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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乱伦记
    且说欣然从文失败,苏老爷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曾有朋友劝他送儿子去参军习武,他想了想,觉得不妥。一是他舍不得宝贝独生子受苦,再则儿子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没有学武就闹得飞狗跳了,如有凶器在手,恐怕要闹出命案来。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大女儿回家了。
    苏家的儿子不争气,女儿却很出色。苏老爷与元配生的一女,芳名,比欣然年长三岁,是当代圣女王的干姐姐,小时候住在宫廷里,公主应受的教育,一样也不少。五年前被送往魔法学院希瓦学习,后又进入圣龙神殿修行,成为神殿中最年轻最漂亮的女祭司。
    本来,苏老爷鉴于儿子不成器,感觉无法把事业托付给他,一直力劝女儿放弃神职,回家继承祖业。百般劝说后女儿终于回家,这也是欣然第一次与姐姐苏见面。这一年,欣然十三岁。
    苏老爷原本担心姐弟俩合不来,可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属多余。苏回家后简直像一见钟情似的喜欢上了精灵古怪的小弟,姐弟二人形影不离,有说不完的话。苏老爷想不通圣洁高贵不苟言笑的女儿怎么会和恶搞成性的儿子投契,便问欣然到底跟聊了些什么。根据他自己的看法,女人一旦对宗教入迷,就会变得言语乏味冷淡无趣,的母亲便是如此。
    然而欣然却说:“姐姐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我很喜欢听她讲。”
    “这样啊,真是小孩脾气,等你长大了,自己去外面走一圈,就什么都知道了。你姐姐从小在宫廷长大,并没见过多少世面。”苏老爷说。
    “其实还有别的事,”欣然神秘一笑,“我不相信姐姐能当法王,每天都要考验她的修行。”
    “法王?!”苏老爷被这两个字镇住了。他之前从来没有对女儿寄予太高的希望,如今一听说女儿有晋身库索圣教最高领袖的希望,不免惊喜交加。
    “唔,如果真的有望晋身法王......看来,我必须去活动一下了。”
    “爸爸,你先别急着送钱给那些神棍,我看姐姐是当不了法王了。”
    “胡说!你姐姐哪一点不够当法王的资格?”
    “她定力不够,经不起考验!”
    “你又怎么知道了?”苏老头一门心思放在花钱找人贿赂法王厅诸位枢机主教替女儿铺路上面,没仔细去想儿子的警告。
    “唉,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说了。反正,姐姐是不成的,她连我的考验都通不过,去法王厅也是白白丢脸。”
    “你这小混蛋,对宗教事务一窍不通,别再插嘴瞎说。”
    “哼,我不通宗教事务,可也知道法王无论男女,必须终生保守贞节,不得娶嫁--”
    “你姐姐本来就没打算嫁人。”
    “唉,爸爸,姐姐不会喜欢当法王的,那样她不会幸福。”
    “我自有安排,你懂什么!”
    当天晚上,苏老爷把包括元配宋氏和苏请到书房,倾谈女儿前途的问题。女儿果然不太愿意去法王厅。苏老爷苦口相劝,老法王刚刚辞世,如果不抓紧机会,就会被别人抢了先,这对家族的前途不利。苏还是不太愿意,并且情绪沮丧,好像吃了败仗。她在神殿修行时期,曾被好事之徒列入中洲七大美女之一,并送绰号“冰雪玫瑰”,可见她是一贯的冷若冰霜处变不惊。可是回家没多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生母宋氏看出端倪,问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苏老爷连忙说:“如果有了意中人,那也好,不去当法王了,请进女婿来继承家业也不错。”他是对儿子绝望了。
    苏犹豫良久,摇头道:“女儿并没有意中人。”
    “那就应该去法王厅走一遭,成与不成,都无所谓的。”
    “父亲您拿主意吧,女儿遵命便是。”
    就这样,苏次日返回圣都觐见四位枢机主教,苏老爷同行。
    经过一番交涉与考察,再加上苏老爷的人脉与金钱攻势,小姐心不甘情不愿的登上了法王宝座,这一次,连圣女王陛下都要跪在她面前忏悔了。
    苏老爷志得意满的回了家,刚上路时只有四辆马车,到家变成了四十辆。上面装满了各地神父、主教的馈赠礼品,就连那位当初辞退欣然打小报告的神父也登门拜访,主动提出担任欣然的神学教师。不过苏老爷今非昔比,有一个当法王的女儿,何须再培养一个神棍?一口谢绝。
    欣然知道姐姐当了法王,一点也不高兴。今后难再相见是一方面,此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心事。对于法王厅的四位枢机卿,苏老爷赞不绝口,称其德高望众,学识渊博。欣然却不屑一顾的说:“那帮人,全是饭桶。”他说这话是有充分依据的,只是不敢明说,否则恐怕小命难保。
    姐姐当了法王,欣然难过了好一阵儿。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了。苏老爷走访了圣都,心情极好,与贸易都市相对比,愈发觉得此地太小,培养不出真正的人才。打算送儿子去圣都学习,他曾是国家最高学府圣龙学院的行政校长,当年的老部下、学生在校中掌权教书的很多,给儿子谋个学籍不在话下。唯一费思量的还是学什么的问题。他是越来越认识到,欣然就像个烂泥潭,不管你灌进去怎样的活水,最后出来的仍是泥浆。这宝贝儿子不是不学无术,是走火入魔,专学邪术。
    事到临头,只有去咨询欣然自己的意见。欣然想也不想便说,法王厅的壁画很美很华丽,我想去法王厅观摩,学画壁画。其实,他的用心不外是与姐姐相会。
    苏老爷才不管那么多呢,儿子想学壁画,那就学嘛。况且还有姐姐照顾。于是放心的送儿子去了法王厅,继女儿之后,苏家又有一位青年进入了“人间最神圣的地方”。
    至于欣然在最神圣的地方干了些什么呢,简直惨不忍睹。
    三个月后,这位活宝少爷便被法王厅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理由是童心太重,不适合法王厅的严肃环境。这当然只是客套话,其实在的家书中,苏老爷早已得知儿子闯了大祸,差点连累姐姐。无奈,只好送回家了事。
    苏老爷在儿子归家的当天晚上就准备竹板和皮鞭,打算狠狠揍他一顿。从前在家里捣乱也就忍了,去法王厅胡搞,让姐姐难堪,简直无法无天,必须惩罚!
