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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君子于役

    辛翳看她扔软巾到水里,没明白,刚要问她这是干嘛,荀南河的手就已经逮住了他下巴,动作虽然还算温柔,但她竟然也长了点记性,拿手指抵在他牙间,稍微用了点力气,似乎就怕他再咬人。
    辛翳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的。
    他想着自己刚刚也没道歉,这会儿只好乖乖张嘴仰躺着。南河用顶针稍稍给他磨了一下牙尖,辛翳缩了一下。
    荀南河轻笑“是有点不舒服。我不会磨太多,一会儿就好了,你忍忍。”
    辛翳张着嘴也没法说话,哼哼两声当回答了。
    荀南河一边轻轻磨着,一边笑“你这哪里是天狗,简直是野猪。一天到晚哼哼哼,高兴的时候也哼哼,生气的时候也哼。”
    辛翳难得看她语气轻快的跟他开玩笑,也有点想笑,唇角微微动了动,他睁开眼睛想跟南河说话。
    一睁眼,就看到了他记了好多年的一幕。
    过多少年细想,都是些余光里的虚景似的。
    可能是走路急了,她两鬓规整的头发散了一点点,几根碎发掉下来贴在微微汗湿的脸上,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觉她一身君子打扮的这一点点纰漏。
    睫毛细细软软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小窗漏进的白光照进浴桶的水里,又化成秋波似的彩光掉进她瞳孔里,她睫毛半掩亮的惊人的双瞳,那双眼里的全部专注都用来攻克他自己都没太在意的小尖牙。
    她耳后颈侧竟有不少汗珠,估计是外头太热,路上走得太急才出了不少汗,这会儿竟然感觉那些汗珠是冷的。他惊讶了一下,他向来觉得荀南河这样的人不会出汗,毕竟她给人感觉太干净得体了。
    但就这一些细小的汗珠,凝在她肌肤上。
    忽然就跟个冰凉的旧瓷器有温度了似的。
    他以前觉得南河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毕竟他对自个儿长相很有自知之明,惯常以自个儿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南河顶多算是还过得去吧。但这会儿,他却又觉得,她其实挺好看的。
    不是纯粹的人人都理解的美,但五官都有各自令人觉得舒服的地方。
    她内双的那道线很温柔的敛着,不张扬,仔细看上唇有些微翘,只是她总抿紧嘴所以看不出来。从下巴到脖颈,一条从骨骼到皮肉都柔中带力道的线条延伸下去。
    辛翳也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脖子看了半天。南河手指扣着他牙齿,道”现在还难受么“
    辛翳猛地收回眼睛来,摇了摇头。
    南河轻笑“看什么呢,都走神了。”
    辛翳心虚,想说话,但她手指还放在他牙齿间,他合不上嘴,就没说什么。
    南河“再稍微磨一下就好了。不过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变尖,到时候再磨磨。”
    她继续手头工作,低头仔细看他牙尖,脸贴的更近了。
    呼吸都拢在一起。
    辛翳却觉得有点不敢喘气了。刚刚也难为情,但也没有此刻如此的令他尴尬别扭不好意思。他忽然觉得自己张着嘴让她给磨牙的动作,太傻太羞耻了,而且他还躺在水里,什么都没穿
    说着,他竟然自己伸手到水里去找那块软巾,很掩耳盗铃的拽了拽,妄图挡住点什么。
    就这磨几下,刚刚还没感觉,这会儿也不知道做贼心虚还是什么的,就感觉是在磨骨头,他后脊梁都麻了,整个人都想从浴桶里跳起来,然而另一面却软了身子倚在浴桶边沿,顺从的微张着嘴。
    辛翳觉得一池冷水都要烫了,南河却松开了手。
    南河微笑“你舔舔试试。”
    辛翳望着她的脸,还在发愣。
    南河失笑“傻了么”
    辛翳猛地回神“啊嗯。”他舔了舔,舌尖从尖牙上裹过去,又伸出湿漉漉的手指按了一下牙尖“嗯,还好,不那么尖了。”
    南河觉得他有时候那种没人管没人教,礼节不太合适的举动,反而自有天真可爱的意味,她笑了笑“让我洗洗手。”
    她伸手进他浴盆里,洗了洗带着顶针的手指。
    手刚拨动了一下水,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举动不合适,想要收回手去。
    手伸到人家浴盆里,确实不合适,也不能老把他当小屁孩。更何况别人不知道她性别,她自己心里还该有数的。
    辛翳却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
    南河懵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头发还在滴水的辛翳从她手指上拿下来那枚顶针,又似乎在水里捏了一下她的手。
    南河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举动是不是这个不会照顾人的小子,敷衍的给她洗了洗手。
    辛翳从水里拿起那枚铜顶针,顶针上一层水光,亮的就像个金戒指。他笑出两颗虎牙“我没收了。你回头跟原箴说一声。”
    南河往地上弹了弹指尖的水,失笑“你又不会缝衣服,抢他这个干什么。”
    辛翳“我是楚王,我说拿就拿了。”
