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纪亦原本还弯着腰看她计算,过一会儿就站直了,远远地对陈静笑笑,做了个口型:“坐。”
    陈静犹豫一阵,偷偷摸摸坐下来。
    老妖婆迫于压力,看来是将他们完全抛在了脑后。
    陈静松了口气。
    纪亦又笑笑,视线躲躲藏藏又小心翼翼往桑苑那边看一眼。
    桑苑眼睑垂下,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多关注半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节课,几乎没有学生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陈静大概只安静了五分钟,就又戳起了桑苑的背:“苑苑,放假去玩不?”
    “不去。”桑苑没回头,只往后靠了靠身子,“我这个暑假只能和数学玩。”
    “只出来逛个街也不行?”
    桑苑点点头。
    陈静抿了抿嘴,想到刚才何瑶瑶插一脚借卷子的事儿,目光左右晃动一下,突然说:“数学还不简单。”
    她附上去,声音不大不小:“你忘了你邻居,数学年级第二。”
    说着,又一扭头:“对吧,陆之遥?”
    陆之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姿势,仿佛一尊雕塑,扔出来冷冷淡淡两个字:“没空。”
    桑苑本来就不指望他,也没什么所谓。
    她不想往讲台上看,又没心思自习,双眼放空盯着窗外。
    旁边传来笔尖在纸上写画的刷刷声,隔一会儿,一张纸递到她面前。
    纸上内容被一格一格分开,极其详细。陆之遥写得一手漂亮楷书,力透纸背,苍劲有力。
    桑苑一愣。
    陆之遥声音还是没有一点温度:“桑苑,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想让我的人生变得和你一样失败,所以我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这人从不肯好好说话,话语里总得打击她一通。
    就手上这张行程表来看,确实是非常充实有意义,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桑苑一头雾水,赔着微笑听他说话。
    陆之遥笔在手上转了一圈,顺势在纸上划下一条删除线,那一条线下满满当当写着的都是“数学”。
    他的笔在最后停下。
    他看着她:“我只有这时候能腾出时间,你可以过来补课,我也就当做复习了。但是——”
    他声音一顿,直直盯着她,面无表情:“说‘对不起’。”
    用很久以后一句话来说,长得好看的人做了过分的事儿,叫撩妹。长得不好看的人做了过分的事儿,叫耍流氓。
    可桑苑一直不是看脸的人。
    她也看着他:“我要为你的性骚扰行为道歉吗?”
    说完,大抵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莞尔一笑:“补课就不麻烦你了,我老老实实去补习班就好。你也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儿。”
    陆之遥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桑苑。”
    桑苑和他对视着。
    陆之遥目光微动。
    好半天,他才提了提嘴角,约莫是勾了个笑,却阴沉嘲讽:“我真无聊。”
    说罢,摆正身子。
    那写了行程的表被揉成一团,扔进了课桌间挂着的小垃圾袋里。
    ***
    纪亦治老师特有办法,但凡老妖婆想抬头想说点别的,他就能立刻打岔。
    得亏他,七班高一最后一节课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随着放学铃响,整个学校都炸响一片欢呼。
    脚步四面八方涌出来,不一会儿走廊上就挤满了欢声笑语。
    好像蒸笼般的气温都压不住放假的兴奋。
    直到下课,物理老师才勉勉强强算出来个结果给他。
    错的。
    桑苑一行人还在收拾东西。
    他刚才在讲台上看得清楚,桑苑从头到尾眼神一次都没有往他这边移动过,倒是和陆之遥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对视。
    她皱着眉,没有理由的,但纪亦敏感地觉得,她皱眉是因为自己。
    他有点儿魂不守舍,拿着题册离开七班的时候,只对物理老师敷衍地笑了笑,甚至连“谢谢”都忘记说了。
    也忘了去找张主任汇报学习成果。
    李甘帮他把暑假作业和书本全部放好,纪亦没检查,背上就走。
    校门口几个老师正在维护秩序,两个人顺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纪亦的名字。
    李甘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班班主任李老头正对着这边招手。
    纪亦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甘不得不提醒他一声,纪亦才恍若突然从梦中惊醒,打起些精神,走到李老头面前。
    透过人群,李甘远远看到桑苑、陆之遥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在一起,以比人群慢了三倍的速度过来。
    李甘在心里给桑苑打上“独一无二”的标签。
    能影响纪亦心情,让纪亦纠结失落的人,恐怕天下仅此一个。
    就连同为青梅竹马的——他妹妹李露,中考发挥失常,哭得天昏地暗时,纪亦也能和他一起笑着、冷静地安慰。
    换做桑苑的话……
    他哪儿还有冷静的余地。
    纪亦在李老头面前站定。
    李老头想批评教育他,连维护学生秩序也顾不上了,负着手老学究似的,和他算账:“你小子别以为今天没有我的课,你就能逃过一劫。你这次考试怎么搞的?”
    李老头教数学。
    纪亦笑笑:“我这不是被政治历史拖住了前进的步伐么,您看我一个彻头彻尾的理科生,有背政治历史的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对不对?”
    李老头哼了一声:“你别给我笑嘻嘻的,也别给我打马虎眼来讨好我!”