    欣然知道篓子桶得太大,不挨揍是不可能了,乖乖的跪在墙角听候老爸发落,不敢辩解。
    等到苏老爷气消了,又生出舔犊之情,问儿子到底干了什么。
    欣然还没有张口,苏老爷抢着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在法王厅的墙壁上大画春宫吧?”
    “有的。”
    “哼!果然不出所料,”苏老爷继续追问,“还干了什么。”
    “我还替修女姐姐们治病了。”
    “治病?修女有病,自然会去神殿求治,与你有什么相干?况且,你不懂医术,胡乱看病,等同害人!”
    “那种病,神殿根本治不了,非但治不了,简直火上浇油。”
    “咦,还有这种事?”苏老爷好奇了,同时也希望儿子真能干出点连神殿也自愧不如的明堂。
    “修女姐姐们从小就进了修道院,一辈子没亲近过男人不说,就连自己的生理结构、身体状况也不甚了解,不生病才怪--”
    “不许说荤话!到底是些什么病?”
    “失眠啦,神经过敏啦,焦虑症啦--好多!”
    “这些病,我可没听说过。”
    “其实不是大病,纯属心理问题,她们是欲求不满得不到发泄,才会生病的。”欣然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
    苏老爷变了脸色,抓住儿子的手小声追问:“你该不会是和那些修女......”
    “没有啦~老爸,我如果在法王厅做那种事,会被雷劈死的!再说,上千修女,我一个人哪能应付的了。”
    “那你干了什么?”
    “我就替她们办了一个交友介绍所。我不是在圣龙学院有些朋友嘛,就让学院的男生和法王厅的修女姐姐交交朋友,谈谈恋爱呗。我呢,就提供场地,准备点水果、糖果、茶水、点心什么的,大家一起听音乐,跳舞。”
    “天哪,这种荒唐事你都干得出来!”
    “我不是白干的,每举行一场舞会,能收入好几百介绍费呢。自从参加了我的交友会,修女姐姐的病全都好了。老爸,我是做了一件好事,对不对?”
    听了儿子的话,苏老爷倒觉得有些恼火了。暗想法王厅的老家伙真不象话,我儿子不就办了一个沙龙嘛,邀请修女跳舞,是她们的荣幸,不然那帮老处女到死都不会有男人光顾的,竟然因此把我儿子赶回来,简直过分!当下盘算,要给女儿写信控诉。
    法王厅的恩怨暂且撂下不提,儿子的前途还是个愁人的事。眼看十六岁了,别人的孩子都学业有成,贸易都市首富的公子也不能总这样吊儿郎当。就在苏老爷发愁的时候,欣然又缺钱花了。他年纪不小了,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就自谋生路。想来想去,还是干老本行,写艳情小说。
    于是乎,倒楣的《苏大头春宵寻梦记》又一次登上了各大书店限制级作品的畅销榜。只是这一次作者学画归来,在原有的文章之外,还加入了春宫插图,赢得了更多的读者。
    苏老爷上街遛弯,有幸购得了一本插图版《寻梦记》,看罢一笑,拿着去见儿子。
    “欣然,你就真的那么想写艳情小说吗?”
    “不是的,爸爸,我就是想赚点零花钱。我对文学不感兴趣,而且总是写小说会得近视眼,还会肾亏,我还想留着肾多谈几次恋爱哪。”
    “如果是缺钱,你可以跟家里说,不要再拿爸爸开玩笑。”
    “行,那我以后不写苏大头了,”欣然抓抓耳朵,为难的说,“可是爸爸,苏大头已经在读者群里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很多读者写信请我续写《寻梦二记》,中途换主角,读者可能会不高兴啊。”
    苏老爷一生博得了各式各样的美名和恶名,奸商有之,贪官有之,好色之徒有之,就是没有畅销小说主人公。如今被儿子“笔伐”了一番,因而载入文字,立了存照,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归根结底,年青人是闲不住的,必须给他找个事情做。
    苏老爷一个人无法肩负教育儿子的重担,恰巧冬至将近,娇妻赛西丽亚风尘仆仆的自黑暗大陆赶来相会。夫妻相见后少不了要说起孩子。苏老爷直说欣然已经无可救药了。母亲当然不高兴,自信的说:“欣然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孩子,不屑做小事,将来要当大人物。”
    苏老爷暗笑妻子的一厢情愿,找来欣然,当面问他有何远大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谈过的恋爱比妈妈多,花掉的钱比爸爸多。”
    欣然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就这样说。
    赛西丽亚被儿子的坦白逗乐了,苏老爷却笑不出来。如果儿子是说娶得老婆比妈妈的情人多,赚得钱比爸爸的家业多,他说不定会很高兴。可是--这小子只想谈恋爱不想成家,那是因为他不愿意被家室束缚,被老婆管教;只想花钱不愿存钱,典型的败家子!
    赛西丽亚轻轻撩起遮蔽阳光的黑头蓬,将儿子揽在怀里劝慰了一番。向丈夫建议:“为什么不让欣然学习魔法?他小时候很喜欢的。”
    “欣然,你喜欢魔法?”
    “一点点吧。”
    苏老爷转念一想,学习魔法似乎也颇有前途。在圣龙王国,魔法分为两大系统。一脉是法王厅与神殿,一脉则是魔法都市希瓦的晶石学院。法王厅与神殿钻研魔法是出于宗教研究目的,战时也会用于战场。希瓦学者则是为了民用才研究魔法,比如用魔法建造四季如春的室内菜园之类。这对市民来说当然更有好处,因此每一个城市都会雇佣知名魔法师作为顾问。如果欣然愿意去晶石学院进修,也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
    苏老爷想得很好,奈何儿子不愿意。
    “那帮魔法师并不是真正的魔法师,他们本身毫无魔力,只是依赖对各种魔石的研究借来大自然的法力,就像纸老虎,根本不值得尊敬。”
    “那你还说对魔法感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是炼金术!”欣然不敢在父亲面前直说自己对“邪术”感兴趣。
    “炼金术不也是整天摆弄魔石和矿物......”苏老爷不以为然。比起民用价值高的晶石魔法,炼金术就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了。那么多人研究炼金术,可终归没有谁真的炼出黄金。
    “哎呀,不管了,要学就学炼金术,不然就不学。”
    “你这孩子,我们家只结识正派的魔法师,他们都不搞炼金术。”
    赛西丽亚说:“老公,我倒认识一个略通炼金术的朋友,可以请她当欣然的老师。”
    苏老爷兴趣缺缺的说:“又是你早年的相好?那种人,是不可以进苏家的。”
    “瞧你说的,是正派人啦,”吸血鬼公主对丈夫的吃醋感到非常满意,这证明自己并没有老,在男人心里还是很要紧的,“再说,我的朋友是个老巫婆。”
    “她的名字是?”
