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冬日里的人都是懒汉赖床,起床也就是坐在看上抽烟打牌喝喝小酒。
    但也有例外的。
    李二达从没有像昨天睡得那么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看着身边空落落的被窝,他当即变了脸色,从房内冲出。
    听到动静的李老婆子也从屋内跑出来,一看到李二达刚要说什么忽得闭上嘴巴身腰一扭转回屋里。
    李二达沉着脸,心里的苦涩不亚于黄连堵口。
    他素来睡得不沉,特别是心里提防着三达的时候,唯有昨日睡前吃了一碗鸡蛋汤,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待遇。能让娘舍得掏出一枚鸡蛋浪费在自己这个无关紧要人的身上想想也只知道是谁了?
    但愿没出事才好?
    李二达低着头出了门,几乎小跑了起来想要往那小知青的院子跑去。
    “二达,快来看这里。”
    “是二达来了吗?”
    “达子,三子被绑在树上呢。”
    经过榆树的时候,好些人站在那边,李二达正要跑过就被叫住,一听他们说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些人也都是被叫出来看热闹的,实情是村里的一个汉子出门遛弯看到李三达被捆在树上,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去李三达家里通知人。可一想过往时候李老婆子那彪悍且不分青红皂白的行动,谁也不愿意去触霉头。
    这使得李三达在树上又被多绑了一阵子。
    没人敢去通知李家,张队长这边却是必须有人去请。
    听说李三达被绑在树上,张队长气得脸都红了,但还是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饭,匆匆赶到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三达放下来?”再气恼觉得李三达肯定又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回来,可张队长看到李三达依然被绑在树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心里不由恼怒起来了。
    “二达呢?”
    “张叔。”李二达从地上站起身,满脸愁苦。
    “怎么回事?”
    “绳子解不开。”李二达再气肯定也不能这么放着三达不管,而且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摸了摸那僵硬的棉袄就知道肯定夜里就被绑上去了。
    “解不开?”跟着来的张红军一听怪了,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绑人的绳子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库房里那些原来用来套农具的绳子,但问题是这上面打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结。张红军试了一下,似乎结更紧了,而昏迷的李三达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张红军明白大家为何都不敢动了。
    “剪子来了。”这个时候有人跑了过来。
    他不愿上前去,就把剪子递给李二达。
    李家的事情没人敢沾就是,李二达心知肚明只能苦笑着向对方道谢后转去用剪子把绳子强行剪断。
    李三达在昏迷中被放了下来了。
    舒曼远远地看着,目光瞥到远处疾驰而来的李老婆子,撇了撇嘴走回张家院子同张大娘说了一声。
    “什么?不行,我得找老头子去。”生怕去晚了张队长被李老婆子赖上,张大娘一走,李月娥也跟了过去。
    舒曼把想看热闹的喜子叫住,丢给了张秀秀,她打算回家看一看。
    张秀秀平静地看着她。
    舒曼道:“我需要安静的环境做准备。”
    张秀秀这才点头。
    回去的时候,看到榆树那边人群已经散开,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在说话,不外乎就是李三达得罪了谁被绑在树上。
    有说李三达活该的,也有觉得手段太过了一些。
    这大冬天的要是一个不好,直接能把人冻没了。
    舒曼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回来了?吃过了没?”陈锦州开了门让舒曼进来。
    在外面的时候,舒曼以为屋子里没有点上煤油灯,等进来后才发现是被陈锦州拿了个木盆给罩住了,灯光昏暗,若是不仔细靠在窗户外是看不出来的,但在室内却是有足够的亮度。
    很显然她来的时候,陈锦州正在吃早饭。
    炕桌上有一笸箩的大白馒头,粗粗一数至少有八九个,也许之前陈锦州已经吃了几个,除此之外一个木盆里放了鸡蛋汤。
    真会享受。
    舒曼拿眼睛瞟陈锦州,对方反手递给她一个馒头。
    舒曼接过来放在手里,咬了一口,甜丝丝的,估计里面还放了不少糖。
    “你做的?”
