
    “萧市长,那你看看,这是住宅楼吗?”上了年纪的老人指着工地问道。
    萧何吏皱着眉望了一眼工地,脸色不由一变,抓头问岑文灿:“怎么回事?”
    岑文灿也一脸的迷惑:“是啊,怎么跟当初的设计图纸不一样了呢?”
    “什么时候开的工?怎么没人跟我汇报?!!不是说开春后再动工吗?工程什么时候招的标?!!!”萧何吏微微有些愤怒。
    “我也不是太清楚。”岑文灿微皱着眉,轻轻摇摇头,仿佛有些迷惑。
    陈道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她能看出萧何吏的震惊和愤怒,也能看出岑文灿迷惑表情下的坦然和了然。
    “走,跟我过去看看!”萧何吏挥挥手,大步向工地走去。
    人群如水,一波波地随了上去。
    陈道静望着工地门口手持棍棒的工人,心里不由有些担心,忙向前紧挤了两步,想离萧何吏副市长近一点,万一有事也好出手,不过她随即就放慢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云飞扬已经赶到了萧何吏的身边。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让他出来见我!”萧何吏来到门口,怒声喝道。
    这时,一个带着安全帽,包工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地笑道:“萧市长,您好,这大冷的天,您还亲自过来了。”
    陈道静看见这个包工头模样的人,心里不由吃了一惊,他见过这个人,正是在青妍路当街打卢雁的杜云武!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虽然表面上显得异常恭敬,但神情中却显露出一丝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是负责人?”萧何吏有些不相信地望着面前这个人。
    “呵呵,萧市长,我不是负责人,我只是个打工的,替老板看看工地而已。”杜云武笑嘻嘻地说道。
    “这是建的什么楼?谁让你们建的?!!!”萧何吏显得有些震惊,也有些愤怒。
    “这是建的商务大厦啊,”杜云武故意提高了几度声音,说道:“市政府要把这里建成高档商务区,这个决策太英明了,萧市长,我代表广大市民感谢你啊!”
    后买的老百姓虽然已经知道这里要建成商务区,但内心还是存有一丝希望,以为市政府要把这里建成比较特殊的住宅,所以这时听到包工头这样说,心顿时彻底地凉了,也怒了,纷纷咒骂了起来。
    萧何吏忍住怒气,喝道:“谁让你们进工地的?!!!”
    “我们是通过正常招标进来的啊。”杜云武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萧市长您是分管建设的副市长,这总不会不知道吧?呵呵,不过也难怪,现在你们领导日理万机,贵人多忘事,大家都能体谅,都能体谅,呵呵。”
    萧何吏见这个包工头不说正话,话里话外还总带些挑拨,不由有些警觉起来,将情绪平静了一下,说道:“把标书和合同拿来。”说完回头一指岑文灿,说道:“这时咱们市的城建局局长,你们如果中标,难道他会不知道?”
    “呵呵,好吧。”杜云武神色很自然,回头冲一个人喊道:“去把中标的文件和合同拿过来。”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将市政府给咱们的设计图也拿来。”
    有人应了一声,向工地里面跑去。
    杜云武拿出一盒烟,笑嘻嘻地走过来:“萧市长,吸烟。”又回头说道:“给萧市长沏杯茶端过来。”
    “我现在不吸。” 萧何吏有些厌恶地将杜云武的手挡开,正急火攻心,哪还有心思喝茶吸烟。这里一共二百一十多亩地,面积将近十五万平方米,为了搞这个项目,他付出了太多心血,和岑文灿多次去北京,求爷爷告奶奶,半年多才将这个经济适用房项目给跑下来,回过头又反复地给这里的村民做工作。这里最早是一片荒地,可渐渐变成了城郊结合部,附近四五个村的村民便纷纷在这里建厂房、仓库向外出资,再后来,这里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市区,但这片低矮、简陋的厂房、仓库却还一直矗立在这里,占据着大片优质的土地资源。
    附近的村民,虽说称呼上还是村民,但早已完全脱离了农村的范畴,享受的福利甚至比一般的市民还要好上几百倍,所以你要把他们的地收走,难度可想而知。
    那几个月,萧何吏真是磨破了嘴,跑断了腿,从利益分析到社会责任,可以说能劝的话几乎都用尽了,最终老百姓这才算是基本同意了补偿的价格和回迁的面积。
    “萧市长,这是合同,这是文件,呵呵,这是咱们市政府的设计平面图。”就在萧何吏沉思的时候,有人拿来了这几样东西,杜云武笑嘻嘻地递给了萧何吏。
    “这,这是谁搞的?!!!”萧何吏的脸微微有些发白,回头对岑文灿说道:“岑局长,你过来看看!”
