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斩麻

    龙杰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清楚许静之所以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只是他还是微微有些迷惑,在他看来,两条路可以走,一条直接去把丁爱辉干掉,另一条就是把暴狼、眼镜老三和杜云武干掉,可许静为什么偏偏放着这些人不管,却费劲心力地去搞一个局外人呢?
    许静的心情也并非像他的脸色一样平静,他把陈道静作为了对手,却又担心对手的实力太弱,从而让自己的一盘好棋发挥不出作用。
    如果只是想把警方的注意吸引到丁建国身上,那许静只需干脆的解决掉宋其昌就好了,但是他却费时费力用极其逼真和周全的营造了自杀的假象,他认为这更有利于警方和市委将目光盯向丁建国。
    然而,许静对陈道静的能力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思来想去,没敢太天衣无缝,最终还是决定造一封遗书从而暴露出一点明显的破绽。这让许静心中微微有些遗憾,或许是这样就很难享受到那种高手过手的快感。但是他又不能冒险,万一陈道静是个窝囊废,真将宋其昌定性为自杀从而草草结案,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毕竟,宋其昌是他辛辛苦苦费劲心力打造成的**丁大集团的钢钉之一,虽然已经引起了丁建国的怀疑,但终究还没有完全暴露。
    “静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龙杰站起身说道。
    “嗯,去吧,最近不要露面。”许静微笑着叮嘱道。
    “好。”虽然龙杰也是打算这么做,但还是觉得许静太小心了,对于这样一个驾轻就熟的案子来说,根本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龙杰走了,许静站起身静静地站了一会,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管怎样,这件事绝对会让丁建国头疼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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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想的没错,丁建国现在确实有点头疼,他正坐在富丽堂皇的极尽奢华办公室的一张紫檀木椅上揉着太阳穴。
    丁大集团是以丁建国的姓氏来命名的,十三年前,丁建国还是东州市经委下属企业无线电厂的一个副厂长,但政企分离的浪潮让丁建国迅速走向了辉煌。
    现在,不仅是在黄北,就是在整个东州,业务涵盖矿业、制造业、房地产业和服务运输业的丁大集团也是响当当纳税三甲之一。
    改革开放打破了很多工人的铁饭碗,可是有一些人,却收集起了这些铁碗而浇铸了一个庞大的金锅,丁大成就是后者,改革开放造就了这位身家十几亿的富豪。
    丁建国的大部分产业虽然在道州,但他的总部却依然留在了黄北,从五六年前开始,他就很少抛头露面了,不要说在黄北市,就是在东州也很少参加各种活动,企业已经做大,高薪聘请的总经理、副总经理都已经能够打点一切。他现在只和东州市的几个重要领导有往来,另外就是一些与他以前渊源很深的干部,毕竟是在这些人的扶持下做大的,而且现在也离不了这些的人关照。
    丁大集团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于很多黄北市的很多局长、部长、主任等实权人物也未必能见到丁建国,不过呢,这些实权人物倒也并不讨厌丁建国,因为他们想办的事虽然需要丁大集团,却并非必须丁建国点头,绝大部分的事情,被丁建国授权很大的经理层都能帮他们处理好,相应的,这些经理层去找这些部门的时候,自然也就顺畅起来,而丁大集团的这些高层,又深得了丁建国的真传,会送,会陪,会玩,所以也都在黄北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可以说,即便丁建国不出面,在黄北,也几乎没有丁大集团办不成的事。
    丁建国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忘本,他永远自称农民,不穿西装,不穿皮鞋,永远是一副纯朴的打扮,豪华办公室的高级老板台也放着电脑,但却往往更加映衬了他的土气。在有些场合偶遇到黄北市的干部,就像古代的小民见了官一样,不论大小,他总是很卑微,很亲热的样子,客气中有热情,热情中有尊敬,一口一个关照,就差喊官老爷了,而那些大小干部,也自然有些受宠若惊,甚至事后还免不得要向旁人吹嘘一番。
    正因为丁建国极会做人,又与省里的一些领导关系比较铁,所以虽然他和黄北市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交往很少,但却没有几个部门敢对顶大集团吹毛求疵故意找茬。
    在黄北,真正与丁建国走得近,粘得稠的,只有市委副书记林秀峰,那些年几乎常常可以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的身影,但是最近这一两年,却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即便在公开场合碰面,也显得不像以前那样亲热,不过尽管如此,黄北市并没有流传出两个人闹翻或者不合的传闻。
    “老丁,别揉了!你已经揉了二十分钟了!”林秀峰弹弹烟灰,瘦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唉,麻烦,麻烦,麻烦啊!”丁建国像一个六神无主的农民,连连地叹着气。
    “黄北印染厂到底有多大的问题?”林秀峰微微有些疑惑。
    丁建国抬起大胖脑袋,苦恼地摇摇头:“林书记,还真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呢,话说回来,只要想查,哪里还查不出点东西?想大事化小,那就无所谓,可是非鸡蛋里挑骨,那就麻烦了!”