    “什么?是说馒头”陈锦州摇头装傻装傻。
    舒曼撇嘴:“这馒头挺甜的。”
    “喜欢你就多吃点。”陈锦州笑着又递了一个过去。
    舒曼无语,她在张家吃过早饭的,犹豫着还是没忍住直直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为什么,看不顺眼而已。”陈锦州收敛笑意,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
    这就是承认了,舒曼避开视线默默地低头啃着馒头。
    陈锦州见状舀了一碗鸡蛋汤出来,舒曼没有拒绝,小口小口地喝着。
    馒头很大,舒曼吃了半个就吃不进去了,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陈锦州两三口干掉一个馒头,瞬嘴唇惊讶地张了张。
    “你是不是一直没吃饱?”她这两天都是汤汤水水的给对方,可看陈锦州这架势,没几分钟笸箩就空了。
    就这样,舒曼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饱了。
    “现在饱了。”顶着仿佛在看饭桶的眼神,陈锦州牵了牵嘴角,想要解释,就听舒曼突然问道:“那你是半夜饿得睡不着的时候,正好看见李三达了?”
    “……差不多吧。”陈锦州深深地看了舒曼一眼。
    昨天夜里要是他不在,也不知道小姑娘会出什么事情。虽然看她这样子有点小手段,但再怎么样李三达也是一个大男人。
    女人与男人比力气太难了,更别说当时李三达手里是带着凶/器的。
    一个人图穷匕见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连他本人也不能预料到,自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陈锦州自嘲地笑了笑。
    别看昨晚舒曼不在家,可若不是他的因故,肯定留在院子里,到时候撞上李三达……陈锦州目光沉了沉,觉得昨晚下手还是太轻了。
    舒曼余光瞥见,眼神跟着一暗。
    她清楚知道陈锦州这人不是那多管闲事的人,虽说有时候看起来邪性,但丝毫不怀疑对方心里有正气。要说李三达这人的确算是活该。
    哪怕陈锦州未明说昨夜的事情,但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夜巡时李二达的异常,舒曼还是能猜到这几次搞出动静的人就是李三达。
    要说陈锦州还是个伤患呢,明显又是要躲着什么人。除非是别人摸到家里,否则轻易不会出手。偏那李三达不作不死,正赶上这么一个杀将在。
    就是不知道醒过来的李三达会不会找上门来。
    舒曼倒是不怕,即便那李老婆子难缠一些,可这事总归是李三达做事不地道,她是知青这个身份束缚住她不能回城,却也是一道保护伞。
    张队长不会允许自己出事,而且明显是占理的情况下。
    相反,她担心的是陈锦州的存在被外人知道。
    像是看出她的担忧,陈锦州轻声笑道:“放心。”
    舒曼能放心吗?
    她站起身,翻出带来的初中课本,搬着凳子坐到了院子里。
    陈锦州眼底满是无奈,却也是配合地呆在屋里。
    这一等就到了晌午,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
    舒曼把凳子搬了回去,路过炕边看着躺在上面十分惬意的陈锦州忍不住觉得自己发了疯了把人带回来。
    可事实上,再回到那个夜晚,她再冷血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做中午饭的时候,舒曼干脆煮了干米饭,怕不够吃把之前闲着没事那黄米去张家院子里做的粘豆包也拿了几个出来蒸。
    这粘豆包别看不大,但此起来十分顶饿。
    舒曼有时候懒得动,就直接干啃,一个就十分饱了。
    但见识过陈锦州的饭量后,看到他再吃了三碗米饭后又把三个粘豆包都啃了,不禁问道:“你跑兵团来是不是就是食量太大,家里人吃不消啊?”这当然是笑话,就孟家那个情况也不可能看着亲外孙饿肚子不是,何况兵团那里吃得不错,能有个八分十分饱的,可那是相对于别人而言。陈锦州在那边绝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吃饱喝足。
    “你这是怕我把你吃干抹净吗?”
    舒曼恼,怎么说话呢?