    “住在红树林里的水晶婆婆。”
    “她的名声不大好啊,前些年贩卖假黄金,坐过牢。”
    “没关系的,她现在变安分了。”
    “那好吧......就试试看。”
    第二天,欣然带着见面礼跟随母亲去红树林拜访水晶婆婆。
    水晶婆婆住在一个黑糊糊的山洞里,肮脏的活象一只土拨鼠。长长的白发一直垂到腰间。欣然母子到访时,她正抱着一直水晶球念念有词。
    “呵呀呵呀~这不是赛西丽亚公主嘛,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呵呵呵~您好,水晶婆婆,是冬季的寒风把我送上门来了。”
    水晶婆婆放下球,双手一拍,便有两只黄狗跑进洞来,在地上一滚,变成了两只石板凳。
    “请坐,这是我的仆魔,不必害怕。”不必害怕,是对欣然说的。
    欣然大模大样的坐下,心想,这老太婆八成没有真本事,否则不会用如此寒酸的仆魔。
    水晶婆婆眯着昏花的老眼打量了欣然一会儿,转向赛西丽亚暧昧的笑道:“您真了不起,还能找到这么俊美可爱的男人。”
    “婆婆你误会了,他是我儿子。”
    “哦?你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唉,看来我真是老了,想当年,咱们可是并称古撒兰王国的金枝玉叶呢。”
    欣然听到这话,差点笑翻。这老太婆和美貌的妈妈并称金枝玉叶,简直太搞笑了。
    “唉,没办法,人类就是容易衰老呢。”水晶婆婆不高兴的瞅了欣然一眼,心想赛西丽亚今天带着儿子来,是向我炫耀呢。
    “婆婆,为了不老不死,你去寻找炼金术的奥秘贤者之石,如今应该有所收获吧?”
    “呵呀!狗屁的贤者之石,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水晶婆婆气愤的骂道。
    “浪费了数十年青春才晓得不存在,您还真是后知后觉呢。”赛西丽亚嚣张的笑道。
    “哼......你的嘴巴还像以前一样毒啊,难道你的男人不会厌烦吗?”水晶婆婆阴险的冷笑。
    “喔呵呵呵呵~~才不会呢,我老公可喜欢我的嘴巴了,每次在床上都要我先用嘴巴替他服务呢~”
    “喂......妈妈,你再多说一点好不好,我正在为《苏大头春宵寻梦记》搜集资料,你愿意担当女主角吗?”
    “儿子,你的书我看了,写得不错,不过女主角就免了,我不喜欢被人当成意淫的对象。”
    “哦。”欣然扫兴的撇撇嘴。
    水晶婆婆遭到忽视,落落寡欢的嘟囔:“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赛西丽亚拍拍欣然的背:“儿子,还不快拜师。”
    欣然不悦的站起来,却不鞠躬。他才不愿意拜一个丑陋的老太婆当老师呢,如果是美女则另当别论。
    水晶婆婆也没有收徒的意思,板着脸说:“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炼金术,你别白费力气了。”
    “听说你炼造出了黄金--”
    “全是假的!我现在以占卜为生,早就不搞炼金术了。”
    欣然忽然飞起一脚踢开了石凳。
    “这两只合成兽也是你的杰作吧?圣龙王国的法律是不允许炼造合成兽的,你该不会老糊涂了,连这也忘记了吧?”
    水晶婆婆呆了一下,勃然大怒:“滚出去滚出去,你们想整我这个老太婆,就去告我好了。我才不怕呢!”
    欣然拉着母亲的手退出石窟,水晶婆婆高举魔杖,石门轰然落下。
    赛西丽亚皱皱眉,没有责怪儿子失言,也没有责怪水晶婆婆的无礼,拉着儿子的手走出树林。
    “别失望,欣然,我会介绍更好的炼金术士给你,水晶婆婆不配当你的老师。”
    “也许吧,不过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欣然笑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只水晶球,正是水晶婆婆占卜的家伙。
    “呵!你小子什么时候偷的,真厉害呀。”
    “妈妈,还有更厉害的呢。”欣然举起水晶球朝地上狠狠一摔,当场碎裂。在水晶球内,藏着一小块六角形的黑色矿石。
    “好古典的储物魔石,至少有五百年历史了吧。”赛西丽亚对儿子的发现颇感惊讶。
    “没有那么久妈妈,是三百年前的大炼金术士道格拉斯的杰作,里面装有他毕生的研究心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秘魔宝卷》。”
    “天哪!邪恶炼金术士道格拉斯,不就是黑天使洛基的参谋长嘛!这么宝贵的东西,想不到会被水晶婆婆得到,这老滑头!”
    “妈妈,水晶婆婆如果知道《秘魔宝卷》藏在球里,早就砸开了。我猜她是以为水晶球本身有什么秘密,才会躲在这里秘密研究,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赛西丽亚很意外儿子的学识远比自己所知更丰富。
    “我从前住在吸血鬼皇宫的时候,经常去地下图书馆百~万\小!说,有一本书记载了道格拉斯秘宝的下落,提到了水晶球。我刚才一进山洞,就认出那只水晶球了,因此才故意激怒水晶婆婆,她发怒放下水晶球,我才有机会偷到手。”
    “哈哈~儿子,你真了不起。希望你能成为道格拉斯那样的大人物,不过,可不能像他那么邪恶啊。”
    “哎哟妈妈,我已经够邪恶的了,不需要变得更邪恶。况且,封锁《秘魔宝卷》的水晶石是非常邪门的,每打开一次,就会被吸走大量生命力。我可不想再学成之前就被吸死,所以,还是暂时不要看的好。你也别对爸爸说哦。”
    “儿子,这种禁制,对我们吸血鬼是不管用的,就算你被吸走了生命,只要得到鲜血的滋养,照样会复活。”赛西丽亚提醒儿子。
    “得了吧妈妈。我最讨厌你这一点,总是抛不开嗜血的欲望......血是多么肮脏的东西啊,把别人的血喝进肚子里,我宁可去死!”
