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游戏者抵达闪光大陆的五个小时后，星辰隐去，天空逐渐泛起亮光。
但一直到上午十点左右，所有人都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异样。
０２２小队已经离开了初始地点，他们悄悄扫荡了周边几个同样不知名的小村落，大概是地点太过偏僻，一直没遇到别的游戏者。
临近午时，除了外出查探的邦妮，其他人全聚在临时落脚的小楼里——这穷乡僻壤只有两栋楼，若不是特殊情况，０２２小队也不会选择在这里休憩。
秋雁山低头查看手环上的时间，复又看看天。
目之所及处，全是厚重得仿佛要压下来的浊云，太阳藏在重重云层后面，一丝温度也没透出来，空气里藏着灰尘和硝烟的味道，越发令人连呼吸都难以忍受。
混杂着灰霾的大雾充斥在这方土地上，到处都是灰茫茫一片。
没有人类，没有动物，甚至连植物都干枯萎靡着，只差一步就要死去。
这一切都仿佛在昭示，闪光大陆已经濒临破败的边缘。
“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说是寂静岭我都不敢不信。”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被刺鼻的味道呛了一下：“能见度这么低，对狙击影响大吗？”
韩平在他旁边坐着擦枪，闻言闷闷道：“设备好的话，我可以把影响降到最小。”
秋雁山被这默默装逼的男人闪了下眼睛。
他重新仰头望着天空，过了一会儿，探身将面前的窗户牢牢关紧。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雾气吸多了会慢性中毒。”
斐瑞之前一直在向韩平请教怎么用手｜枪，他现在已经能徒手拆枪了，进步可谓神速，简直是新人中的战斗机。
他一点一点将地上的零件重新组装成一把鲁格Ｐ０８手｜枪，得到韩平递过来一记欣赏的眼光，一边道：“在我的故乡，也有一些终日被黑暗统治的城市，比如安达尔城。不过那里盛产一种会发光的矿石，黑暗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安达尔城的城主命令工匠将这种矿石打磨成各种造型摆在街道上，城中一时星光灿灿。且那些矿石会根据气温改变颜色，安达尔城因为这一奇景，每年都有无数游客慕名前往，其中一部分甚至于流连忘返。”
这在地球上可看不见，秋雁山想象了一下，目中露出一丝神往：“听上去真不错。”
斐瑞徐徐道：“但人们不知道，那矿石不仅色泽美丽，还能释放一种人类看不见的危险能量。几年之后，安达尔城的居民身体开始变异，渐渐丧失神志，变得暴躁并具有攻击性。如今那里已经是座鬼城，矿石生长的地区也被督警们隔离，只有雇佣兵和亡命徒会去那里淘些东西，或者躲避仇家的通缉。”
秋雁山：“……”尼玛这原来竟然是个鬼故事？
他幽幽道：“所以这和咱们刚刚的话题有什么关联？”
“大概没有。”斐瑞嬉笑道：“鄙人只是活跃一下气氛，你们看起来太沉闷了。”
秋雁山坐在沙发上，撑着手看他又把枪重新拆成一堆零件：“斐瑞，我看你自从来到这里，情绪一直保持的很好。新人一般都和方兰那样差不多，你非但不觉得惊恐反而乐在其中，说真的，你在原世界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斐瑞捏着一枚子弹研究，随口道：“不不，鄙人就是个卖艺的。”
正闲聊间，方兰端着个锅进来了。
“开饭啦！”
两个半的大老爷们儿立刻一窝蜂般凑到餐桌边上，眼巴巴看着方兰把热腾腾的食物摆上来，然后又给他们发碗筷。
这丫头胆子小，武力值低得完全符合她的学生身份，不过厨艺倒是相当了得，相处不到半天，方兰已经找到了她在团队中的定位——一个厨子。
十几分钟后，外出侦察情况的邦妮回到他们藏身的村落。
“我找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不过那里盘踞了好几支队伍。我观察了两个小时，这些人彼此有些零星摩擦，但没有真正开打，看样子是怕有人趁乱捡漏。”邦妮端着饭碗狼吞虎咽，抽空说：“那小镇叫康多，韩平，你在地图上找找，我记得康多已经离闪光之湖很近了。”
世界地图被他们钉在客厅墙壁上，韩平摆手表示不用找：“按照世界地图的比例尺，康多镇距离闪光之湖大概有１３５０米左右，地势较为平坦，它周围应该还有几个小村庄，再往西北方向行走１０００米左右，就能抵达大陆三大都市之一的岚芙大都市。”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邦妮扔下食物跑到地图跟前仔细查看，然后发现与韩平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趁着我出门这段时间，把整张地图都背下来了吗？”她震惊道。
