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常棣
外头风雪飘摇,吹得门窗打颤,南河心底叹了口气,往小炉的方向伸了伸手。
虽然说住的没有宫里舒服,但毕竟她也是突然赶来要住,只拿了些书简和随身衣物,本来想着能有打地铺的地方便行。却没想到这宅子其实有大半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不但家具借备,床褥矮枰坐垫都备的齐全,也早有下人进来打扫收拾过。
只是她突然住进来,门窗外头没挂褥帘,拿些炭火也花了不少时间。
南河这一天也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毕竟好多常用的东西都没有带来,想看书简也看不进去,临近年关大小祭祀连台,政务也不太着急,她便放着自己一天无事。不做点事的结果,就是难免乱想,直到这会儿,外头天色都黑了,她还总是望着炉火走神,收不回心来。
没想到,风雪声之外,似乎又有喧闹的声音传来,南河偏了偏头,只似乎听见了几声叫喊和一阵纷乱的脚步。
她才站起身来,那片脚步声就冲的近了,南河听见院子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喊道“先生先生”
虽然她早就料到辛翳怕是会这种反应,但发生了之后,她还真是有点头疼。
他是真的太粘人了。
南河手才碰到门框,就听见辛翳跟嗓子要哑了似的又喊道“先生你在哪儿你别躲我”
南河端着铜灯,拉开门,被外头风雪灌了一脸,院子里头一片昏暗,只有屋檐下头一些油灯在葛麻灯罩下亮着,辛翳裹着黑色大氅,手里拎着灯笼,在院子里猛然顿住脚步。奴仆下人在回廊上院落里跪了一地。
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也动不了了。
他只看到南河半垂着眼睛,护着灯火走出来,她一双手被灯火照的晶莹剔透,头发已经散下来似乎准备睡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甚至在盯着火苗,而没有在看他。
南河淡淡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宫里很快要落锁了,你是打算又要从角门回去”
辛翳就跟被寒风吹了个彻骨似的,心头哆嗦。他瞧不出来南河的态度,却又自我安慰南河刚刚说了话不算短,她应该不至于不想要理他。
之前昨夜种种,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就算记得清楚,他也一直没有揣测南河的能耐,他也只能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神情满心乱想。
辛翳朝南河走上去几步,踏到门前回廊的地板上,道“先生怎么忽然出来住了。”
南河“本来就说好了要出来住的。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不如就搬进来住。”
辛翳“不是说好啊年关之后么”
南河“也不差那几天了。若是有政务,我还是会入宫的。只是想着这边宽敞些,搬来住也不错。”
辛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忽然道“先生屋里什么样子,我还没瞧过,先生让我进去看一眼罢。”
南河抬起眼来,瞧了他一眼。
辛翳心虚,人都要矮下去,强撑着想说几句什么,南河却先开口了。
“臣都要睡下了,屋子里也没收拾。今日也不合适再让大君进去。”
辛翳“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南河说话有些冷,那股疏离或者说拒绝甚至让辛翳无所适从。他却不知道,南河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现的冷漠些,她也每吐出一个字便心头悬着,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神色,怕他真的伤心了。
南河“毕竟这头清净,我也过得舒坦,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便可以好好睡下了。”
辛翳猛地看向她,神情大震,眉梢都垂下去了。
这话就是说他烦人聒噪,扰的她不能早睡,要是他不在,或许南河能保持着自己生活的节奏,过得很舒服罢
是了,这些年南河哪里有过什么自己的空间,说是夜里不要去找她,但是辛翳却经常召她过去
辛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忽然才意识到,虽然他说要敬重先生,但有时候却和先生的生活合在一起,让先生很难拥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了。
可是,可是
辛翳心里总有种预感,这时候这一刻不抓住,可能就要以后都慢慢越走越远了。
他撒泼打滚卖可怜一向是好使的。
果不其然,他立刻道“可是先生屋里有炉火吧,我一路骑马过来,都快冻死了。”
南河抬了抬眼,他心头大喜,还以为她心软了。
南河道“大君带侍卫来了么”
辛翳连忙道“没带。先生总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罢。”
南河“那臣叫人进宫一趟,让宫里驱车来接大君。车上备好火炉,大君就不会冷了。”
辛翳哪里想到南河就是不松口。
辛翳还会撒泼外加扣帽子“先生这是不要我了么这是根本不想见我了么”
南河抬眼“这府邸是大君为臣修造的,难道不是想让臣住进来。一个外臣,蒙恩住在了离莲宫最近的府邸,这与要不要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你我君臣,何来谁不要谁一说。”
她满嘴君臣的。辛翳只感觉自己快要腿软,他慌得几乎要口不择言,却喉头紧紧缩着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半晌才道“先生怎么会跟我只是君臣呢。先生就是生我的气了罢说什么没有生气,但我真的、真的是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那样子特别不合适了,我真的知道了”