    “早就跟你说,现在不是以前了,什么事都要小心,可你……”林秀峰说了半截,没有再说下去,顿了顿又有些怨气地说道:“他刚举报了你,结果就在自己家里被杀了,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唉!唉!唉!”丁建国六神无主地搓着手叹气,半响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林秀峰:“林书记,这事真不是我干的啊!我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干的,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把你那套收起来吧!”林秀峰不悦地看了丁建国一眼,将烟头用力地碾灭在烟灰缸里,轻轻地说道:“事到如今,别的法子没有,却做做他老婆的工作,人嘛,死了总要入土为安,公司里多给点丧葬费、抚恤金没啥,先把人火化了再说!”
    “唉,也是,也是啊!”丁建国搓着手应和着。
    “别跟我来这套了!这多年了,还是这副德行!”林秀峰站起身,撂下一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后出门走了。
    林秀峰走了,丁建国脸上那六神无主的神情也随之不见了,虽然也知道这些或许可以骗骗别人,根本骗不了林秀峰,但他依然很敬业的装着,因为他觉得,一个人不管装成什么样,只要永恒的装下去,那就变成了真实。
    丁建国摸起电话打了出去:“小黄,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一会,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眼镜老三,彬彬有礼地微微一弯腰:“丁老板,您找我?”
    “出了个麻烦事,你帮我分析分析……”丁建国又显得有些着急起来。
    “我觉得肯定是许静那边干的,这家伙真毒啊!”听丁建国说完,眼镜老三立刻做出了判断。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丁建国胖胖的秃脑袋对着眼镜老三。
    眼镜老三沉吟了一会,说道:“虽然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最好,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我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先把人火化了,让这件事不了了之,或许这样,许静那边会更加沉不住气,等他们再有动作的时候,我们再伺机而动。”
    丁建国焦急地搓着手,然后点点头叹口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小黄,这事你来安排吧,别人做我不放心。”
    “行,丁老板您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眼镜老三脸上露出了一丝义不容辞的神情。
    “嗯,那就去吧。”丁建国搓搓手,说道。
    “好,那我去了丁老板。”眼镜老三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丁建国突然又喊住了眼睛老三。
    “哦?什么事,丁老板?”眼镜老三语气透着诧异,但脸上却没有诧异的神情,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丁建国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着,搓搓手说道:“其昌的老婆叫宋萍,她是在佳华地产公司上班吧?”
    “哦,应该是。”眼镜老三显然不太清楚,不过他却明白这时候,他只需带着耳朵听就好了。
    “我记得她跟一个叫刘红的**事不错,”丁建国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要是让刘红去劝她,我觉得最好了,都是女人嘛!好交流,对不对?而且,晚上还可以住在那里,大家都是公司的老人了,在这种时候多陪陪,形影不离,给她温暖,也是应该的嘛,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嗯,对,女的方便。”眼镜老三微微点点头,说道:“而且必须要形影不离,劝说是第一个目的,除此之外,还要让她打听、寻找事情的线索,另外,这样做还有个好处,我们能随时掌握并干扰警方的调查。”
    “哎呀,对,对,真好,真好。”丁建国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些兴奋地搓着手,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可是等眼镜老三就要出门的时候,却又说了一句:“其昌家的经济条件好像也不是特别好,唉,这些年光顾了打拼,真是忽略了这帮老兄弟了……”
    望着一脸内疚自责的丁建国,眼镜老三轻轻叹口气:“是啊,抚恤金,赡养费,公司能多出就多出点吧。”
    “是啊是啊,这样好,别人也就不会骂我寡情薄意了。”丁建国的手都快搓红了,可还是在不停地搓着:“对了,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其昌一辈子不容易,我觉得就别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了,万一再被公安局弄个尸检啥的,我真是于心不忍……”
    “是啊,让刘红多劝劝宋萍吧。” 眼镜老三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哎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对!让刘红劝劝她,反正她不同意,公安局也不好强制尸检吧?”