    “......唉,你可真不像吸血鬼的儿子,人类的文明把你改变了。”
    母子俩渐渐走远,身后的山洞中却回荡着愤怒的咆哮。发现丢失宝物的水晶婆婆怒骂欣然母子,可又没办法追出来--那扇石门,已经被赛西丽亚施了魔法,从里面是无法打开的。
    母女俩回到家中,果然不提此行收获。等到母亲返回北国,欣然学习炼金术的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此时恰逢不动产生意的高峰期,苏老爷又发展了建筑业务,越发感到忙不过来,便把欣然送到工地监工,免得包工队偷工减料。苏家少爷到了工地,不去监工,反而和工程师们混在一起,学习建造宫殿房屋。他也实在是聪明的没话说,不出半年,居然无师自通的变成了工程师,在工地上改画图纸,修订建设计划,把楼房盖得稀奇古怪,活象后现代抽象油画。
    苏老爷收到客户投诉,只好把儿子赶回家去。出乎预料的是欣然设计的抽象建筑,原来的户主不要,却有很多文化界的大人物出大价钱购买。据说这种建筑,正是时下流行的行为艺术作品,虽然不能住人,却有着极高的收藏价值。苏老爷听说后半信半疑,闹不清是他儿子无心插柳造就了行为艺术,还是行为艺术跟他儿子一样本来就是胡闹。
    不管怎么说,设计出的建筑有人出重金购买,设计师的名气自然不胫而走。苏家不成器的小儿子欣然公子,从十岁到十七岁,七年学了七般武艺,样样不成,到头来竟是没有特意去学的建筑获得了比较高的评价。
    苏老爷把这全归功于自己的教导和儿子的天赋,却不知道,那些花大钱购买行为艺术建筑的人,全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的代理人。花老子的钱买老子的房子,造就了自己的名声,能走出这步妙棋,可见欣然已经青出于蓝了。
    欣然以建筑师成名,纯属无心之举,可是在有心人眼中,他却是奇货可居。
    这位有心人,就是贸易都市的年轻总督龙明远。龙明远是欣然父亲在圣都时的学生,论起钻营和投机,都得了老师的真传。他和欣然关系不错,其中有真正的友谊,也有互相利用的成分。年纪轻轻当上总督,当然是逢迎酬作的高手。
    且说圣女王十六岁生辰将至。老国王虽然名义上退位做太上皇了,但是实权基本还在手中掌握,女儿出来撑局面,主要是锻炼锻炼。老国王还在世,按理女儿的生辰没必要过分铺张庆祝。圣都也是这样宣传的。不过明远总督年纪轻轻,做事务求与众不同,只有如此,才能脱颖而出,得到圣上的宠信。他和圣女王是表兄妹,感情比一般的君臣来得深厚,心想即便为表妹的生辰略做庆典,别人也不至于说他溜须拍马。
    把这计划提到城市议会上研究,通过是没有问题,但是如何庆祝,是个问题。太铺张了会招来诽谤,太寒酸了不如不搞。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决定建筑一座十六尺高的玉石女王雕塑。龙明远推荐苏欣然为主设计师,替女王塑像。
    让权势倾国的苏家人来负责雕塑女王雕像,同时讨好两大权力集团,万一女王对塑像不满意,碍于苏家的面子,也不好不领情。一举三得。
    苏欣然很痛快的接受了老朋友的邀请,主持设计雕塑。极尽奢侈豪华之能事,当完成后的圣女王像被安置在广场中央,就连金壁辉煌的总督府邸也黯然失色了。
    女王像也博得了市民们的广泛赞誉,夸赞这座雕像是“贸易都市的明珠”。该“明珠”出自“贸易都市的噩梦”之手,是不是有明珠投暗之嫌呢?倒没有人去追究。
    一时之间,赞誉冲淡了恶评,人们似乎忘记了这位荒唐少爷从前的种种恶迹。苏老爷也在公众场合夸奖小儿子,说他有头脑、有才华,将来一定能够继承自己的事业。
    尤其引人瞩目的是雕塑的材质,是用整块水魔晶加工打磨而成,以至于来自魔法都市的法师们参观了雕像后齐声哀叹:这么多水魔晶,足够我们用十辈子!除了财大气粗的贸易都市,如此奢华之举,别的城市是干不出来的。
    可是,正派的法师们并没有发现研究雕像的材质另有玄机,否则那些老学究们就不止是哀叹,更加要鼻血狂喷了。
    雕像落成之后,龙明远几乎每天都要来观摩、品评一番,每次都有苏欣然作陪。苏欣然比总督大人更关心女王像,但是他白天看得并不起劲。每天吃过晚饭,玉兔东升之时,他总会来广场欣赏自己的杰作。也只有这时候,才能洞悉女王像的真正奥秘。
    谁能想到,身披龙袍端丽庄严的女王像,在月光的照射下,会原形毕露,变成一尊一丝不挂的裸女像呢?水魔晶的折射率,就是这样神奇。阳光下是一种形象,月光下则是另外一种形象。
    除了苏欣然,也有不少市民在夜晚无意中见识了圣女王的胴体。可是这种事,就算是看到了,又有谁敢声张呢?不想要脑袋了吗?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女王像的秘密在私下里流传,很快就举城皆知了。现在人们提到女王像,时常露出会心的微笑。微笑之余,兴许也会担心苏欣然的小命还能保存多久。人人都知道他这次真的玩过火了。
    被蒙在鼓里的只有龙明远总督一人而已。他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哪有总督半夜三更不睡觉,爬起来看雕像的呢?
