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夏蔷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茶水间，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看到夏蔷坐在茶水间里,似乎也很意外：“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夏蔷毕竟才来一个星期,还有不少人不认识她。
    夏蔷连忙站了起来：“姐,你好，我是总经办新来的办公助理夏蔷。”
    “哦,你是总经办那边的啊。”女人点了点头，“我是秘书部的施小琴。”
    “小琴姐好。”夏蔷殷勤地叫道，“小琴姐还没下去吃饭吗？”
    “我不下去吃。”施小琴笑了笑,说道，“这个月我老公回来探亲，在家里没事,就天天给我做便当，一定要我带来公司吃。”
    “有这样的好老公，施姐真幸福。”夏蔷笑道。
    “哎，就那样吧。”施小琴笑了笑，然后看到夏蔷的饭盒里就是白饭和一点儿榨菜，惊讶地说道,“你就吃榨菜？”
    夏蔷笑了笑,说道：“我,我减肥。”
    调理肠胃肯定不能吃榨菜啊，所以,不能用那个借口。
    施小琴打量了一下夏蔷,讶然道：“你这么瘦,还要减肥？”
    夏蔷连忙说道：“前几日连着吃了几天火锅，积了不少油腻，必须得消下去啊，不然很快就长胖了。”
    “难怪你身材这么好。”施小琴点了点头，“你太会保养身材了。我就不行啊，胖了就瘦不下来了。”
    说话间，施小琴的饭盒也热好了。有鱼有肉有菜，香气四溢，夏蔷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赶紧吃了一大口饭到嘴里，可是，怎么也压不住那馋虫在自己心里肆虐。下次再不跟这施小琴一起吃饭了。
    由于夏蔷只吃了点白饭和榨菜，所以消化起来特别快，下午三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饿了，只好喝了一大杯水，把自己的胃填满，然后把修改好的发言稿拿给了何欢，请她交给陆嘉言。
    四点的时候，何欢打电话来通知她，陆嘉言叫她去修改发言稿。听到还要改发言稿，夏蔷一脸懵。不是都按他的意见改了吗？还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人家是老板，她是打工的，他说要改，她也只能改。
    她跟坐在自己对面的黎小清说了一声，就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何欢见到她，跟她打了个招呼，说道：“夏蔷，进去吧，陆总正在等你。”
    “谢谢欢姐。”夏蔷走到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陆总，我是夏蔷。”
    “进来吧。”他说道。
    夏蔷推开门，走到陆嘉言面前：“陆总，那发言稿还有需要修改的？”
    “坐下说。”他抬眼看了她一眼。
    “好的。”她坐到他的对面。
    陆嘉言说道：“上回的问题，基本上都改好了，就是第二部分还有点小问题……”
    这时，夏蔷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而且音量很大，简直响彻整个办公室。
    陆嘉言抬起头来，看着她。
    夏蔷脸一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低着头，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陆嘉言也不好说什么，继续说道：“需要修改的，我已经改在底稿上了，你拿回去重新打印出来就行了……”
    “咕咕”、“咕咕咕”。
    夏蔷的肚子，又响了两声，继续维持着极高的音量。
    陆嘉言无语了。他把底稿合上，看着她，说道：“夏蔷，这才几点，你就饿了？是中午没吃饱吗？”
    夏蔷一脸赧然地说道：“不好意思，陆总，我，我最近肠胃不太好。”
    话音刚落，她那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这次不仅声音响，而且还拐了个弯“咕——”
    太丢脸了！夏蔷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陆嘉言没说话，伸出取出自己的包，然后从里面拿了一块巧克力出来，放在夏蔷面前。
    “陆总，这是什么意思？”夏蔷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这是我侄女昨天放在我包里的，反正我又不吃，你拿去吃吧。”陆嘉言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底稿。
    “谢谢陆总，我，我也不吃巧克力的。”夏蔷笑了笑，“我，我减肥。”
    “你减肥？”陆嘉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抬起头来，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还用得着减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比高中的时候摸起来都硌手……”
    说到这里，陆嘉言一下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说。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谈到以前的事。