    南河摇头笑“好好好。以后少吃点甜的。我走了。”
    辛翳趴在浴盆边,玩着那枚顶针,道“先生不问我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玩了么”
    南河身子微微一僵,回过头来,想了想又叹气“我刚刚跟他们问过了。”
    辛翳皱眉,一下子直起身子来“他们怎么说。”
    南河有点难启齿“男孩子年岁上有点差别,玩不到一起去也正常,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辛翳“嗤。跟他们天天一个个脑子里都是女人也没关系,他们平日里跟我开玩笑也就罢了,上次不过是我说了他们没出息,他们竟然笑我。看来是我太纵容他们了。”
    南河“他们到了那个年纪,就难免说话轻浮,脑子里不装别的。”
    辛翳“我到那时候也不会那样难道先生跟他们一样大的时候,也脑子里都是那些淫秽的东西”
    南河“呃”那倒也不,她开窍早一点,刚上高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黄书十八式。到十七八岁脑子里装的就全是高考知识点了。
    南河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
    辛翳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对吧也不是谁都要跟他们似的说的那些话又脏又”他脸上表现出了个别扭难受的表情。
    那帮小子有时候也会到外宫去找宫女玩乐,并不是总见不到女子的。
    但辛翳平日生活的环境是真的隔绝和同龄女孩的接触的。
    南河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她也没太探究过辛翳不能见宫女的原因,也不知道该不该劝。
    辛翳脸上更显露出几分恼怒“然后他们就开玩笑开始胡说八道我就应该让人掌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一个个都飘了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南河没听那群孩子们说这个,微愣,道“他们说什么了”
    辛翳也没过脑子,拍着水道“他们说我那么烦女人,就肯定是喜欢男人的难道就非要喜欢男的或者女的我喜欢打仗喜欢刀剑就不行了么”
    南河愣了一下。她确实知道这年头民风淳朴,不论喜欢喜欢男女都不受抨击,只是不论男女,靠邀宠而得权,媚上且吹枕边风才往往是被诟病的。那群少年随口开这种玩笑,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南河笑了笑“不论大君喜欢男女,如今也不到了知道的时候。”她以前做过老师,也自己做过很多功课揣摩那个特殊的年纪,她也知道一般孩子明白自己的性向,大概都要到了十六七岁甚至更大一点的时候。
    他还小呢,刚刚说喜欢刀剑喜欢打仗就能看出来,他还不到想这些事儿的时候呢。
    但其实也不小了。
    十四五岁了。
    只是南河大概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于他的成长,总有点迟钝。
    辛翳瞪眼了“你也觉得我喜欢男的”
    南河看他又着急了,笑笑“我也不知道啊。别说我了,有些时候大君自己以后也未必真的都知道。但您的位置,娶妻是为了政治联盟,其他的不论喜欢什么人,都只要顺着心走就是了,何必在意这些。”
    辛翳更觉得吃惊了,他瞪大眼睛“可我不喜欢男的也、也不喜欢女的”
    南河笑了“说不定您天赋异禀,以后要爱上大楚,终生孤身呢。这也都无所谓,不至于生气着急啊。”
    辛翳气鼓鼓的,但南河又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气了。
    辛翳又拍了一下水,水花打的三尺高“那不管,他们也不能胡说八道”
    南河笑的无奈“行,我去说说他们。”
    辛翳你干嘛笑成那样,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
    辛翳盯着她“先生自己也没成婚呢”
    南河这话题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南河“不立业无以成家。再说我才二十出头。”
    辛翳本来还想说什么,又被她岔开了“都快二十三了,不能再叫二十出头了。”
    南河死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南河无奈“行行行,二十三了不成婚也不算太晚。再说,我现在也不怎么在宫外住,大君就别想着再给我塞女人了。要是大君放两个宫女在我居室里,那以后怕是不会再来我这儿了。”
    辛翳扁嘴“反正我觉得我不喜欢男的。天天看他们光着膀子疯玩的样我就烦,还喜欢男人呢,我除非脑子坏了。”
    南河想了想,还是怕他在刚进入青春期的年纪埋下什么不好的种子,试探性了问了一句“但大君也不想看到女子是么”
    辛翳微微斜眼。
    南河“臣只是好奇原因,毕竟女人也没有什么威胁”
    辛翳拧眉,继而冷笑,脸上的神情显露出几分恨意“看来先生也是没遇见什么女人过吧。没什么威胁她们”
    辛翳顿了顿,沉下脸来“她们有两副面孔,那些妆容就是她们画出来皮。切不可相信。撕了那张脸皮,她们就可能是恶鬼。”
    南河愣住。若说一个年岁大一些被女人伤过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不惊奇,但他才多大