    因此,贸易都市的女王像,就好像皇帝的新装,成了公开的秘密,同时也是众所周知的大笑话。
    笑话本来是使人愉快的艺术,可是如果被当事人知道了,就一点也不愉快了。
    就在今天,龙明远在观赏女王像之后,得意洋洋的告诉欣然:“我已经写信邀请女王陛下亲自来本城观赏雕像,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老兄,你真的写信了?”
    “这还能有假?女王陛下已经应允了。哈哈~欣然老弟,这下我们要出风头了。”
    欣然摸摸头发,苦笑道:“希望我们还有头出这场‘风’......”
    明远疑虑的望着同伴,纳闷的说:“欣然老弟,你的眼神好奇怪,你不会是爱上陛下了吧?”
    欣然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明远再次仰望雕像,挠挠头皮,自言自语的说:“不过话说回来,陛下真是绝世美人,如果她不是一国之君,不是我的表妹,我真想......”真想怎么样,他到底没有胆量说出口。
    欣然信手扔开手中的石子,望着它跌跌撞撞滚进阴沟。若有所思的说:“你的表妹是麻烦,我的姐姐更是个大麻烦,两个麻烦一起来,今次我怕要死定了。”
    “欣然,法王阁下也要来吗?”明远欣喜的追问。
    “已经在家里了,今天早上到的。”
    “哎呀!早知如此,也该为法王阁下建造一尊雕像嘛,”龙明远拍着脑袋后悔不迭。
    “不必,姐姐不会喜欢大肚子雕像的。”
    “你、你说什么?”
    “我姐姐她,怀孕了。”
    “法王阁下怀孕?不可能--”明远吓得跳了起来。
    欣然蹙眉喝道:“闭嘴!你还怕别人不知道?!”
    “我......我不会声张的,”龙明远压低嗓门,抓住欣然的手急切的问,“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哪个混帐王八蛋让法王阁下蒙羞?”说这话的同时,他的脑子也飞速运转。法王是圣教的最高领袖,是不可能怀孕的,可是宫廷里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呢?也许是与某位权贵通奸吧......能够博得神圣的法王的欢心,甚至以身相许,一定是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你别不干不净的乱说话!”苏欣然扬眉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混帐王八蛋就在这里。”
    龙明远两眼直愣愣的望着他,怀疑自己在做梦。跟自己的亲姐姐通奸,这种事干得出来还能说得出口,就算是“贸易都市的噩梦”,也未免干得太离谱了吧?
    “明远、明远,”欣然拍拍他的背,沉着冷静的说,“我必须离家躲一阵子,等姐姐没事了,我......我也不见得回来。”
    龙明远抬起头来,呆呆盯着这恶魔般的少年,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责骂他,还是安慰他。
    “你帮我弄一份全国通行证,再帮我搞一张假身份证。”
    “这些都是小事!问题是--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对了,我还需要一份职业,唔,冒险者工会有空缺的公务员吗?”
    “混账!畜生!你为什么不去当赏金猎人,被野狗吃掉才好呢!”龙明远对欣然的冷酷已经无法忍受了。
    “不行哪,我不懂武术,干不了赏金猎人,我太坏了,野狗吃我会拉肚子的。我说,至少我能干个邮递员什么的吧?”
    “你就去当该死的邮递员,送该死的信好了!我会帮你搞定的!”明远负气嚷道。卫兵注意到总督发作,连忙赶来,
    “滚开,统统滚开。”龙明远喝退卫兵,又推开欣然,“你也给我滚!今晚十点在总督府后门接头,希望到时候你还活着。”
    欣然微微一笑。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顺手自树上摘下一片绿叶,含在口中,吹出悠扬的音符。
    “我说明远兄,你也不必这么在意。我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我,她本来就不想当那狗屁法王,如果因为这件事被炒了鱿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同她结婚的。可是现在不行,我不想结婚,她也不想让家人失望,我们只好各行其是。整件事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谁做错了什么,如果说有错,只能怪我们错生在同一个家庭。但是,这种鸟事是由我老爸的鸟决定的,关我鸟事?所以,你也没必要生气啦。打起精神应付你的女王表妹吧,希望她不是晚上驾到,再见啦。”
    说罢,苏欣然吹着口哨飘然而去。
    第三章  私奔记
    尊敬的圣女王陛下:
    ......您在信中提到的名叫苏欣然的少年,至今仍在他父亲的庇护下健康的活着。鉴于他的种种荒唐行为,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了。另外,为了庆贺陛下的十六岁芳辰,下邦特为您修建了一座古往今来前所未闻前所未见的玉石雕像,惟其华美高贵,方能彰现陛下的伟大与神圣。如今这座雕像已经竣工并安置在下邦中心广场,陛下若有闲暇,何妨亲来一观?若果能成行,诚下邦百姓之幸。
    ...... ......
    表哥明远上
    朝霞照亮了地平线,嘹亮的号叫惊醒了草原上的宿鸟。旌旗在从晨风中飘扬,身着机械战铠的女王卫队,驱策着沉重的机械马,在庄严的军乐声中迎着旭日前进。
    卫队中央簇拥着一头金色巨龙,背负着女王的凤辇,迈着稳健的步法行走在平原上。祂就是圣龙王国的守护神奥赛罗。
    这头无敌的巨龙守护圣王国已经有一百二十年之久,每当国家危难,祂总会挺身而出,招来金属龙族,帮助王国战胜强敌。圣王国能够成为中洲最强盛的国家,长期维持安定,奥赛罗居功甚伟。千岁的巨龙已经成了圣王国权威的象征,没有巨龙的陪伴,国君的权威形同虚设。在库索圣教的经书中,圣龙奥赛罗也被尊为库索大神在人间的精神领袖。
    除了保护王国,圣龙还肩负着辅佐教育国军的职责,等同于国王的老师。一百二十年来,祂已经培养了近四十位贤明的国君,可是对年轻的女王龙琦,却很是伤脑筋。
    这位小女王,从打出生就顽皮的出奇,对老师也不怎么敬畏,表面上温柔乖巧,其实鬼主意特别多。
    “陛下,你闷不做声,是不是又想淘气啦?”女王安静的坐在凤辇中不出声长达半小时之久,这让奥赛罗感到不安。
    “我说话的时候,你责备我多嘴多舌,我不说话了,你又嫌我安静,到底让我如何是好呢。”十六岁的女王幽幽的抱怨。说着话,她探出纤纤玉指撩起窗帷,出神的眺望着地平线。忽然一抿唇角,露出狡黠的微笑。
    奥赛罗继续用心电感应开导学生:“陛下,这段路很不好走,你可不要乱来啊。如果累了,就在我背上睡一会儿吧,轿子颠簸的厉害吗?我会尽量放慢脚步的。”
    “轿子很舒服,老师,我在想,如果我就这么骑着你上战场,会不会让敌人笑话呀。”
    “哪里用得着你上战场!况且,你不是还有机械神铠‘圣天使’吗?你穿上‘圣天使’以后再骑在我的背上,就会威风凛凛,像个大元帅,敌人就不敢笑话我们的国王是个小姑娘了。”
    “其实我是不喜欢打仗的。”
    “谁不是呢。”老龙叹了口气,“没人喜欢打仗,可是仗却总也打不完。陛下这次出行,名义上是巡礼兼剿匪,巡礼是真,剿匪只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你没必要害怕。”
    “我不是害怕。”女王不悦的反问,“难道我的军队还打不赢土匪?”