    “当然。”眼镜老三点点头说道。
    “不过呢,其昌毕竟是我的老兄弟了!唉!”丁建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哀和愤怒:“如果就让他就这么含冤而死,我心里也难受得很。”
    “嗯,”眼镜老三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安排人尸检的,虽说不太应该,但您跟他身上都流着公司的血,更何况,咱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替他报仇!”
    “对,对对对。”丁大成脸上因激动而闪过一丝红晕:“咱们是为了他好,我想他不会怪我们的吧?”
    “一定不会的!”眼镜老三笃定地点了点头,每当这时候,他心里就有种苦恼。他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人,总喜欢把身边的人显得很笨,而丁建国却正好相反,总是显得自己很笨,而映衬的周围的人很聪明。可是每当这种时候,他完全顺着丁大成的思路走着,却还要装作聪明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理由,这种滋味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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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老三把刘红喊了去,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后,撂下了一句:“事情办妥好,这个月多发一万块奖金”便转身走了。
    刘红愣了半响,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力扯了扯,很疼,这才激动地拿出手机给宋萍打了过去。
    此时,宋萍已经在出事的小院里了。
    尽管已经分居几年,也早已偷偷摸摸养了一个小男人,但跟宋其昌毕竟还是合法的夫妻,后事总还是要照料的。
    哪怕做给别人看,宋萍也想伤心的哭几声,可却怎么都哭不出来,虽然在心里努力的回想着宋其昌对她点滴的好,可与另一个男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双入对却毫不费力地就赶走了那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伤感,再看看这个价值百万以上的祖传小院,心里更没有了一点想哭的欲望,反倒是快乐得想着大吼大叫几声。
    其间,徐慕枫过了一趟,望着这个女人的表情,他基本能断定这个女人不会是凶手或者参与者,便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离开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人们也早已散去,快乐渐渐淹没在黑暗中,一阵寒风吹过,宋萍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看棺材里躺着的宋其昌,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生怕他看透自己的内心,而愤怒地从里面做起来。
    好在,这时还有好友刘红在一旁陪着她。刘红轻轻揽着宋萍的肩膀,小声说道:“好吓人啊。”
    不说还好,一说宋萍更是将身子往刘红怀里靠。
    “我看,还是别放在家里了,直接放殡仪馆算了,明后天就火化,费用你别担心,我去找找公司,看能报销不?”刘红善解人意地说道。
    宋萍也正巴不得这样,忙连连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我现在心乱如麻,没点头绪。”
    “呸,我还不知道你!”刘红轻轻呸了一口,轻声笑道:“心里正想着怎么跟那小白脸去翻云覆雨了吧?”
    “乱说!”宋萍脸一红,狠狠瞪了刘红一眼:“小心让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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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陈道静正坐在办公桌前,皱着眉头听两路人马的汇报,邵雄侠和丁大成已经回来了,但厉胜男和徐慕枫却还没有回来。
    邵雄侠的汇报很简单,一句话概括,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丁大成的汇报倒很详细,也有很多发现,比如案发当天和前一天在宋其昌家附近出现过哪些可疑的人和事。
    陈道静皱着眉头听着,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一个合格的侦查员,不但要善于发现线索,还要善于梳理和屏蔽假线索,因为大多数的群众都渴望成为第一个知道谜底的人,所以在民警调查情况时,会将很多事情做一些联想,希望自己想起的这些会成为案件最终破获的重要线索,可是,大多数时候,这些联想与案子本身是毫无联系的。所以一名优秀的侦查员必须在众多线索中去梳理,去判断,去选择,你选择了正确的线索,案子就破了,你忽略了淹没在大信息量中的某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或许就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墙上的表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道静的心里不禁有些焦急,一天了,案情并没有进展,虽然这起案子看上去绝非是一般的自杀案,但却又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宋子昌不是自杀。
    要怎么跟段文胜书记汇报呢?总不能说看上去像是自杀,但是有疑点,也可能是他杀吧?
    这样的汇报跟不汇报有什么区别!!陈道静焦急地看看表,看来只能等待厉胜男和徐慕枫带回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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