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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庭燎

    南河条件反射的想要回头,舒却猛地拽住她手腕,将她拖到桌子这头来。南河被拖过来的时候,撞翻了桌面上的酒爵餐盘,但场面上瞬间乱了起来,谁也在乎不上。
    南河一直都觉得,舒还是当初那个温柔害羞的姐姐,虽然现在脾气有些变了,但人畜无害的感觉还在。可当舒拔出腰间佩剑,一脚踹起桌子,按住她脑袋,在掉满一地的羹汤炙肉里躲在桌子后,南河震惊的不只是那枚箭矢,更是震惊眼前舒的反应。
    然而那一枚箭矢仿佛是开路人,指引者,紧接着数枚箭矢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南河连忙偏过头去,不止舒这里被瞄准,另外一个被集火的就是辛翳
    辛翳也没有受伤,有一枚箭矢发射的极为准确,对准了他的身子,却击在带钩上。辛翳腰上青铜镶嵌绿松石的带钩应声而断,他腰上猛地一震,那种差点被一箭穿腹的感觉令他头皮发麻。他连忙也踹翻了桌子,躲在桌子后。
    但他并不着急拔出剑来,而是在搜寻她的身影。
    辛翳瞥见了舒身旁南河的身影,焦急道“到这儿来”
    他似乎丝毫不认为舒能保护的了她。事发紧急,他一时间也不想去先在乎晋王的生死,而只想让南河快点到他身边来。
    南河“叫人来不论来者是谁,都不可能先杀我瞄准的毕竟是你们二人”
    辛翳伸手到领口里摸索了一下,摸出那个她很多年前就见过的黑色哨子。当年这哨子只能发出孩子们的耳朵才能听到的频率,随着山鬼少年们日渐长大,旧日的哨子也不得不多钻了几个孔,能发出尖利的声响来。
    不知道卜子和范季菩是不是也在这附近,能听到声音么
    四周不是有卫兵么,怎么还没冲上来
    辛翳喊道“商牟原箴没死吧”
    商牟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箭矢的声音如雨打芭蕉似的钉在桌板上,力道惊人,桌板几乎要随时被击碎似的哀鸣着,几乎让人觉得他们就站在不远处强弓射箭。而时不时还有箭矢擦着他们头皮而过
    商牟吼道“没死原箴胳膊挨了一箭草他妈的人都死哪儿去了这他妈都是瞎么竟然能让射箭的人摸上来了干”
    另一边,舒听到他声音,竟然也松了口气,爬到桌子边缘,问道“师泷大球”
    狐逑声音有些艰难“不要紧,我们躲在屏风后了。你没受伤吧”
    舒“不要紧。你们先躲好了。刚刚宫之省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我早知道就不让他去查探了不过他肯定能听见高台上的动静他会带人上来的,你们不要慌”
    而那头依稀能看到师泷在屏风后想要拔出佩剑。
    就是佩剑越着急越拔不出来,就跟当年荆轲刺秦王似的,秦王“拔剑,剑长,操其室”就是佩剑近一米长,到真要用的时候就慌神了。然而佩剑长一米余,是君子穿衣搭配的时尚,高位者配短剑不合适。但向辛翳、商牟还有舒这类经历过危险,有些经验的,就知道用长剑鞘装稍短的开刃短剑,情急时候方便随时拔剑。
    毕竟舒上一次慌手忙脚没有拔出佩剑的时候,就目睹了淳任余的死亡。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她就算拔出剑来也没有用,但这也丝毫不会减轻她心中的自责愧疚。
    她从那之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佩剑,不会忘了里头装的三尺青锋。
    舒看到寐夫人被她拽过来之后跌坐在地,似乎在走神,还以为她吓傻了,简短道“你别动。”
    南河点了点头,脑子却拼命乱转。
    她之前就觉得,晋王和楚王经常在一起,而且远离各自的国度,肯定是各国任侠与刺客的首选目标。毕竟天下刺客只要来杀他们,那就是出一趟差,接两笔大单。再加上晋王和楚王都是几乎身后再无继承人的“独王”,这俩人又没有成婚,没有子嗣,只要是楚王和晋王一死
    天下大半,都是任剩下的人宰割。
    能够获利的人太多了。
    这是无本万利,只要赌一把,赢了就坐享天下的买卖。
    而且当时在晋楚联手攻打魏国的时候,想要杀他们的刺客也确实不少。辛翳对此有经验,就要求他们大部分时间住在船上,船只经常改变停泊的位置,还将他们的船隐藏在几乎一模一样斗舰之中,甚至连旗帜、卫兵都看起来与旁边几艘船没有什么差别。