    “不是这么回事。”老龙耐心的解释道,“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剿匪,土匪又不是傻瓜,怎么肯留在家里让你剿?早就溜之大吉啦。况且这次的对手又是兽人,那帮家伙打仗不行,逃跑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说到东部山区的兽人土匪,十年来围剿过多少次了,可是每次都扑了个空。匪首熊王米奇胸无大志,成不了大气候。”
    “不是还有个‘荒野魔豹’吗?听说她虽然是独脚大盗,又是女人,却有万人敌的本领。”
    “那荒野魔豹,又名霸王花、花大姐,传说是兽人王国的第一美女,在中洲七朵名花里好比一朵带刺的黑玫瑰。”说起这出了名的女匪,奥赛罗的口气就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
    “听说她专门对财宝猎人和冒险者下手。”
    “唔,别人千辛万苦得到的财宝,她却半路杀出来抢走,的确可恶。”
    “我很想会会这朵霸王花呢。”女王陛下年轻气盛,对同是女性的对手生出了一较高下的念头。
    “你最好别这么做,霸王花是百兽天尊的女儿,武功出神入化,刀术尤其精奇。”
    “比王室秘传的龙之剑术如何?”
    “论剑技,龙之剑术堪称冠绝当世,只有北方佣兵王阿曼拉达家族的风之剑术,才能与之一较长短。不过论起刀法,百兽天王的‘铁血七杀’也是一绝,孰强孰弱,因人而异。陛下是王族百年一见的剑术天才,霸王花在技术上可能不是你的对手,实战就难说了。”奥赛罗的话是中肯的。一个是王室出身,连血也不曾见过的金枝玉叶,一个是混迹荒野杀人不眨眼的大盗,经验上就差了一大截。
    小女王不以为然,兴致勃勃的说:“阿曼拉达家的剑术,我也是见识过的。我曾经与罗兰公爵私下较量剑术。”
    “胜负如何?”
    “不分胜负。”
    老龙哈哈大笑:“罗兰公爵名动天下的‘风之剑圣’,与百兽天尊、山中老人、黑狱魔尊并称当世四大高手,该不会是故意让着你吧?”
    “才不是呢,罗兰姐姐是巾帼英雄,是圣王国第一猛将,不会干辱没人格的勾当。”女王嘟着小嘴发脾气,“老师,您总是小看我呢。”
    “不是、不是,我是在想,罗兰公爵何苦生为女人呢?连名字也像个男孩,干脆变成男人算了。”
    “算了!你就是喜欢用老眼光看待年青人,简直是老古董!”
    “我没有讨厌罗兰公爵的意思,不过同为中洲七朵名花之一的两位女士拔剑相向,是不是太粗鲁了啊。”老龙笑着调侃女王。
    “什么七朵名花,难听死了!”女王羞红了脸,恼火的嚷道,“都怪那些好事之徒乱讲话,评什么七大美女,败坏了人家的名声。这次巡礼回来,我也要评一下中洲七大美男子,嘿嘿。”
    “您其实还是挺高兴的吧?毕竟是名花之首。”
    “才不是呢。”女王言不由衷,口中说不是,脸上却现出了得意的甜笑,“老师,你这么关系八卦消息,可否知道,本次巡礼还会遇到哪一朵名花呢?”
    “这难不住我。”老龙笑道,“风闻法王阁下近日回家探亲,时下正在贸易都市。贸易都市是我们行程的第一站,你和法王阁下情同姐妹,当然要去拜访了。”
    “嗯,其实还有一件事。明远表哥写信说为我建筑了一尊雕像,邀请我去观赏呢。”
    “呵!才刚当上女王就有这等光荣,明远那小子还真是会拍马屁呢。”
    “胡说什么呀!我是‘马’吗?您真是越来越爱乱说话啦。”
    “好啦好啦,除了明远小子和法王阁下,陛下在贸易都市还有别的安排吗?”
    “嗯......”女王犹豫了一下,难以启齿似的说,“我想......我想给自己放几天假。”
    “哼!我就知道你要逃跑,这次是想去哪里呀?”老龙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
    “就在贸易都市四处逛逛,我不喜欢一大堆人作陪。”
    “真奇怪,为什么陛下每次去贸易都市都要人间蒸发一段时间呢?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鬼迷心窍了呀?”
    “哎呀您就别罗嗦了,”女王跺脚撒娇,“反正我就是要放假!”
