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出什么事了？”
房间里又进来了一个人，是高城。他原本在隔壁房间休息，听到碧云的尖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带刀闯了进来。
“碧云别叫了。高护卫这里没什么大事，你先下去休息吧。”沈青黛沉声道。
高城看了一眼床上的隆起，便应声退了出去。
碧云也和高城一样看出了沈青黛的不高兴，她诺诺地道：“小姐。”
她也不想这样的，但她实在是害怕。
前夜天黑看不清容貌，等到了客栈她才发现他的脸实在是太吓人了。为什么小姐一点也不怕，甚至还亲自照顾起了他。
沈青黛没理她，轻轻地拍了拍被子：“你别怕，碧云她不是故意的。你还没吃饭吧，你昏迷了两天，应该早就饿了吧，我让他们送饭上来可好。”
被子一动不动，但又似乎有些轻微抖动。
沈青黛眼神一暗，她知道碧云这是触到了楚瑜的暗殇。
楚瑜脸上的伤痕是当年宫内失火所致，帐幔燃起的火苗烧伤了他的右脸，如果当时及早治愈虽然没办法恢复原状，但也能好个十之七八。
可是宫内形势险恶，楚瑜只能被送出宫。
宫外那一家人生性吝啬，虽然收了微薄的抚养费，但又岂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花上一大笔钱，因此楚瑜算是彻底耽搁了下来。
这烧伤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变得越来越可怖，他也因此被人越发恶心厌恶。
想到此处沈青黛的声音越发的温柔疼惜了起来，“我知道你怕被人看见你的脸，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恐怖。相貌乃身外之物，人死后不过黄土一抔。美丑于我无异。”
被子抖动的更明显了些。
沈青黛再接再厉道：“别在被子里闷坏了，你快出来吧。”
隆起的身形缓缓放松，但是人却没出来。沈青黛想了想，回头道：“碧云，你先出去吧。”
碧云委屈巴巴：“小姐。”
沈青黛叹了口气道：“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出来。”
门扇轻轻阖起，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现在人都走了，除了你我再没有别人了，你别怕，出来吧。”
被子渐渐下移，少年捏着被沿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小半边左脸。像是怕看到她眼里的害怕和厌恶一样，他的眼神落向别处。
沈青黛发现了这一点，她轻轻道：“你别害怕，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和他们不一样。”
少年听了这话，慢慢地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移向了她的眼睛。
清亮的、澄澈的眼眸里没有熟悉的厌恶恐惧，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盈满了关心。
楚瑜定下心来。
沈青黛见楚瑜看向了自己，回了一个鼓励性质的笑容。但是她却忽略了这具身体的美貌程度，展颜一笑，灿若春花。
楚瑜看呆了，脸上悄悄爬过一抹绯红，却恰好被被子遮住，无人察觉。
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不，是神。
湿冷黑暗的雨夜，一道素白的倩影，修长白皙的指尖的温热和那人嘴角弯起的弧度。这是楚瑜后来历经世事变幻浮沉，却仍然经年不忘深藏心底的记忆。
*
汝溪王府的后宅内。
一个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正拿着一把折扇悠闲的听着下人的禀告，听到一半他猛地站起：“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有如此绝色？竟比莲儿表妹还要美？”
赵莲儿是汝溪第一美女，生得那叫一个柔媚多情顾盼生辉，王兆对她垂涎已久。
但因为赵莲儿是县令之女，容不得他放肆胡来，所以他也只能忍着，把这种多余的心思发泄到别人身上。
但是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心里就越发痒。
这一次城中竟然来了一个比莲儿表妹还美的女子，这难道是老天特意补偿给他的。
王兆兴奋地走了几步，问道：“她现在在哪？”
刘立一副狗腿的样子道：“少爷，我早就打听好了。这女子现下住在归云客栈，身边只有六个护卫、一个车夫和一个婢女。”
这种事刘立早就做的驾轻就熟，不消一晚就把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了。那女子身边只有几个护卫，且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因此刘立才会把这主意打到她们身上。
王兆听闻此言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满意地道：“干得不错，既然如此你们今夜就动手。你带几个人半夜悄悄潜进客栈，将人迷晕后带回来。事成之后，本少爷我必有重赏。”