    一时间，房间里静谧了下来，再无声响，直到夏蔷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陆嘉言叹了一口气，说道：“夏蔷，一块巧克力而已，你就拿着吧。再怎么样……也曾经互相喜欢过。”
    曾经？
    夏蔷觉得“曾经”这个词，陆嘉言用得非常好。曾经，表示过去时。也就是说，他只是曾经喜欢过自己，现在已经不喜欢了。既然这样，自己这么推来推去，未免显得矫情。
    夏蔷抬起头来，望着陆嘉言，微笑道：“那就谢谢陆总了。”说着，她把那块巧克力拿了过来，放到了手中。
    陆嘉言顿了一下，把底稿拿给她，说道：“你把我改好的重新打印好，就行了。”
    夏蔷接过底稿，然后站起身来：“好的，陆总，我这就去做，明天早上就可以交给您。”
    “好。”陆嘉言点了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陆总。”说完，夏蔷转过身，便往办公室外走去，就算回过身关门的时候，她的目光也转向别处，再没有看他一眼。
    何欢见夏蔷出来的时候，手里不仅拿文稿，还有一块巧克力。
    “这是什么福利？”她指着夏蔷手里的巧克力问道。
    夏蔷笑了笑，便把自己刚才在陆嘉言办公室，肚子叫了几回的事情说了：“陆总便把他侄女给他放在包里的巧克力给了我，说他不吃这个。”
    “不错，不错，骗了陆总一个巧克力。”何欢呵呵笑道。
    “欢姐，你还笑！我觉得脸都被丢光了！”夏蔷装着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没事，没事，陆总人好。再说了，他最近心情好，看谁都顺眼，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何欢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最近心情好啊？”夏蔷问道。
    “还能怎么？”何欢冲她眨了眨眼，“才叫我在松枝餐厅定了晚上的位，肯定是约了郭小姐嘛。”
    “哦，哦。”夏蔷勉强笑了笑，“对了，欢姐，我还要去打印资料，陆总明早就要的，我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何欢笑着挥了挥手。
    夏蔷捏着巧克力，回到了办公室。她想了想，把巧克力放进了抽屉里，又去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到电脑前，把陆嘉言修改的内容在文档上改好，又打印好。第二天一早，她就把正式的文稿交给了何欢。
    因为知道施小琴中午也会来茶水间吃饭，夏蔷不想再撞到她了，等办公室的同事离开之后，她便去了茶水间，把饭加热之后，就离开了。怕有其他同事回办公室，她又不敢回去吃，便端着饭盒去了楼梯间。因为有电梯，这里平时除了保洁人员，几乎没有人来。
    夏蔷坐在楼梯上，打开饭盒，然后把昨天吃剩下的半包榨菜倒在饭盒盖上，就着白饭吃了起来。
    因为昨天很快就饿了，所以，她今天饭准备得比昨天多了许多。但这样一来，榨菜好像有点不够了，到后面，她只能吃白饭了。光吃白饭，实在难以下咽。可是，再吃不下，她也得吃。她答应了妈妈的，要好好地活着，还要活得幸福。
    妈妈。
    想到母亲，夏蔷眼睛有些湿润。
    曾经，她也是个娇娇女，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家里虽然说不上多富裕，但在吃穿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平时，母亲会变着花样的为她做菜，周末爸爸会开车带着一家人去外面吃好吃的。可惜，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个下午戛然而止。如今，她只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女。所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离她而去了。不仅有爸爸，妈妈，外婆，还有陆嘉言。
    “妈妈，爸爸，外婆，我好想你们。”
    夏蔷一边咀嚼着嘴里的白饭，一边叫着：“妈妈，爸爸……”
    往日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画面不停在她脑海中浮现，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倾泻而出。平时在人前表现得再坚强，她骨子里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如果能够有人依靠，谁愿意这么坚强？
    她把饭盒放到地上，捂着嘴，把脸埋在膝盖上，轻声呜咽起来。
    这七年来，她过得太苦了，真的很苦。如果不是答应了妈妈，她真的不想坚持下去了。也许捱过去，最后真的会有幸福，但她不知道还要捱多久。她也不知道，到底自己会不会等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今天中午，陆嘉言出门也有点晚。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陆鸿延打了个电话来，问他工作进展情况，父子俩说得有点久，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他收拾好东西，出了办公室，来到电梯间，准备下二楼餐厅吃饭。没想到四部电梯都停在二楼，他按了“下楼”的键，有一部电梯便缓缓上来了。
    他站在电梯间，等待着。
    突然，他听到楼梯间隐隐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是夏蔷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