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硕人
南河说了几句真话,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嘴上竟也没把门的“要不是事出有因,我很少撒谎。”
辛翳猛地回过头来,点墨的眼睛盯着她,半晌道“我不信。”
南河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不说孤,自称我,说这话竟然跟委屈似的。
辛翳又咬牙道“我最恨有人欺骗了”
南河心道我不也就骗了性别这点事儿么。我是男是女又不阻碍我是你先生的事儿啊。再说这事儿你也不知道
南河一直不说话,辛翳还以为她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这才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拿着竹简还摔摔打打的“敢骗孤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这句话要是旁人听来早就两股站站,汗如雨下了,但南河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
南河行行行,付出代价,荀南河都死翘翘了,都要葬下了,你还想怎么付出代价。拉出来鞭尸么
辛翳还想说些什么,寺人远远在外通报“大君,令尹前来。”
辛翳皱眉“这么晚了”
南河连忙收好竹简,放到桌案的一旁,心里也在好奇,是谁接任她做了令尹不过能做的人选也不多,她大概也能猜到。
但当南河透过打开的障子看见原箴的身影走进宫室,心里还是一喜。
原箴是性格温柔了些,但他表面不强势却不代表没有能力,只是早些年有些太年轻,南河便让他去了最难缠的南方,对付那些蛮族,也估计有两年多没见了。他倒是早早长得进门都要低头了,脸也更方了,气度倒是也更沉稳了。
那些孩子里,最理解她也最安静的大概就是原箴了,他真是恨不得她读过的书他都要读,她说过的话他都要记下来,南河对他也有几分喜爱。
原箴还正说“怎么了怎么又来了这儿先生都已经葬下了你也别”
南河听见了也一惊她真的都入土了景斯不是说荀君身子入土,怕是辛翳就能反应过来她就是替代品了。怎么看辛翳的态度倒没半点转变。
原箴正说着,微微低头走进屋内,话说到了一半,一抬头看见了南河,整个人僵住了。他的表情不比刚刚那两个寺人好多少,吓得后退了半步,后脑勺撞在了门框上,才结巴半天道“这、这这这”
辛翳倒是心情好了些,道“有什么事儿”
原箴指着她“你、你你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辛翳一副不愿看她的样子,下巴微微往她这儿一抬“申氏送来的。”
原箴半晌道“就那个申氏女这长相要是申氏的,我、我就把这个竹简吃了”
辛翳看他的性子都能说出这种话,也笑了“确实不是。申氏也生不出来。行了吧,就拿她当个摆设吧。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南河这会儿正要退下,听见辛翳说的这句“拿她当摆设”,也不好动了。
辛翳估计原箴这么晚急急忙忙找过来也是大事儿,他有意想让南河在这儿听着。如果真的是国家大事,她会不会一着急,露了馅也要给他指导和提醒
原箴又看了一眼南河,这才跪坐在桌案前,展开竹简递给辛翳“是军务。魏国在上阳附近集结部队,似乎想趁着我们还在上阳建城,攻下上阳,而且这边齐国和宋国似乎也在边境会谈。齐国与宋国都和我们有接壤,宋国虽然是小国,这些年也不安稳。”
辛翳一皱眉“魏国只有魏国在集结军队秦国和晋国没有动静我以为他们要三国联手打下上阳。”
原箴摇头“似乎没有。秦国境内荒灾还很严重,晋国虽然借粮,但也只借了一点,就相当于一桶水泼进大火了,解决不了问题。秦国现在还没有能力出兵。而晋国,您也应该收到消息了吧,淳任余被割了脑袋,那个会打仗的公子白矢竟然不是淳氏血脉,也被轰出了晋国,如今晋国是那位太子舒继位,怕是连自己门前的事情都顾不好,更别提南下攻打上阳了。”
辛翳“说来淳任余,我还以为他是被那两处箭伤给弄的病死了呢,没想到居然是被割了脑袋。一代战场驰骋的老混蛋落得这么个死法,倒也真是不过如果是太子舒继位,那如今倒是攻晋的好时机。”
南河肩膀微微一缩。
原箴“这话倒是不假。不过魏国如今似乎决心要插一脚,若是这次能在上阳击退魏国,最好先趁机会直接攻入魏国内部,先把魏国打残。”
辛翳对待军务上的智慧,原箴和荀南河加在一起估计也比不上,他点头道“晋国在魏国和秦国之间,魏国现在有这样锋芒毕露,如果真的要灭晋,必须先打残魏国,否则北上的线路太长太窄,很容易被魏国从旁边一刀切断。如果把中部的魏国打到无法还手,就可以先取晋国,站稳脚步,下一步吞并秦国和魏国了。”
原箴“只是魏国也不是好打的。”
辛翳“至少不用担心齐国从东方进入魏国来支援,他们之间隔着太行大山。而且如果他们来打上阳,出兵魏国也有由头。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北上先国家先开刀都不容易。我从不打不能确保胜利的战役。”
原箴点头“但魏国这次集结的部队不在少数,上阳附近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辛翳“恶战就恶战,商牟还在上阳。回头你给他写信,把这件事儿跟他说一下。”
原箴称是“齐国与宋国的会谈若是有了别的动向,臣也让人多注意。”