    “咦,呵呵,好气派啊!”岑文灿接过图纸,大略地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哂笑。
    气派!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了萧何吏的心里,他最怕这两个字,当时在研究的时候,有人就提出这是国家项目,中央、省市将来少不了检查,所以必须打造成黄北的门面,必须要气派,要把经济适用房建设成全国一流,外观美,面积大,装修也要跟上,软件硬件都要气派。这种提法在当时获得很多人的响应,但萧何吏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外观可以稍微修饰一下,但里面必须不气派,每套房子的面积最好在二十五到四十五之间,绝对不能超过五十,因为你要照顾那些没有温饱的人,就需要粗布棉被,大锅的粥和馒头米饭,而绝不是绫罗绸缎和鸡鸭鱼肉,况且,房子小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照顾到更多的人。
    几次激烈交锋,因为项目是萧何吏跑下来的,加上他又是常务副市长,而且还分管城建,所以在他的坚持下,规划终于变得不气派起来。
    可是现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块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汗水的土地上,竟然要盖成商务楼和领导楼。
    “嘿嘿,萧市长,这一大片,将来全是绿化,环境不错吧,呵呵。”杜云武指着图纸说道:“这栋楼位置最好,可以看见中心花园的全景,据说是市长楼,只有副市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才能分得到………”
    “别说这楼不能盖,就是盖了,我看也没人有这个胆子住进去!”萧何吏的脸色由白转青,胸口不停地起伏,暴露出他激烈的情绪,伸手一把又拿过杜云武手中的合同和文件,先打开合同看了看,甲方的落款处显眼的盖着城市规划设计院的公章,而时间是半月前。
    尽管努力控制,但萧何吏还是怒不可遏,将合同用力地扔在了地上:“规划设计院一个月前就被宣布合并分流了,是谁给的他们权力能替市委、市政府签合同!!!”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您还是回去问问吧。”杜云武仿佛有些不悦,但又仿佛没有真地生气,弯腰从地上捡起合同,轻轻地吹了吹,淡淡地说道:“萧市长,合同是工期的,我们代表公司请求您把路上的人群疏散,这样搞的话,我们的料进不来,延误了工期谁负责?”
    “我负责!”萧何吏斩钉截铁地说完,用手一指工地:“我以市政府的名义命令你们,马上撤出工地,在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之前,谁也不许动工!!!”
    “萧市长,这我们恐怕做不到。”杜云武一脸为难地说道:“合同白纸黑字,您是空口白说,如果到时候人家按合同起诉我们,我们找谁去?找您?您是不承认的话……”
    “当着这么多人,我萧何吏会不承认?”萧何吏气急反笑,回头对身后的人群说道:“你们到时候给他作证,不让动工是我说的!”
    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有喊好说给作证的,也有说不用萧市长说这话,咱们给他堵上半年的门就行了,还有的说直接进去把他的设备给砸了。
    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烈,慢慢就向门口逼了过去。
    杜云武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不过随即就大喊道:“黄北市是讲法制的地方,谁都不能乱来!”说完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你空口说,我们肯定是不会听的,如果想不让我们干,那好吧,你们尽管走程序,该封门封门,该罚款发跨,只要有法律规定,那我们没有二话,不过他们再这样搞,我们可就要报警了!”
    萧何吏虽然怒极,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走程序,那必定至少要等下午了,呆了半响,回头对人群喊道:“相亲们,你们先回去吧,我马上回政府调查这件事,请大家放心,天黑以前一定让他们停工!”
    人群逐渐平静了下来,并渐渐有疏散的迹象。
    杜云武给旁边的几个小伙子使了个眼色,小伙子便手提肩挑还有推着小车的,将石灰水泥往路上一辆卡车走去:“让让,让让,碰到了别怪啊!”
    人挤得满满的,几个小伙子旁若无人的一走,虽然别人赶紧让路,但还是被石灰水泥碰到了身上,一时间,人群中发出了怒骂声。
    几个小伙子不甘示弱,立即张嘴骂了回去。
    来回骂了几句,便逐渐有了推搡的动作,人群刚刚平息下去的愤怒情绪立刻被点燃了起来,而那边的头戴安全帽手持铁棒的工人也都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
    “都给我住手!”萧何吏大声吼道,可惜吼声立刻被淹没在那群众人故意突然提高的嚷骂声中了。
    “萧市长,你到底管不管,你要不管,我们可以自卫了!”杜云武仿佛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回头喊道:“弟兄们,报警!在警察来之前,大家准备好保护自己!”
    “好!”工人们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但行为却明显不是保护自己,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一步步逼了上来。
    萧何吏怒极,跨上两步伸手就要夺最前面一名工人的棍子,这时,旁边的云飞扬已经闪身挡在了他的前面,低声说道:“萧哥,我来吧。”
    “飞扬,一定控制住局面。”萧何吏神情凝重起来,他已经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妥,很有可能会出大事,便摸出手机想给雷剑或者陈道静打个电话。
    那名工人并没有把云飞扬放在眼里,继续向前走,可手腕一麻,棍子就被夺了过去,人也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杜云武回头大喊起来:“当官的打人了,弟兄们,保护我,我先打电话报警!”
    “不用报警了!我在这里!”陈道静低沉地喝了一声,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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