    再加上那时候大军在侧,他们安全躲过了一波刺杀。
    当然也不是说天下就没人刺杀他们了。肯定还是有人想的。
    但南河却忍不住把刺杀与玩家上一次会面联系在一起。
    她有种预感,玩家中有好几位,都着急了。
    之前舒告诉她,白矢在秦国的时候,南河就忍不住想舒怎么会忽然关注那个智夏子,怎么会忽然要去查这件事。
    舒没有说的太详细,但南河却觉得,她自己都说不太清楚消息的来源。
    也就是有人有意引导她去知道白矢的存在。
    只要想想谁能知道白矢的存在,以及秦晋不和对谁最有利,就能轻易知道答案。
    赵国。
    赵国借此想要离间秦晋。
    而舒也只会对这一件事有些冲动。若不是她选择与南河商议,又已经成熟到可以反思自己的冲动,重新审视该如何做,说不定秦晋之间就真的会被煽动出矛盾。
    毕竟这一招很急,也很有效。这一举挑拨,应该也是玩家会面之后紧接着做出的反应。
    南河开始怀疑,是不是赵国那位玩家也着急了。
    南河之前曾怀疑赵王与赵国二相之中有一人是玩家,如今看来,这三人之中,跟白矢有过接触的蔺腹是玩家的可能性更高了。
    忽必烈果然是蔺腹么
    年纪也合得上,蔺腹成名也是在二十多年前,如今有妻有子,符合他自称来了三十年的说辞。
    那会不会这次刺杀,也出自蔺腹之手
    如今高台上乱作一团,真可谓“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这时代的宫奴们哪里有后世保命救一回主子,靠命搏一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的想法,一个个都只顾上自己抱头乱窜,也就景斯这样的,还能在一旁嗷嚎着“大君”,恨不得用他那碎嘴皮子吐出的唾沫喷死十几丈外的射箭者。
    南河脑子乱转,却忽然听见高台下木架发出了一些咯吱的响声。
    而另一边,箭矢稍歇,似乎听见了远处有些刀剑与呼喝,似乎是卫兵找到了远处射箭的暗杀者们,正和他们颤抖起来。箭雨歇下,舒也得了空闲,探头朝射箭的方向看去,似乎看到了远处射箭者所在的位置,又惊又怒“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而且那里根本不必这里高,距离又远,他们是如何瞄准,如何射箭过来的”
    南河也转过头去看,眯起眼睛,能看到远处有卫兵手持火把冲过去,照亮了一小片景象。
    射箭者显然是各自埋伏,整齐划一的行动,身穿暗色棉衣,为了方便行动,只在关键位置束了皮甲。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拿的东西似乎根本不是弓,而是很沉的弩
    弩机发展的很早了,但是多以城墙上的强弩或弩车为主,手持弩机出现的并不多。
    更何况赵国多出强弓勇士,找些用弓高手绝不是难事,赵国这样全民用弓的国家,怎么会用弩这种机动性差但是力量稍强的机械
    而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持弩,只要是将弩上勾住和放开弓弦的“牙”设定在同一强度,所有人就能射出差不多距离的箭矢。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要是提前有所计算预估,就可以站在一个与高台同等高度,甚至低地的位置,以同一斜角向上射击,就算无法看清他们所处的高台,也能在暗处将箭矢射在高台上。
    南河愣了愣。
    这样的刺杀方式,思维方式,就很不像是赵国人。
    反而让她想到了那头用各种机巧,忽然有如神人相助一般攻下铜陵的越国。
    是越国的玩家来刺杀他们了么
    南河正想着,她倚靠着侧翻在地的桌子,望着高台临江的那一面,忽然看到了一双手,紧紧扣在了高台的边缘
    有人从背后爬上来了
    舒还在转头往另一边射箭处看,忽然被寐夫人狠狠拽了一下衣袖,寐夫人惊道“舒,小心”
    舒愣了一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寐夫人对她的称呼,而是先被背后的杀气刺激的猛地转过身去。一名身着深灰色短衣的刺客,带着涂了黑漆的木制面具,两个挖洞的眼睛处闪着寒光,手中一把短刀,猛地朝她刺来