俩人聊的事儿暂告一段,原箴正想找机会问一句这申氏女的事情,就看着寺人捧着装着肉脯的匣子进来,要放进书架上的小筐。原箴笑了“藏在这儿的零嘴还没忘了。以前我来,先生也总拿给我吃,说是因为你总磨牙,给你备下的。”
辛翳愣了一下,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也经常吃么”
原箴笑“吃过几回,都是先生给的。不过我不爱吃这些。”
辛翳又问了一句“她主动给你的。”
原箴也没明白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值得问得,迟疑的点了点头。
辛翳没说话。
南河看见他们讨论肉脯的事儿,才想起来自己屋里放的唯一的小零嘴,有些想笑。却看着辛翳回过头来,盯着她狠狠瞪了她一眼。
南河怎么她刚刚笑出声了
辛翳转过脸回去没说话,看着寺人把那小筐放回了书架中层。原箴性格温柔敏锐,一下子感觉到了些什么,转头问道“大君生气了”
辛翳扯了扯嘴角“没。我就是想事呢。这么晚了你也要回去了吧,我送你出去。”
原箴愣了愣,起身和他一起往外走,在走廊上两人也多聊了几句,辛翳说的都是国事,原箴忍不住问了一句申氏女的事情“大君打算让她一直在宫里”
辛翳光脚站在回廊上,神情淡淡的。前两日荀君下葬的时候,他就表现的很安静,原箴一直有点担心,今日看到了那申氏女,反而更担心了。担心他真的魔怔了,把那个女子当做荀君了。
看他把那女子领到荀君的居所来,怕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辛翳“嗯。她会一直在宫里。不会放她走的。”
原箴“我以为你会杀了她的,申氏送来这样一个人,可就是在影射您和荀君之间的事。”
辛翳“不用影射。我和先生之间没事儿也有事儿。”
原箴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翳“你记没记得我当时说你名箴,就是纫箴的箴,因为你那时候就懂得缝缝补补。那时候荀师也节俭,他的衣袍破了也让你帮忙缝补,他每次都对你赞不绝口。”
原箴想起来了“是。不过后来你都给让人给荀师做了很多新衣裳,她都穿不完,就不来找我了。”
辛翳“其实我犯过很多少傻。看你会缝纫,我甚至偷偷也学过,也想给她缝补衣袖。不过我天生不是干这些的料,手都扎坏了。后来觉得可笑,我是楚王,不是什么盯着这点小事的人,先生要是知道我因为那点心思,恨不得连缝纫都要学,大概要对我失望了。”
原箴愣了一下“什么”
辛翳“我那时候嫉妒你。不一般的嫉妒。她说什么你都能记住,她引经据典你都能接的上,你是她最得意的门生,令尹之位她也说非你莫属。”
原箴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一低头,竟然也看到了辛翳衣领里半颗匿在阴影里的蜻蜓眼。挂着旧成暗红的绳儿,颜色与花纹都明显是先生当年那枚。
他瞪大眼睛没说话。
辛翳手指拨了一下灯笼,看着灯笼上剪纸的花纹乱转,斑驳灯影从他脸上划过去,道“我不怕申氏影射什么,我恨不得天下人都来影射。身正影子斜这话用不在我身上。”
他轻声道“因为我心里不清白。”
原箴微微张嘴,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
辛翳微笑“我以为你早知道。”
原箴震惊“我只是以为大君依赖荀师罢了没、没料到这些”
辛翳低头笑笑没说话“看来我藏得好,你都没发现,先生也不知道。”
原箴心头大震,半天才绕回正题上来“可可那女人却不是荀师您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该沉迷在这女人身上,她除了长得像,还有那点比得上荀君”
辛翳笑了笑“不用一个个着急的提醒我。我做事儿有分寸。就是令尹之位好好做,她会看着你的。你别让她失望罢。”
原箴半晌才点了点头“大君”
辛翳摆手“走吧,顶多送到这儿了,我懒的穿鞋。”
原箴拖着步子走出几步,猛地回过头来“所以,大君刚刚是生气了吧。”
辛翳“什么”
原箴舔了一下嘴唇“肉脯的事儿。那是荀君给你备下的,但我却吃过,而且是她拿给我的,你生气了”
辛翳没想到这点小事儿都被他看透了,也愣了一下。
他确实生气了。他一直在寻找,找一件独属于他的事,独属于他的身份。
她是楚国的令尹,是一群人的荀师。
唯独不是他的什么。
他早几年甚至会隐隐后悔,很荒唐的后悔要是他当初没让她教一大帮人就好了,她就是他一个人的先生了。
以前就在意,如今更是发了疯似的在心里回想,在找独属于他的事儿。
那颗珠子虽然在胸口,但他不觉得这能代表太多。
他必须要找一件独属于他的事情,必须要一件事实提醒他自己是特殊的。
连这种情绪,原箴都体会到了,原箴缓缓叹了口气“您与我们不一样,先生对您有信任和期望,见到她最后一面的人也是您。”
辛翳半晌摇了摇头“那不过是巧合,或许她不想见我的。罢了,不说这个了,你走吧。”
原箴迟疑片刻,这才走出宫门,回头望了他一眼,还是没说什么,走出去了。
辛翳走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走着,伸出的手抚过宫室里一个个漆柱,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望向漆柱,想到了什么。
对
这里还有独属于他的事情
辛翳几乎要一下子跳起来了,他心头又惊又喜,猛地加快步子朝后院走去。(https://)《帝师系统》仅代表作者马桶上的小孩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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