    听着这话怎么就觉得是有背的意思呢。
    陈锦州勾了勾唇角,示意舒曼去看那放在柜子上的布袋子。
    舒曼浩然正气,身躯巍然不动,一副不受诱惑的样子。
    陈锦州莞尔:“不是担心我把你吃穷了吗?去看看。”
    想着这还算句人话,舒曼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尴尬,就像是腹诽别人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双手却是不自觉探了过去,她早对陈锦州出去一趟带回来的布袋子感兴趣了。
    “打开看看。”陈锦州十分主动。
    舒曼心里觉得怪怪的,但饭吃饱了没事干,下意识就顺从了。
    “这是……”花花绿绿的,呵呵,款爷呢。
    “家用。”陈锦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在小姑娘恼羞成怒之前,笑道:“拿着吧,这个月的不用就要过期了。我这个情况能去镇上?”别是一露面,就被闻风而来的顾长城抓拿。
    舒曼看了日期,的确是这个月的,只是这一叠里面除了票证还有钱,不算多但也有38.5,这可比当了舒安多了20块钱。
    舒曼斜着眼睛看陈锦州,怀疑这只是明面上的钱,这个男人肯定私底下另有小金库。心道怎么说自己也算是照顾对方一场,不是有句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舒曼俗气,觉得这种事情用钱来抵十分合适。
    她怕欠别人人情债,同样也怕别人欠自己人情债,毕竟人心叵测。有些人总会因为欠人情提心吊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以至于情绪走火入魔做出不堪的事情。
    舒曼其实知道自己戒备心有些太过极端,这大概也是现代少数人的通病,但她暂时不愿去勉强自己一定要做出改正,甚至在穿到原主身上后还有意放纵。
    ……
    榆树那头,李三达被救下来的时候,李老婆子正好赶到。
    看到小儿子的惨状,李老婆子当即就嚎开了,不只是张队长,但凡还在现场站着的人都收到无差别的攻击。
    同样作为儿子的李二达又是难堪又是可怜。
    对其他人,李老婆子撒泼起来还有些顾忌,可对上李二达就是怎么难听的话怎么来。
    有看不过去的人说道:“李婆子,这跟二达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三达这么大人了还要二达拴在裤腰带上不成?”就说李三达这种人,哪怕拴上了也未必有用的。
    “三子才多大,跟二达一个屋住着,不见了一晚当哥哥的都不知道。老娘不骂他难道去骂你们这几个老瘪三吗?”李老婆子说的唾沫横飞,手上的动作还不忘拍打李二达出气。这个时候的她完全忘记昨夜给李二达下药的事情。
    只觉得李二达这个儿子果然不贴心,要是他警醒一些,三子就不会出事了。
    “谁不知道你这老婆子多宝贝李三达,兴许一个被窝里呢?二达能知道个屁,他可不受狠心娘待见。”有生气的人,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话语里当然也有为李二达抱不平。
    只是眼看着越说越过分,张队长皱了皱眉,说道:“闹什么闹?还不赶紧把人送卫生院去?”村里可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看病的人,不舒服多半就是忍着。
    但李三达这个情况,谁也不敢保证。
    “李婆子,你真让三达就这么躺着了?”
    当然不能。
    李老婆子立刻滚了起来,手一伸朝张队长讨钱付医药费,被正好赶到的张大娘一顿拍打,又有李月娥阻挠,闹了几次见没用这才悻悻作罢。
    牲畜棚那边,王老根听说是李家的事情不愿意出车,张红军在李二达的哀求下不得不上阵,
    车子到了镇里直接去了卫生所,才到没多久,李三达就转醒过来。
    李老婆子为了省钱就闹着不给医生看,在张红军发飙之前,终于抓了点药就跑回村。
    回了家,关上院门,李老婆子就问李三达:“三子,你跟娘说,到底是谁害的你?”说话的时候似乎那目光跟刀片似的一片片射向李二达。
    李二达又气又憋屈,抿着嘴留在屋里。
    “不……我不知道,都别问我了。”李三达眼底闪过惊惧,见李老婆子还要问,惊叫着踹了脚出去,李二达眼疾手快拉走李老婆子,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李三达,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一面担心这事和那小知青有关,可心里想着太过荒唐,小知青哪有这样的本事。可没从李三达嘴里得到验证,这颗心就没办法平静。
    至于李三达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二达没办法猜测,只隐约觉得似乎这个弟弟经历过什么恐惧的事情,哪怕在卫生所检查过后发现身上并无明显皮外伤,偶尔一点淤痕不过是挣扎的时候造成的。
    李老婆子还想问,李三达干脆被子一蒙,不说话了。
    “好好好,娘不问你,不问你。你好好休息,二达,别呆屋里吵着三子,出去出去。”一边说一边赶了李二达出去。