    南河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下去,辛翳一下子从浴盆里站起身来,他抬腿迈出来,南河一下子转过脸去,装作去收拾小桌上的东西。
    这群小子真的是
    辛翳也没注意到她忽然转脸的动作,他先从屏风上捞了个软巾给自己擦了擦头发,手上没轻重,一下子按到了刚刚磕过的地方,他低低痛叫了一声,放弃擦头了。
    南河听见他叫了一声,生怕出事,连忙转过身去,就看到某人*坦荡的站着,背对着她,正在对着镜子照自己牙齿。
    这小孩真自恋。
    南河也难免眼睛就往后人后背屁股上掠过去一眼。
    真是个子抽长的就跟个小杨柳树似的。腿长手长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比她高了。
    他小腿又直又削瘦,这年头随着赵国胡服骑射,从北边匈奴那里学来了马镫和马上作战的技术,各国也都开始了骑射改革。用马镫骑马是个时兴了几十年的玩意儿。他估计前一段时间也光着腿跟他们骑马玩去了,膝盖下头晒成麦色,小腿肌肉裹着健康且抽长的筋骨,显得他人有种往上挺拔的精气。
    而且是一看就不学无术的一双腿。
    南河是跟荀囿长大的时候,家里太敷衍,没有跪具,坐在田头就学书了,所以腿没有跪坐的变弯。但一般贵族子弟从小跪坐习字,腿都不是那么直。
    南河只是瞎想。她挪开眼,又撇回去。
    他才多大,还自个儿满不在乎的露肉给别人看,她看两眼只是想知道他身量长得如何了,也不算过分吧。
    只是刚刚一眼不过是感叹一句他长高长结实了,一打眼看了个大概。这会儿她却不知道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居然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一眼看见某人屁股上长了颗红痣。
    屁股上生了颗红痣,这比虎牙还不符合大楚君王的威严。
    其实没太显眼,估计他自个儿也不会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那儿长了颗痣。
    她自己都有点想笑话自己了,转过眼去,但脑子里忍不住又冒出来
    她都觉得是自己脑补了一颗红痣。又转过脸去看。
    这回看仔细了。确实有。她在心里骂了自己半句,真的转过头去收拾东西,也把浴桶里那块漂浮着的软巾给捞上来拧干了。
    但眼前还有一闪而过的画面。
    她都快不知道自己记住的是红痣还是某人的尊臀了。
    南河怪嫌弃自己的啧了一声。
    身后的辛翳听见她啧声,还以为她觉得他照镜子太久了,别开头“我就看看牙而已。”
    南河这才明白他误会了,她道“大君擦擦身子吧。”
    辛翳“不擦了,热死了。我都懒得穿衣服。”
    南河刚要开口劝他穿好衣服。
    辛翳又嘴快道“不过先生在这儿。还是穿上吧。”
    他背对着她,从衣架上拿下来一件白色单衣,随便裹上系了绳。那单衣长度不过到腿弯,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南河没听见。只看见他胸口衣领跟卖身似的敞开着,又扯了件极其轻薄的黑色纱衣,随便披上,回过头来,大点声道“我不穿裤子了啊”
    南河听着他开口,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低声咕哝的是这句话。
    还提前小声彩排了一遍才敢说出口似的。
    辛翳不等她说,争辩道“你别又说我也别乱看,我好好跪坐就是了。真的太热了太热了。”
    南河“我不乱看。”
    辛翳“你真是个活神仙了,这都什么鬼天气,你还穿两层,还穿着胫衣,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跟重皎一样不能见光呢。”
    南河也不生气,她只是道“我习惯了。”
    她又笑了笑。心底却在骂自己。
    笑的倒是正人君子的嘴脸,刚刚简直就像个为师不尊的大龄臭流氓。盯着小孩屁股看算是什么。
    辛翳看着她又似乎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疏远的样子,感觉刚刚贴得很近给他磨牙齿的荀南河又不见了。那瓷器透露的一点温度消散,又变成冰冰凉凉油烟不沾的样子。
    他刚刚照镜子的时候,能从镜子里看见荀南河倚着小桌站着。她挪开眼又转回眼,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地板,辛翳觉得她性格坦荡,就算是看他也没什么的,但她脸上显露半分很自恼又有些有趣的神情。
    是他没怎么见过的表情。
    辛翳心底乱鼓莫名敲起来,也不是真的在照镜子,而是摸着被她磨得沙沙的牙尖,在瞧她。
    但这会儿看见荀南河不多话,笑的既温和也无内容,他心里的乱鼓渐渐平息下去,冷静了几分。
    辛翳扯了扯身上宽袖的黑纱,光着脚走出去,道“先生来主屋吧,我让他们再弄个冰鉴来,你也凉快一下。”
    辛翳舔着牙,稍微在心口按了一下,也没明白自个今日是怎么了。
    当他彻底明白自己心口的感受,已经是那颗心涨得快要不能自持之后的事情了。(https://)《帝师系统》仅代表作者马桶上的小孩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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