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眼看已经到达太庈,等熙云稍有空闲,玄武便向她提出了紫桓帝尊的嘱托——要去一趟涵元洞。
    论说涵元洞是太庈极为重要的地方,外人一般不得擅入,然紫桓帝尊并非外人。
    如今的涵元洞,与他有着必不可分的关系。
    由太庈的后山到涵元洞,当中的每一丝冰,每一片雪,其实都是由他的真气凝结而成。
    熙云只知道,自打司掌霜雪的清漪上仙神陨,太庈极顶的冰雪便渐有消融之势,此后为了守卫天池之水的圣洁,紫桓帝尊每隔几年就会以清修之名入到凌苍山的倚明洞,为太庈极顶输送真气,从而维持太庈极顶的冰雪。
    而涵元洞,便是这股真气的出口。
    两千年来,整座太庈都受紫桓帝尊的滋养,那他派玄武来看看涵元洞,又有何不妥呢?熙云二话不说,亲自带了玄武星君前去。
    阳光之下,冰天雪地的涵元洞宛如一座水玉雕成的世界。
    见熙云到来,柳树仙立刻显了形,上前恭敬问好,“小仙见过上仙,见过星君。”
    玄武星君每隔几年就会来一次,因此不用介绍,柳树仙自然认得。
    两位神尊同他点了点头,便入了涵元洞。
    其实与众弟子所了解的不同,涵元洞并非熙云清修之用,而是昔日清漪上仙的居所,自打她神陨,便再无人在此居住了。
    两人进来后,先恭敬的朝贡台上所摆的神牌拜了拜,而后才来到那口冒着仙气的井边。
    其实熙云对于涵元洞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口井的真正玄机,这世上,恐怕只有紫桓与玄武知道。
    玄武此行的本意为置于井中的冰釜,然还未触摸到冰釜,只是朝井口望了一眼,便隐约察觉到一丝异常。一旁的熙云见他眉间微凝,不由得问道,“星君?”
    玄武看向她,“敢问上仙,近来可有他人进来过?”
    熙云想了想说,“前日为迎接法会,我曾交代两名弟子取玉圭去清洗,该是她们来过……可是有什么不妥?”
    玄武哦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只是察觉气息有些异常,并不是什么大事,既是令徒,应是无碍的。”
    熙云点了点头,而玄武则对着井中施法,召出了其中的冰釜。
    冰釜缓缓升至井口,而玄武却并未敢直接上手搬动,其中的东西太过珍贵,他甚至不敢触碰,只是轻轻矮下身来,屏息静看,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让人惊喜的事,那釜中仿若白雾的气团明显增长了许多,几乎是上次的两倍大了。
    相对于从前,今次的进步可谓飞跃了,玄武有些不敢相信,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又赶紧施法叫冰釜回到井中,动作极为小心。
    心间忍不住感慨,尊上耗了两千年的心力,能有此进步,实在值得欣喜。
    只是这件事再有眉目之前不宜张扬,而熙云也一直不知道,所以他并未表现出过多喜色,装作淡定的在冰釜上加了禁制,才同熙云道,“此物关乎太庈,也对尊上至关重要,还望上仙着人好好看护。”
    熙云点了点头,“请星君放心。”
    任务完成,两人便打算离开了,路过贡台时,玄武又望了望玉圭,眉间却又是一皱。
    他方才为了查看冰釜,特意调出了金睛,现在再看玉圭,才发现了一些异常——上面,怎么有些熟悉的气息?
    熙云把他的意外看在眼中,复又问道,“星君可是觉得玉圭也有异常?”
    玄武直言道,“玉圭之上,似乎有尊主的气息。”
    “尊上?”这可着实叫熙云一愣,“尊上已经许久没来过太庈了……”
    玄武叹道,“那倒是……”
    自打尊主打算复生清漪上仙开始,每隔几年便要去倚明洞中“静修”,因此莫说太庈,别处也已经很少去了。
    而见玄武这样说,熙云虽然意外,但终是不敢掉以轻心,闭目凝神,掐指默算,须臾,心间一顿。
    她睁开眼睛,面露惭愧之色的跟玄武说,“星君应是没有料错,前日似乎是出了些岔子,容我问过弟子,一定向您交代。”
    玄武呵呵笑道,“既是上仙门中事,上仙自己处理便是。”
    熙云点了点头,同玄武一起出了涵元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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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渐渐西移,山间花木长影斜铺。
    从半山回来,瀛若独自一人走在路上。
    人们大约都去听经或者观剑去了,山前显得空空荡荡,直到走回房前的连廊,才看见几位师妹在说话。
    似乎是在谈论下午的比剑,顺带着又评论一番哪位仙君的容貌,瀛若心里有事,无心掺和,只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房。
    山路有的有些累,她换了身衣裳,躺在榻上想心事。
    老天,她是有多孤陋寡闻,碰了那么多次面,到今天才知道,那人就是收获师姐妹们一致好评的天庭二殿下秦珝。
    不过除了这一点,还有另一个发现——现在似乎能确认,秦珝就是当初救自己的人了……哦对了,方才那些仙者们忽然而至,她都没来得及向他郑重道一声谢……
    不知为什么,原本等了上千年,就为着能找到他,但现在,眼看人就近在咫尺了,她心里却忽然有些发空。
    而且千年前的他似乎有些沉默,但现在却开朗了好多,她觉得,他与千年前不太一样了……
    总之,事情与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问道,“瀛若师姐可在?”