    纪亦立刻收了笑,抿着嘴端正站好。
    李老头又说:“你这根本就没个认错的态度。”
    纪亦和他保证:“李老师,您就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今天开始,我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我发誓当好老师们的贴心小棉袄,只让老师暖心,不让老师操心。”
    李老头被他一通话弄得哭笑不得,瞟他一眼:“还不操心,你刚才浑浑噩噩的,给我想什么呢!”
    他从善如流:“在反思自己为什么掉出了年级前五,在思索补救方法。”
    他睁眼说瞎话,你也不能拿他怎样。
    李老头不由得脱口而出:“就你一天油嘴滑舌!”片刻,加一句,“下次要考不到年级前五,看我怎么收拾你。”
    纪亦又笑:“您放心,您还不了解我啊,甩掉政治和历史,要拿前五,轻轻松松。”
    “对,甩开政治历史,那你不拿个前三,你好意思?”
    纪亦面不改色:“老师,您是学生们的榜样,您不能把坐地起价的不良风气教给学生。”
    李老头一点儿脾气都没了,又好气又好笑又拿他没辙,只能说两句,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
    “还好纪亦来了。”
    陈静看着李老头的方向,把这句话说了三次,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她回答。
    陆之遥对谁都爱理不理,他没说话,是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可是连桑苑都没有回复,她不由得尴尬起来。
    她只能把桑苑的走神,归咎到她和陆之遥的矛盾上面。
    而矛盾的起因,她又只能想到何瑶瑶。
    陈静声音放大了些:“如果不是纪亦的话,我就只能哭着回家了!”
    这次,她的话语终于传达到了桑苑的耳朵里。
    桑苑回过头,略一笑:“你是不用哭着回家,但你这成绩,不怕回家哭着?”
    陈静没理会她的调侃,反而拉她的手:“你想什么呢,半天不说话?”
    桑苑沉默一会儿,问她:“你和人闹过矛盾没有?”
    “当然。”
    “和好了吗?”
    “看情况。”
    “看情况?”
    陈静瞥了陆之遥一眼,挽住桑苑的手,话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有的人会互相给对方台阶下,自然而然就能和好。但是有的人憋着,谁也不理谁,时间越久,就越难开口,最后形同陌路。”
    见桑苑露出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去撞撞她肩膀:“你和人闹矛盾了?”
    “算是吧。”桑苑想想,又笑了笑,“因为一点小事。”
    小事?
    确实是小事。
    陈静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陆之遥嘴角一抹笑意若有似无,转瞬即逝。
    她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又拍拍桑苑:“苑苑,要真只是一点小事,就互相找个台阶下了吧。”
    她说完,还是不死心,想挖掘一下:“到底什么小事?”
    “大概是我无理取闹。”桑苑第一次正视了这件事,“所以就算我找了台阶,可能对方也不一定愿意下。”
    “那就多哄几次。他要不理你,你就哄他十次二十次的!”
    这次陈静没有看错。
    陆之遥转过头来瞥她一眼,那样子,显然对她所说的话是赞许的。
    她松了一口气。
    桑苑叹了口气:“那我找机会和他谈谈。”
    一般来说,高中物理老师只要能把高中物理掌握透彻,搞得炉火纯青就行了。
    又不是专门的竞赛辅导老师,什么大学物理,早忘得七七八八。
    老妖婆看到题的第一秒,眉毛就拧起来了,偏偏纪亦还端着笑脸,若有似无加一句:“张主任说了,一会儿还得验收我的学习成果。”
    年级主任在头上压着,就是老妖婆百般不愿意,也不得不按捺下来,对学生说了声“自习”,然后烦躁地开始思索解答方法。
    凝固的气氛放松下来,学生们七上八下的心也放松下来。
    陈静独独一个人站着,鹤立鸡群。
    老妖婆沉在大学物理题中,心无旁骛。
    纪亦原本还弯着腰看她计算,过一会儿就站直了,远远地对陈静笑笑,做了个口型:“坐。”
    陈静犹豫一阵,偷偷摸摸坐下来。
    老妖婆迫于压力,看来是将他们完全抛在了脑后。
    陈静松了口气。
    纪亦又笑笑,视线躲躲藏藏又小心翼翼往桑苑那边看一眼。
    桑苑眼睑垂下,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多关注半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节课,几乎没有学生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陈静大概只安静了五分钟,就又戳起了桑苑的背:“苑苑,放假去玩不?”
    “不去。”桑苑没回头,只往后靠了靠身子,“我这个暑假只能和数学玩。”
    “只出来逛个街也不行?”
    桑苑点点头。
    陈静抿了抿嘴,想到刚才何瑶瑶插一脚借卷子的事儿,目光左右晃动一下,突然说:“数学还不简单。”
    她附上去,声音不大不小:“你忘了你邻居,数学年级第二。”
    说着,又一扭头:“对吧,陆之遥?”
    陆之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姿势,仿佛一尊雕塑,扔出来冷冷淡淡两个字:“没空。”
    桑苑本来就不指望他,也没什么所谓。
    她不想往讲台上看,又没心思自习,双眼放空盯着窗外。
    旁边传来笔尖在纸上写画的刷刷声,隔一会儿,一张纸递到她面前。
    纸上内容被一格一格分开,极其详细。陆之遥写得一手漂亮楷书,力透纸背,苍劲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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