    “你是国王,你给自己放假,别人能反对吗?可是巡礼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说着,女王吹了声口哨。一只白色的鸟儿飞进凤辇,落地后变成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小宫女。神鸟百灵,是女王幼年得到的仆魔,也是她最信任的女侍。一般的百灵鸟只能模仿其它动物的叫声,女王的仆魔更可以变成别人的模样。
    “陛下,您召唤我,是要出门办事吗?”百灵马上领会到了女主人的用心。可见女王翘家出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百灵,你马上穿上我的衣服,变成我的模样,暂时代替我参加巡礼。”
    百灵闻言苦笑:“陛下这次要出去多久,奴婢担心穿帮。”
    “放心啦,你是我的最佳替身,哪有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事事小心即可,我很快就回来。”一面叮嘱百灵,女王飞快的脱下龙袍,摘下皇冠,又三下五除二剥光了百灵的裙装,自行穿上。对镜自览,感觉还是不像平民百姓。狠了狠心,将长发剪去三分之二,扎了个双丫髻。现在看起来倒像个小丫鬟了。女王满意的一笑,重新整理长裙,自信就算走在贸易都市的大街上也不会被人认出来。
    “陛下,一定要尽快回来哦。”冒牌女王苦着脸端坐在凤辇中,眼巴巴看着女主人扬长而去。
    龙琦乔装逃离卫队,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得意的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走在原野上。
    “嗷啊嗷啊~~嗷啊嗷啊~~”
    一只小毛驴追上来,跟在女王身后不肯离去。
    “咦!奇怪的驴子,跟着我想干啥?”龙琦竖起柳眉,责问毛驴。
    驴子扬起头颅,口吐人言:“陛下,我是奥赛罗。”
    “......老师为何要变成蠢笨的毛驴?”
    “因为他必须照看更加蠢笨的学生。”
    龙琦大为光火,上前揪住驴耳娇嗔:“死老头,马上回去!”
    “陛下不回去,我也不回去。”奥赛罗变成了驴,果然多了几分驴子的倔强。
    “哎呀亲爱的老师,我可以开溜,你却不行。你那么显眼,一旦不见了,卫兵们会吓疯掉的。”
    奥赛罗打了个哈欠,冷笑道:“陛下多虑了,你有替身,我老人家也有影武者。我早已安排银龙”水镜”变成我的样子冒名顶替,现在她正跟随卫队朝贸易都市进发呢。”
    小女王呆立良久,才晓得被老奸巨猾的圣龙摆了一道。无奈之下,只得带他一起走。于是骑上毛驴,闷闷不乐的朝贸易都市赶去。奥赛罗发足飞奔,不一会儿便把卫队甩在身后。
    “陛下,你鬼鬼祟祟的溜出来,该不会是去见心上人吧?”
    龙琦的心猛烈跳动起来,连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的说:“没这回事。”然而,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由自主的自记忆深处浮现,越来越清晰。
    龙琦第一次到贸易都市,还是七年前的事,受当时的总督苏九思之邀,前来做客。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天真的小公主,并不了解人世的险恶,呆在总督府里怪无聊的,便独自溜进后院花园去玩。一念之差,遇到了不该遇见的人。
    花园里有一群孩子在玩捉迷藏,年纪与龙琦相仿,全是当地人家的男孩。龙琦在一边看得眼热,也想加入。可是贵为公主,总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正为难的时候,蒙着眼睛当鬼的小男孩摸索着走来,口中喋喋不休的嚷着:“别跑--我早就看见你啦!”
    龙琦被他吓了一跳,果然呆立在花丛里不敢动。那小男孩却不走来,东抓一下,西抓一下,原地转圈圈。原来他根本就是唬人的。
    龙琦见他的样子着实滑稽,不由的笑出声来。这下可糟了。那小子的耳朵好似兔子一般灵敏,闻声竖立,饿虎扑食般飞扑过来, 将她按倒在花丛里。
    龙琦又惊又怕,一时忘了辩解,只顾死命挣扎。那男孩力气极大,下手又狠毒无比,抬手按住她的鼻子,用力一按,可怜的小公主顿时眼前发黑,眼泪哗啦啦的淌下来。
    等她恢复神智的时候,那小子仍蒙着纱巾,趾高气扬的骑在她身上大唱“老夫今日沙场显威风,擒的贼酋一名!”一面唱,还在她脸上乱摸,嘴里嘟囔:“你怎么不投降?不投降我就猜不出你是谁吗?咦,你的皮肤好光滑唉,该不会是娘娘腔的明远吧?接下来摸摸你的肚子,不对不对,又平又软,不是明远的大肚腩......真见鬼了,你到底是谁呀?”说着,手伸进了衣内。
    龙琦贵为公主,哪里被人如此冒犯过,更尴尬的是她贪图凉快,罩衫里面连内衣都不曾穿,男孩的手立刻触及女儿家的禁地了。
    “你的胸前怎么藏着两块棉花糖?”
    也不知道是太害怕了还是太刺激了,龙琦被他摸的心慌意乱,感觉胸部两侧被男孩的手打开了两个混和着羞耻感罪恶感与快感的漩涡,一圈圈古怪的涟漪荡漾开来,麻痹了全身每一处肌肤,每一根毛孔都竖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自心底升起,仿佛在做梦。
    就在这时,男孩突然拉下丝带,四目相对的望着她。随即释然的一笑:“原来是个女孩,难怪这么香。”他对自己非礼行为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相反,还很得意似的趴在龙琦身上,低下头,脸贴着脸,上下打量。
    “奇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龙琦哽咽着点点头,艰难的说:“快走开......”她已经认出这小坏蛋是苏家的小少爷欣然。不过对方终究没能想起被自己骑在身下的女孩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搔搔头发,不耐烦的说:“才不管你是谁呢,反正你被我抓住了,就是我的人。”
    “你再不走开,我要喊救命了!”龙琦只恨眼下无剑在手,不能亲手宰了这恶徒。
    欣然一点也不怕她呼救,只担心别人一来,他就不能继续跟这个奇怪的小姑娘玩了。于是笑嘻嘻的商量:“你别喊叫,咱们好声好气的说话,做好朋友行吗?”
    “你欺负我!”
    “我没有啊......”
    “你还坐在我身上呢。”
    “这是捉迷藏的规矩,胜者必须在败者身上骑一刻钟,你冒冒然的闯进来,破坏了我们的游戏,就该受罚。”
    “我不要......”龙琦像落水的鸟儿一样,无力的哀求着。她不敢坚决反抗,在对方小小的身躯里,隐藏着极度可怕的狂暴力量。那力量同时也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使她不愿意从半游戏半凌辱的接触中挣脱出来。
    “真的只有一刻钟?”
