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是你的错
古人有云: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的小年轻都爱自我调侃: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那么不要怕,你之后还会更倒霉。
自打乔乔撞破了许骏茂和苏盈盈那点儿破事,乔乔当真像撞了连环邪似的倒霉个不停。对着沈苍这受了伤的大孩子小白兔,乔乔更觉得自己的噩运已经突破界限到达了巅峰,把沈苍这个小倒霉蛋儿都给卷了进来。
虽说这种想法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封建迷信,可亲眼看见有人为自己受伤流血,那滋味真是……说不出的令人难受。更别说乔乔和沈苍住在一起,沈苍这要跟着乔乔回去,乔乔每一次见他就都要回忆起沈苍为她挡的那一刀和沈苍那滴答了一地的血。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再追根究底一下,要不是乔乔白天开了窗户晚上回房间躺床~上看书时又忘了关,那一对闯空门想偷东西的男女也不至于闯进乔乔家里。要不是乔乔听见客厅里有异常的响动就贸贸然地进了客厅,那个麻子脸也不至于抓住了乔乔。要不是乔乔被抓住了,那麻子脸也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想杀了她。要不是乔乔没有反抗的能力,眼看着就要被抹脖子了,沈苍也不必冲进客厅里护住她……
不说玄学只看对错,乔乔依旧难辞其咎。这让她心头无比沉重。
“……对不起啊,小沈。要不是我……”
乔乔心下歉然,嘴巴一动就想劝沈苍辞职。只是这话刚起了个头她脑子里就蹦出了沈苍的家庭情况和沈苍的那一句“求你了”,于是话头卡在她喉咙里,不上不下,塞得人别扭至极。
“?”
沈苍歪了歪头,看起来有点儿困惑。他见乔乔对上他视线的一瞬别过了眼睛,又有些了悟似地轻声开口:“您没有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的事也不是您的错。”
“可——”
“我被划伤是因为有小偷带着刀溜进了房子里。错的是那两个小偷。他们会溜进您家里不是因为您忘了关窗,而是因为他们心术不正想偷东西。我会被刺伤不是因为您,而是因为那两个小偷心生歹念想要杀人伤人……”
沈苍下了床,没找见自己的帆布鞋就踏着医院的塑料拖鞋对着乔乔认真道。
“您有没有关窗,都不是那两个人可以潜入您家里偷东西的理由。”
“况且即便那两个小偷昨晚没有进您的家,他们也会进别人的家。那两个小偷昨晚没找到能进的家,今晚、明晚……任何一晚都有可能进其他人的家里。哪怕我昨晚没受伤,以后也会有别的人因为撞见那两人行窃而受伤。”
沈苍总是那么认真,他皱起眉来思索的样子让乔乔清楚地明白他并非单纯地是在宽慰自己,而是在对着自己摆事实、讲道理。
被一个比自己小上近十岁的孩子讲道理,换了别人恐怕不会高兴。偏生乔乔这个人比起位份尊卑和长幼次序来更看重事实和道理,所以沈苍的话听在乔乔的耳朵里并不刺耳。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洒进了病房,站在料峭但明媚的春光里,沈苍脸上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也不能完全隔绝他的面容。
乔乔透过黑框眼睛的镜片看进沈苍的眼里,看到了沈苍的坚定的同时,也看到了沈苍的想法:沈苍是真的认为乔乔的自责很奇怪。
这让乔乔唇角勾出个笑容的同时鼻头一酸、眼角一涩。
……是啊,她都快忘记了,错的一直都是坏人,错的一直是那些去做坏事的人。该受到指责和审判的是做坏事的人,该被千夫所指、该被万人唾骂的,一直都该是坏人。
“…………”
乔乔想说些什么、道谢的话、道歉的话,许许多多的话全涌到了她的嘴角,混合在一起却成了无言。
她的手像是不受她控制那样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怜爱,轻轻地拍了拍沈苍的头,尔后乔乔事先想好的“这段时间你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工资照算,我还会额外给你工伤补偿”的话也成了:“你衣服染了血又破了大洞,不能要了。我去给你买几件新衣服,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这、不、我——”
沈苍一想拒绝乔乔,脸上又红了。
“那行,不要衣服我就按照工伤给你赔款。”