    舒脑袋只顿了半秒,她猛地就地一翻,朝旁边滚去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动作不够利落,反应不够快,说不定就会被这样一刀劈到手臂
    却不料身边的寐夫人竟然也够勇敢,抄起青铜盘,猛地朝那刺客掷去
    刺客挨了一下,刀剑也失了准头,斜斜擦过舒的胳膊,将舒礼服的宽袖钉在了地上。
    舒猛地一抬手,顺着刺客的刀剑,将衣袖的布帛撕开,躲开几分。
    她这时候才看清,有最起码十几人已经从高台边缘爬上来了,而且舒一转眼,甚至还能看到他们手腕上还套着一个铁爪似的东西,连着绳子,似乎用来辅助他们吊在高台木架里
    南河也看到了,心道怪不得对岸无灯火,也似乎没有巡逻的兵士。怪不得他们要一身黑灰色衣服还带着黑漆面具。怪不得她听到了木台咯咯吱吱的作响。
    他们什么时候潜伏过来的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如此有纪律
    不但如此
    安排这样一场刺杀,说明对方预测到晋楚会想要在成周这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举办春祭,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摸准了他们的行踪,甚至能提前派这么多人埋伏。
    而这些人根本也都不打算活着回去似的
    这可谓是死士的雏形了。
    毕竟这年头,要是有门客肯像荆轲那样,为了忠诚“一去不复返”的刺杀某人,那都是可歌可泣的义举壮士。
    阶级虽然分明,压迫虽然深重,但这种阶级与压迫在这个时代还完全没渗入精神层面,就算是最低贱的奴婢车夫,都会唱着讽刺贵族的诗歌,用土语怒骂权贵,也会在关键时候先管自己的性命。忠、义甚至包括道德,都不是那种强制烙在每个人精神上的。
    因此君臣之间的忠诚,往往都是和友谊或利益挂钩;国家王室的团结,也都是与亲情和权力相关
    以这时代的想法来看,死士或奋不顾身者,反而少的可怜。
    那又有谁有能力,驱动如此多为他奔走,赴汤蹈火之人
    虽然也有可能是某位贵族手下的死士私奴,但南河看着这些刺客的装扮与做派,他们目光中不是麻木,而是坚定。她竟然想到了墨家。
    墨家分支中的秦墨与楚墨,都留下过三百门徒以死护城的故事,只是他们的存在抵不过“王道”,渐渐都没落了。而在齐鲁东方那一派墨家凋敝的最晚,曾经势力最大,如今这几年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会不会他们的销声匿迹都只是自我保护的办法。
    就连秦国和楚国的墨家分支,都偶尔在民间还有些影响或动作。
    而墨家和鲁国、宋国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这两国被灭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显露踪迹,甚至过分安静。
    她之前都想过,会不会东方的墨家,早就被人控制,隶属于某一人麾下了
    那舞阳君入齐,竟然都没有发生冲突。看来这位墨家的掌权人,或者说墨家巨子,很有远见啊。
    在一时疯狂厮杀的混乱场面下,南河却几乎觉得自己要相通一个节点了。如今玩家之中,只有一人最神秘最难猜。会不会那位玩家就是墨家巨子
    而会不会这场刺杀,就是上次玩家碰面后,他遭受刺激,把持不住冷静所做的一招险棋
    南河想着,却发现上来的刺客,俱是往舒和辛翳的方向去了
    而辛翳那头有商牟相助,虽然被围攻,但压力更轻。
    一边还有刺客从高台下的木架爬上来,一边在场的刺客竟然也很有应变能力的改变了作战的方略。
    因为舒自己就也不算是用刀剑的高手,她机敏,论手头功夫却要跟商牟、辛翳这样的人差上一截。而晋国这边两位臣子,也都不是高手。
    显然这些刺客很快看出来了局势
    这样的境况下,无暇自顾,晋楚很难相互帮助。只要拖住楚王与商牟,先集火围攻晋王,弄死晋王之后,就可以全力对付楚王了
    南河显然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惊道“舒小心”(https://)《帝师系统》仅代表作者马桶上的小孩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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