    “真的!”欣然诚恳的说,“待会儿结束以后,咱们重新开始,如果你抓住我,我也让你骑一刻钟。”
    龙琦破涕为笑,柔柔的说:“我不要,那太丢脸了。”
    “那有什么,不就是玩嘛。喂,你叫什么名字?”
    “龙琦。”
    “呵!好威风的名字,像个大人物,我叫苏欣然。”
    龙琦重复着他的名字,忍着笑说:“听名字就不像好人。”
    欣然大为懊恼,叹道:“我也不喜欢这名字--苏欣然,输都输了,还欣然个鬼啊!如此欣然下去,我岂不是要输一辈子?”
    “那也不见得。”龙琦很奇怪自己会在如此难堪的境地下保持平和,还有心情安慰他,“欣然是高兴的意思,输了高兴,赢了也高兴。”
    “承你的吉言,那也要等到真的赢了再说。”
    “你不是把我抓到了?就算是赢了。”
    “唔,也对啊,”欣然习惯性的搔搔后脑勺,笑道,“而且我现在确实挺高兴的。捉迷藏捉到这么漂亮温柔可爱的小女生,是谁都会高兴的。”
    龙琦也陪着他笑,被他夸奖,心里甜丝丝的。
    “行了,咱们还是起来吧。在这样下去,我就忍不住想拿你当老婆了。”
    说着,欣然潇洒的站起身来,又搀扶起来,帮她拂去裙裾上的尘土和杂草。
    “哎呀,腿好麻。”
    “不好意思,肯定是我压的。”欣然又自作主张的蹲下身子,轻轻揉捏发麻的小腿。他无心流露的温柔,让龙琦如沐春风,浑然忘记了不久前遭受的侮辱。
    “如果腿不疼了,就一起去玩捉迷藏吧。”
    “不,我......我要走了。”龙琦垂下头去,警告自己不能再和他接触。这是不合礼法的。
    “那就只好说再见了,我们握握手,做好朋友。”
    龙琦握住他的手,含羞带怯的抬起头来,第一次用心端详欣然。
    欣然的瞳仁本是猫眼一般漆黑,和一般的小孩子差不多,现在却因某种叫人害怕,却又揣摩不透的情绪而变化--在瞳仁焦点核心处有火红色的炎冉冉升起,向外渗透,与黑的底色融合,就成了由浓到浅层次感极强的紫色。
    各种各样的紫色层在瞳孔内扩张着,那不是隶属于绘画范畴的颜色,因为它是活的,像是站在高空俯瞰大海,由于距离太远,海显得小了,缩成一汪球状的潭,但却更深邃了,所以是幽深不见底的,是黑色的。
    现在欣然眼中的幻彩,正是那漆黑的、海一样的潭,从潭底生长着一种红色的小小的虫,它们成群结队的自潭底向潭表面游来,越聚集越多,终于密集成整体了,但是那蠕蠕的游动,却仍存在着,呈现出放射线的状态,射进龙琦眼中,她怀疑那虫要游进自己的眼中,恐惧的无以复加。
    恐惧使她在即将失去控制的危机中清醒过来,掩面逃走,她不敢再看欣然,不敢再听他说话,更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她有预感,只要一应声,自己就会咻的一声飞进他眼里,融化成水。
    龙琦逃到一棵芭蕉树下,藏在树丛里,喘息着,享受类似死里逃生后的松弛。她不明白那孩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一瞥之间感受到的浓重妖气却深深污染了她原本单纯如水的心,有如一双来自黑暗的无形之手,紧紧攫住她的灵魂。无论何时何地,也挣脱不了他的控制。
    “龙琦,你躲到哪里去了?龙琦、龙琦,快出来~你真是经不起考验,既然想做朋友,为何不敢看朋友的眼睛?难道人类的心灵都是如此脆弱吗?”
    欣然自话自说的走来,龙琦连忙转身藏入花丛。欣然自她身边走过,大声喊道:“龙琦,你的名字太像大人物,不适合做朋友,往后我叫你龙儿好不好。如果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下次见面我叫你龙儿,你可一定要答应哦。龙儿,你听见了么?这是你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你龙儿,你可要记住了。唉,本来我还以为你会成为我的初恋女友呢,没想到,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自话自说的走远了。
    龙琦走出花丛,凝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阴深处,欣然所施加的奇妙感触也如潮水般褪去。
    时隔多年,龙琦再一次回到贸易都市,甫入城门,那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一位白衣少年含着一片绿叶擦肩而过,远处广场上,女王的晶石雕像如同神明一般矗立在正午的阳光下。
    当夕阳西下,黄昏笼罩大地,贸易都市的市政广场上冒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天哪~~女王像怎么会变成裸女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忙于布置庆典的总督阁下终于看到了女王像的真面目,当场吐血昏厥。
    经过紧急抢救,龙明远终于苏醒,第一句话便是:“砸掉......马上把雕像砸掉......”
    “总督,砸掉雕像,女王陛下驾临以后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说雕像已经被砸了吧?”幕僚们为难的说。
    “马上征召全城工匠,火速重建雕像,务必在天亮以前完工!”
    “这恐怕......”
    “恐怕个屁!不能如期完工,你们陪我一起死!”
    幕僚们不敢多言,灰溜溜的退出病房。
    龙明远越想越气:归根结底,全是苏欣然闯得祸,他一走了之,却要老子擦屁股,太可恨了。不行,必须整他一道,报仇雪恨。
    当下传唤冒险者工会的负责人,问道:“上午拜托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总督阁下,一份冒险者工会高级特派员的委任状,一份通行证。”
    “高级特派员?不行,马上换掉!”
    “这已经是最高的职位了。”会长以为总督嫌职务太低。
    “换成最低等的职位!”
    “最低等的职位是邮差,这活儿可不太好干哪。”
    “不用你管,照办就是。你记住,要给那小子准备最难送到的信件,派他去最危险的地方。”
    “遵命。”会长满头雾水的应道。
    此刻,已经满身麻烦的苏欣然并不晓得好友落井下石,气得要死的龙明远也不知道非但女王像演双簧,就连女王本人也掉了包,假女王尚在数十里外,真女王已经在城中游荡。
    时令是阳光灿烂的盛夏,贸易都市却先早早的步入了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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