其实不管沈苍要衣服还是要赔款,乔乔都打算给沈苍买新衣服,再把工伤赔款加进沈苍的工资里,等付沈苍工资的时候一并开给他。
“不、我……赔款我也——”
沈苍手忙脚乱地摆着手,脸上从粉红变成血红。
“鞋、我鞋……我还没找到鞋……”
僵硬地转移话题,强行打断乔乔的沈苍低下头去四处找自己的帆布鞋。
乔乔失笑。她可算发现了,沈苍一着急脸就会红。他的皮肤生得白,这一红就像熟透了的大苹果,看得人特别有食欲。再说到食欲……乔乔一安下心来就感觉肚子饿了。天气还冷着,她决定带着沈苍去吃火锅。
昨晚的事情确实是倒霉透顶,不幸中的万幸是沈苍的伤口并不复杂,缝了针就能出院。需要注意的是伤口结痂以前不能碰水,洗澡得避过伤口。鉴于不差这点医药费的乔乔坚持让医生用可吸收线给沈苍缝合,日后沈苍连到医院拆线的痛苦都免了。
当然了,红油火锅、冬阴功火锅和麻辣火锅是别想了,牛肉、羊肉、海鲜也不用提,沈苍手臂上的伤口还新鲜着呢,发物一律不能吃。
好在吃不了肉还能吃素,让沈苍这个还在长身体的大孩子吃清汤素火锅乔乔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这也是为了沈苍好。
带着穿好鞋子就催促着乔乔回家、生怕乔乔要绕路去给自己买新衣服的沈苍去吃了一人一锅的全素小火锅,乔乔不时侧头就能看见沈苍那张氤氲在雾气中的脸。
从侧面看去,没有老气横秋的眼镜做遮掩的沈苍更加稚嫩了。
乔乔不由得想,要是自己有沈苍这样的一个懂事又明理的弟弟,那么不用父母亲戚和同乡说些什么,自己也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来供养这样的弟弟。让弟弟获得更好的升学机会,见识更广袤的世界,得到更光明的前途。
只可惜,能为自己挡刀的沈苍不是自己弟弟。自己弟弟能不拉自己挡刀就算不错了。
想到八百年前就断绝关系再没来往也没联系过的那一家子人,乔乔心中“呸呸”两声,决定不去想那些讨厌的人和事了。
人生苦短,哪儿来那么多时间花在让自己痛苦的人身上?沈苍是个好孩子,那给他多些关照就好。别的事情不要多想,想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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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火锅就带着沈苍回了自家的乔乔原本想着自己下午去张罗换客厅玻璃的事情,晚上自己在外面吃了给沈苍带外卖回来——她可没想过让左手上午刚缝了针的沈苍下午就做饭。
结果乔乔前脚踏进绿景雅苑,后脚就被物业给请走了。
乔乔家给贼闯了这件事物业也有责任,并且是绝大部分的责任。作为一个高档的住宅小区,出现保姆私通外面的地痞流氓进小区来偷窃、还伤了人这种新闻,对物业宣扬的“安全”、“可靠”、“可信赖”无疑是正面一巴掌的打脸。
要不是那保姆和物业雇来的保安熟识,从保安那里打听到了保安队什么时候巡逻到什么地方,保安又对她随便带人进社区不做登记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保姆也不可能轻易就避人耳目地和她男朋友翻进乔乔家里。
加之虽说是为了救人,但乔乔家客厅的玻璃是保安队给打碎的,乔乔家的玻璃不但不需要乔乔自己找人来重新装,物业还想和乔乔“协商”把事情压下去,最好“协商”到只有乔乔、物业、还有保姆的雇主三方知道的程度。
乔乔对于责任鉴定这种事情不敏感,对于和人讨价还价这种事更是没谱。就算是佛心佛面的真菩萨,遇到这种差点儿就把自己送黄泉去见阎王老爷的事情,事后恐怕也没法对物业的人笑笑说“算了”。再说还不光只是乔乔受了惊吓,沈苍那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乔乔打了电话给律师,律师人在外地和家人一起度假,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就指了个人在城里的年轻律师过来代理乔乔。
年轻律师来得速度之快,堪称风驰电掣。等他一到乔乔大致对他说了事情经过就撒手不管让律师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去了。
时间还早,中午吃全素火锅吃得蛮饱的乔乔还没到饿的时候。她刚晃到自家附近就闻到一股子撩人心弦的鸡汤香气,忍不住心道:谁家年假还没过半就回来了?嗯……这鸡汤好香,不像是附近几家保姆惯常炖的味道。是不是哪家的老人来了,正给家里小辈熬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