    李二达神色木然地看着李老婆子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看也不看自己地走向厨房,嘴里念叨着是不是要把家中老母鸡杀了给三子补补。
    他以为自己会继续难过,但似乎没有。
    李二达平静地离开家,慢慢地在村里转了起来。
    此时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偶尔经过的时候,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不去听,就知道李家肯定成为话题中心。
    而就在不知不觉中,李二达走到了小知青的院子前。
    舒曼正好开了门出来,看到李二达的时候有些意外,微微点了点头,就去一旁的茅草房里搬了一篓柴火辛苦地运回屋子里。
    李二达看了一会儿,叹声离开。
    他一走,舒曼又开了门出去。
    身后的陈锦州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目送离开的李二达说道:“不是让你相信我嘛,李三达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何况你当时不是住在张家嘛。”之前可能没人知道,但经过今天白天后,相信李三达那边也会知道。
    哪怕他心里还有一丝的怀疑,也会因此退去。
    总的来说,在平静过后,李三达回想昨天的事情,只能懊恼自己怕是在外面不知道得罪了谁惹来祸事。至于那小知青,只能算她运气好躲了过去。只是这样一来,杨渝渝那头就不好交代。
    至于昨晚的事情找回场子,李三达真是想也不敢想,只要一回想,就是那冰冷而又痛彻入骨的疼痛以及在某一瞬间仿佛要被杀/死的窒息感。
    那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李三达十分确定。
    也是这一点,让他乜办法把昨晚的事情和舒曼联系在一起,哪怕就是在小知青院子前面出的事情,这也只让他以为正好是偏僻的地方,这才被下手。
    ……
    知青点里
    杨渝渝再一次开门出去,望着院子前面空荡荡的道路,沉默地关上了房门。
    又给她躲过去了。
    杨渝渝心里十分懊恼。
    对方越是好运,她就越是痛恨。
    这次的事情,她连石二宝都瞒住了,没有像以前一样借他的手和口去做事。可李三达这个没用的,竟然还是失败了。
    “渝渝,张队长的女儿带着才满月的孩子回来你知不知道?”本来在农村这才是舆论的焦点,但李三达的事情很好地把这股波浪给掩盖过去。
    孙虹注意到还是因为这些年习惯盯梢张家人的一举一动,以此从中做出反应。
    “张秀秀?”杨渝渝狐疑地问道:“她怎么回来了?”
    “没看到陈家人,听说是张家人去镇上把人接回来的。”孙虹笑眯眯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张秀秀被陈家赶回来了?”
    杨渝渝知道孙虹的心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要不我们去镇里看看?”孙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行。”杨渝渝也怕李三达不甘心又摸了过来,这事还得避着知青点其他人。只要自己不在,李三达暂时不敢把事情闹大。
    只是这人太过贪心,上一回2块钱不够,又跑来要钱。
    杨渝渝被逼地烦了,又说了舒曼的事情。
    本想着这次怎么也能成事,到时候知青被害,李三达不死也得一辈子呆在监狱里了。至于李三达会不会到时候拖自己下水,一个有前科的人说的胡言乱语有谁会信?
    哪想还是失败了。
    杨渝渝心情不免就抑郁起来。
    这个月去镇上,信和包裹都少了,手上自然就有些拮据起来。
    那点钱就是够自己用,都有些勉强,别说还要时不时接济孙虹,要是再被李三达缠上,那还能有好?
    杨渝渝目光微垂,眼神飞速地闪动着。
    ……
    且不说杨渝渝和孙虹骑车去镇上,李三达扑了个空,又被石二宝带走后。
    进了镇里的孙虹,立刻踩着车子到了陈家那条街上。
    杨渝渝在半路下了车,没跟过去。
    一刻钟后,孙虹神神秘秘地跑回来,笑着说道:“还真被我猜对了,学校里那事事发了。渝渝,还是你厉害,可算是帮我出一口气了。”
    “没什么,谁叫你对我好呢。”杨渝渝柔声说道:“只是你还惦记他?”
    “哪能呢?”孙虹矢口否认。
    杨渝渝微微一笑,决口不提孙虹当时听说陈耀文要娶张秀秀咬牙切齿仿佛要在对方身上啃下一块肉的狠劲。
    哪个少女不怀春,孙虹当时的眼神和选择其实挺不错的。
    嫁到镇里也比在农村好。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于张秀秀的娘家人,下起手来,孙虹可是比谁都积极。(https://)《女配的七零纪事》仅代表作者曲沅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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