他说话几乎带上了几分哭腔,慌得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
纵然他自己心知这份解释也是假的,他心里本来是不清白的,可如果表露真实就代表先生会离开,那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说出口。
甚至辛翳后悔死了
如果他不存着这种龌龊的心思,如果他没有妄图得到些什么,或许先生就永远不会避让躲开他了
南河听见他声音里那分哭腔,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来,看向辛翳。
灯烛下他的神色不明显,却让南河觉得很冲击。
他怎么会露出这样哀求后悔似的表情来。
她一下子心软,也一下子更认识到一个问题。
他这样伤心,其实并不是正常的而是源于过分的依赖和依恋吧。
南河不知道辛翳这些年藏在心底的想法,更不知道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只把他的表现,都当做儿时开始对她的有几分病态的依恋。
如果是过分依赖,她这样想要一下子斩断,怕是不太可能,而且辛翳毕竟还是楚王,他要是因此性情大变,会有很多人和事都要受牵连。
怪不得系统不肯判定她任务成功,或许就是因为辛翳的这份依赖罢。
慢慢来吧
这种事着急不得。
南河心底叹了口气“虽然事情不合适,但我当真没有怪罪。我只是认为,或许这时候搬出来住,也不是坏事。你要是也真的替我考量,就也应当让我自己也有个独处的地方,也有个家,对吧。”
辛翳神情更难受了“有个家”
难道楚宫对她来说不算家么
南河“更何况这府邸离宫中,宫中还有许多事务,你想来自然也可以,我也总会要入宫去的。又不是见不着,你何必做出这幅样子。”
辛翳“可是可是”
南河似乎想要伸手去点一点他额头,但手伸到一半,却觉得不该再这么做了,她手停在半空中,辛翳却忽然探头,把额头抵上她指尖,神情难过又恳求似的瞧着她。
论是谁也不能无视他这样的眼神,南河忍不住手指点了点,他眼眶红着,很勉强的笑了。
南河“我不信你没有带侍卫,今日先回宫去吧。”
辛翳“可我想见先生。”
南河“想见就过几天再来。等我让下人把宅内收拾的都差不多了再说。”
辛翳也算是明白,先生今日能见他说几句话就算不错,要是他再得寸进尺,怕是南河就真的要生气了。
辛翳立刻道“那我明日来。”
南河“后天吧。”
辛翳“明天”
南河冷脸不说话了。
辛翳“那那就后天。”
南河道“你是楚王,也不能宿在宫外,还是尽早回去吧。”
辛翳“先生这就让我回去了,没什么话与我说了么”
南河本想说“你还想让我说什么”。但她又觉得这句话太冷,太伤人了,她自己一时都把握不好说话的度,只随着本心道“辛翳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不论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所以别多想了,回去吧。瞧你头发上都沾了多少雪。”
这话很温柔,但辛翳心底却不敢信了。
可能不会生气,但是会远离啊。这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去了。
辛翳很勉力的笑了笑“我、我知道了。先生,那我后天过来。我,我先回宫了。”
南河点头,站在回廊下瞧着他,辛翳却觉得那目光像是逼他转身走。
他转身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南河一眼。
又走出几步到对面回廊上,转脸瞧她。
南河心道这样真不行啊
虽然她以往都会在回廊下目送他走,但今日要是再这样,他一步三回头的,估计半天都走不出去。南河心下一横,干脆转身走回屋内,一手端着灯合上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着急了,灯烛被关门的风一下子吹灭,她举着灭了火的灯,背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知道听见外头跪着的奴仆也都窸窸窣窣站起身,她才转身朝外头瞧了一眼。
辛翳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她心底想要松了口气,这口气却堵在心口,最后只放下铜灯,有些头疼也不愿意乱想的到床上去了。
她倒是睡了一晚上不太安稳的觉,宫里有个人却连这个福分都没有。
商牟把自己脑袋按进被子里,听着外头砸门声,实在受不了了,吼道“辛翳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谁要给你聊你走别跟我说什么先生不要你,他要不要你干老子屁事”
辛翳“你开门,你还是不是兄弟,我这有难你不来帮我你不来听我说说心里话”
商牟气得吐血“谁跟你是兄弟,我是仇敌你难受我高兴死了”
辛翳“那你就出来看我笑话也行你快点”
商牟“我不你自己都说自己喜欢男人了,还半夜来砸我的门,你就不怕我误会”
辛翳砸门的声音一下子中断了,他的声音半晌才在门外响起“商牟,我真没这么饥不择食。算了,让你说的我自己都恶心反胃,你以为我愿意大半夜找你这个不爱洗澡不刮胡子的臭脚村夫么。”
他转身要走,商牟居然一把拉开了门,他裹着军中发的旧棉衣,气得面红耳赤“呸日了,我他妈没嫌你就算了,你还敢嫌老子恶心说有什么话就说我现在发现了,你就是个女人性子,半夜找不到人互诉衷肠,你就要哭了是吧”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拉开门,竟然看到辛翳眼睛确实有点红。
虽然辛翳强做出如常的面色,但好像真的发生过了什么。
商牟“日了你还真他妈你、你你到底怎么了要不然,你进来说”(https://)《帝师系统》仅代表作者马桶上的小孩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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