刘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应道：“是，少爷。”便转身退下了。
“等等，回来。”
“少爷还有何吩咐？”
王兆摸着右手腕上的绷带，想起了那天被那小兔崽子咬伤的事，他满脸阴骘道：“顺便把那贱种带回来，敢咬本少爷他就该付出点代价。”
“是。”
*
归云客栈，二楼上房内，楚瑜擦了药早已睡下了。
雨天不好行路，再加上楚瑜还伤着，沈青黛就和高城商量后决定延后出发。
窗外阴雨连绵不绝，路上行人纷纷撑起油纸伞匆匆来去。
沈青黛坐在窗边，支着手看着窗外的细柳发呆，微凉的雨丝随风飘散了进来。
碧云见状忙拿着披风上前为沈青黛披上：“小姐，您怎么在这坐着呀。天冷，您受不得凉，快回屋休息吧。”
沈青黛道：“我哪有这么娇气，碧云，你说这雨还要下多久啊。”
碧云道：“刚听楼下掌柜的说，这雨估计要连着下五六天，今天才第三天呢。小姐是想老爷了吗？”
半个月前她们从云州出发前往京城相府，这是她们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当初小姐落水后醒来不久就缠着老夫人说想老爷了想要去京城，她知道小姐是被四小姐推下水的，四小姐还威胁小姐不许她告诉老夫人。
夫人早逝，老夫人虽然心疼小姐亲自教养，却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
小姐性子文静，不喜吵闹，因此总被人欺负了去。
小时候小姐总是羡慕二爷三爷一家和乐融融，她却形单影只。
小姐是想念老爷了吧。
碧云自以为明白了小姐的心思，顿时看着自家小姐心疼不已。
额，其实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下雨天，不喜欢那种黏黏腻腻的感觉而已。沈青黛暗自吐槽。
但是碧云却误会了，“小姐既然想老爷了，不如我去和高护卫说一声，咱们可以提前启程早点出发。”
碧云这丫头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还没等沈青黛说话就匆匆出门了。
这哪还行，楚瑜可还没好全禁不得路途颠簸呢。
沈青黛急忙上前拦道：“哎，碧云，不是……”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楚瑜一直都没睡，他怕他一睡着那个仙子一样温柔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这么关心过。
他长得这么丑她却救了他，也许救他只是一时好心，所以现在她要是走了吗？
他听到那个丫鬟说要早点启程，他害怕她走。
但是他没法阻止，他有什么资格阻止。
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可望而不可及，而他只是个被人厌恶的怪物。可是……可是他不想要她走……他越想越急越想越喘不上气，一时间竟然急的不停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时背上突然有只手在轻轻地拍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倒杯水缓一下吧。”
是她，她还没走？
沈青黛看楚瑜咳得满脸通红，就想起身给他倒杯水舒缓一下。
她刚起身就发现衣裳下摆被人扯住了，那双瘦弱细小布满了伤痕的手正紧紧地扯着她的衣服，放佛怕他一撒手就再也抓不住了似的。
沈青黛看向楚瑜。
她发现楚瑜正紧紧的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求你……别走……”
脸上的脆弱一览无余。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楚瑜露出这副模样。
在书里，梦灵儿一直楚瑜把描写成一个隐忍坚强的人，就算是被毒打被抛弃，在战场上受过多严重的伤，在朝堂上被多么污蔑指责，楚瑜都没有在乎过。他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从来都不表述自己感情的人。
就算是最后喜欢上了沈青蔓，都只是默默地为她付出。所以书中的沈青蔓一直不知道楚瑜喜欢她，她以为楚瑜对她的好只是源于救命之恩。
上午她为他上烈性药时也没见他喊疼过，他只是隐忍着咬着自己的嘴唇，若不是后来被她发现并制止了，只怕他身上又要多添上一道伤口了。
但是现在他竟然求她不要走，用那么哀伤恳求的眼神。
沈青黛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浅浅一笑：“好，我不走。我只是给你去倒杯水喝。”
楚瑜摇头：“不……不要喝水……不要走……”
沈青黛安慰道：“好，不喝不喝，你别怕，我不走。你伤还没好，先别乱动，赶紧躺下休息吧。”
她扶着楚瑜慢慢躺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楚瑜这才安心了下来。此时药效上来，他抵挡不住困意终于闭眼睡下了。
深夜，万籁俱寂。
房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002，外面什么情况？】
【很明显，你遇到传说中的采花贼了，怎么样兴不兴奋激不激动。】
【……】玛德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