    她一愣,忙应声去开门,却见是师父身边的一位仙侍。
    仙侍道,“瀛若师姐,上仙有事找你,现在正在房中。”
    师父找自己?
    瀛若愣了愣,虽是意外,却也不敢耽搁,马上道了声好,往师父房中去了。
    不一会儿,她已经到了师父面前,乖乖行礼道,“师父,您找弟子……”
    熙云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她,不露喜怒的说,“瀛若,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为师?”
    一听这话,瀛若心间咯噔一声,师父这样问……可是知道了什么?
    只是近来瞒着师父做了好几件事,竟不知师父指的是哪一件?
    见她面露犹疑,熙云叹道,“你一向是个直爽的性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小心思,还敢欺瞒为师了?”
    这话分量不轻,瀛若登时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乖乖低头道,“弟子不敢……弟子今日私出山门坏了规矩,现已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今日秦珝收伏银角兽惊动了那么多神仙,想必师父也知道了,她觉得师父此时找她,一定是为了她私自出山门的事。
    然而师父听完却道,“只这一件吗?先前清洗玉圭时可是出了什么事?休要隐瞒。”
    瀛若呼吸一滞,顿觉头皮发麻,玉圭……
    眼看一连两日都风平浪静,她还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师父竟忽然杀一个回马枪……
    老天,看来这是个劫数,注定躲不过去的。
    师父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还能有什么狡辩的余地?她只好乖乖道,“弟子先前去清洗玉圭,返回时不慎将玉圭遗失,只得又同小师妹回头去找……后来,在凌苍山一座天坑里发现了一位生的很好看的神君,那玉圭就在他的手中,他人很好,知道弟子是太庈山来的,没有刁难就将玉圭归还了。只是因为找玉圭花费了太长时间,师父的禁制又起效了,弟子与小师妹无法飞行,只好在山下待了一晚,第二日托上山赴法会的仙君带上山来……”
    呼,交代完毕,就等师父宣判吧。
    房中沉默了一下,只听师父深深叹了口气,“出了这种事,你们为何不先来为师禀报?私自下山不说,居然还敢在外头留宿……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叫为师如何与你们的父母交代?如何与三清天尊交代?”
    熙云奉三清御旨收徒,这八名弟子虽是她在传道授业,人选却都是由三清天尊择定的,对仙界极其重要。她正因为自知责任重大,所以才会在她们身上下禁制。
    然天机不可泄露,尤其不可对弟子们泄露,甚至三清为何会择定这八名弟子,她自己也不甚清楚,想来天地间知道此中玄机的,恐怕只有三清胜境中的三位天尊了。
    好在瀛若认错倒是诚恳,听她说完,立刻主动道,“弟子知错了,此次一时疏忽,导致后头接连生错,都是弟子心存侥幸,弟子不敢狡辩,请师父责罚。”
    的确是心存侥幸,熙云见她自己也知道,便不再多言,只是活罪难逃,自作主张,该罚的依然得罚。
    安静的房中,师父的声音稍显冷冽,“今次的教训的要谨记在心,避免下次再犯。从现在起,你同芷嫣在房中禁足三日,没有为师传唤,不得私自出门。”
    瀛若老老实实点头,“弟子遵命。”
    熙云点了点头,略作思忖后又问道,“你们回去找玉圭时,仙洞中的那位神君,可有同你们说过什么?”
    瀛若乖乖答说,“神君只是交代弟子好好保管玉圭,莫再出什么岔子其他的,并未多说……”说完针对师父刚才的问题,她特意澄清道,“其实小师妹耐不得两处仙洞的寒冷,是弟子一人从涵元洞及凌苍山仙洞中取的玉圭,因此,小师妹并未见到那位神君。”
    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熙云的意料,熙云暗自想了想,同她道,“你初上太庈时,为师就说过,你的资质非常不错,但是仅凭资质,难以成事,务必要潜心静气,心无旁骛,一心修行方能成正果。你们还很年轻,修行之路还很长,莫要受一时杂念影响,耽误大计。”
    杂念?
    师父似乎意有所指,可惜瀛若一时并不能完全听懂,但见师父语声切切,只好恭敬应道,“弟子谨记。”
    熙云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瀛若又道了声是,便老老实实回房面壁去了。
    路上一边琢磨该怎么告诉小师妹这个不幸的消息,一边又暗自庆幸,还好现在是在举行法会期间,山中客人多,师父才没下狠心责罚,否则,关她们十天半月也不是没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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