韩平：“我以前出任务的习惯。”
邦妮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习惯！”
秋雁山再次低头去看手环上的时间。
十一点五十八分。
剩余战队：２８。
“快十二点了，所有人注意，远离门窗，就近寻找掩体。”她将脚边的防护头盔捡起来戴在头上，沉声道：“地动又要开始了。”
０２２小队的其余四个人不约而同放下手边的事务，抓起护具穿戴整齐，而后开始就近寻找掩体。
手环上的时间跳动至１２:００，秋雁山侧身趴在会议桌下面，两手撑住桌脚和地板，尽量摆出最安全的姿势。
整个大陆开始震动起来。
战场游戏规则之一：游戏世界每隔四小时，将在世界规模内降下巨幅伤害量的无差别攻击，这种攻击的方式在每个世界都有所不同，上个月的游戏世界是慢性瘴毒，到了这里，则变成７级地震。
一般的建筑物能抵御百分之八十的世界攻击，因此在这时候，大部分人都选择进入楼房躲避，也有少数人会利用这一规则，设计陷阱等待猎物上钩。
轰——！
大地裂开一道沟壑，擦过他们藏身的小楼，自西向东一瞬间蔓延出几百公里。
附近几栋房屋晃了几晃，玻璃窗齐齐碎裂，哗啦啦散了一地。
秋雁山一手撑着地板，他背后就是会议桌，此时桌面摆着的东西早已掉在地上，秋雁山偶一抬头，正看见一枚手｜雷从桌上滑下来，她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向着右前方伸手，堪堪接住那枚快要落地的手榴｜弹。
她定睛看去，手｜雷上的拉环安然无恙。
秋雁山这时才喘了口气，发觉头上出了一脑门冷汗，低咒一声后吼道：“哪个孙子把手｜雷扔桌上的！”
摇来晃去的小楼里，斐瑞双手高举护住自己的帽子，缩在储物柜旁边语气轻快地说：“抱歉抱歉，鄙人刚刚想把它拆开看看，还没来得及下手。”
秋雁山：“斐瑞我去你大爷！”
十分钟后，地震慢慢平息。
五个人从地板上爬起来，一边抖掉身上的灰尘和玻璃渣。
待一切收拾妥当，秋雁山才道：“诸位，发现了吗？”
韩平：“嗯。”
邦妮从窗口的位置退下来，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得去那湖。”
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方兰茫然道：“那个，发现什么啊？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邦妮将手里的军用望远镜递给她：“来这边，往咱们村子后面看。”
方兰被脚下翻倒的椅子绊了一跤，被斐瑞扶住后忙不迭道谢，然后拿着望远镜站在窗边看了半天。
村子后面是片平原，其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瘦小植被，此时诺大一片土地都因为剧烈地动而变得支离破碎，一道狭长的裂缝就那么大喇喇从小楼左侧崩开，若是再向右几米，０２２小队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掉进缝里，直接领略地底风景了。
邦妮指了指那平原：“看那边，平原的尽头。”
“这个沟……好……深……啊……”方兰扒住窗扉，死活不敢往下看。
邦妮恨铁不成钢地揪着她：“不是让你看地上的裂口，你上赶着看那儿干嘛？”
方兰干脆抱住她，呜呜道：“我这不是情不自禁么，妈妈我恐高——”
邦妮暴躁地挣扎起来：“……靠，把你的脑袋挪开！”
“我不！”方兰将头死死埋在女人胸口：“妈妈我恐高！”
“我不是你妈！滚！”邦妮：“唔，你摸哪儿呢……”
团队里的两个半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退出会议室。
“总觉得这两个妹子之间的气氛怪怪的。”秋雁山摸了摸下巴，吹出个意味深长的口哨。
三人走出小楼，在巨大的沟壑旁停下，驻足观望片刻。
斐瑞又把他的指东针拿了出来。
“这道地表裂缝自大陆西方生成，呈直线状向东延伸，越往东走，缝隙越窄，地震的威力也越来越小。”他思索着说：“四个小时之前咱们遇到的地震也崩出过裂口，那裂缝好像是朝着东北方向去的。”
韩平点点头：“那是因为咱们当时在大陆的西南位置。”
“看来不管是主观意愿还是客观需求，我们都得朝着闪光之湖前进了。”秋雁山语气凝重道：“你们看，西边的平原尽头。”
三个男人此时已经进了隔壁房间，秋雁山将军用望远镜递给旁边的韩平，后者接过来，戴上滤光镜后举目远望。
漫天雾气很影响观察效果，不过韩平还是看清了秋雁山想要让他看的东西。
在目所能及的，最西边的地界处，焦黄的土地因为这一次的地动，正在慢慢陷落、消失。
他们曾经落脚的上一个村落，此时也已经找不到半点影子了——而那里离现在的小楼甚至不过几百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