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舒安很不想理会身后的人,只是他身体不好,不能跑动,到底让人追上。
他有心想当做没有听到,奈何那人一直叫唤个不停,旁边路过的人看着一个姑娘家追着一个男人,那眼神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为了免于被指认为负心汉,舒安不得不停下脚步。
“舒安。”董晓华看到意中人停下来,欢喜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身上灰色的半旧的毛线围巾,嘟了嘟嘴:“舒安,你这围巾都旧成这样了,我给你送条新的吧。”她上班时间宽松,也学着其他人买了团毛线回来,织毛衣她还不会,围巾也是打地磕磕巴巴地,但颜色鲜艳漂亮,就跟她的心一样。
可她不敢,不敢拿给舒安。
“舒安,你原谅我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你好。”董晓华见舒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一着急就伸了手。
舒安几大步往旁边跳去,这一连动下来,本来还有些红润的脸色立刻白了白。
董晓华吓得不敢动了,可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要是不帮你,就你这样的别说下乡了,在火车上就能把命给丢了。”
“多谢你的好意,我先走了。”舒安用力深呼吸几次,埋着头从董晓华身边走过。这事诚然是他得了实惠,可想要毫无芥蒂地去感谢董晓华实在是太难了,甚至舒安都恨着自己的破身体,若非如此妹妹又怎么会被董晓华哄骗住。
哪怕董晓华的妈妈是在居民区做事,可没有本人过去签名,这下乡的人选也不能换掉,董晓华家里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事实上,舒安对董晓华的行为是十分生气。
可没办法,只要董母还在居民区,日后舒曼回来就少不得经过这道关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舒安也不能把脸皮扯破。
可与人谈情说笑?恕他无法做到。
在董晓华怔愣间,舒安走得飞快,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上刚巧经过停下来的电车。
董晓华赶过去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车门关上。
她气得直跺脚,想追过去也知道追不上,更不知道舒安去哪里,就这么放弃却是怎么也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董晓华想了想跑去邮局,写了封信。
上了电车后的舒安被人群一挤,胸口就觉得有些闷,艰难地移动着到了门边,才喘过气,心里不由更加苦闷了。
他这身体将养了这么多年,依然不能蹦不能跳。
这才使得他刚才没办法去反驳董晓华的话。
可若非董晓华瞒着他做了这事,舒安心里并不愿意妹妹代替他下乡,只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
但愿今天能买到书,而那些书真的对红旗村生产队有用,这样舒曼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另一边,张秀秀在红旗村住到正月初五,陈耀文就骑了自行车回来要把人接回去。
起先,张秀秀还不乐意。
陈耀文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地哄道:“你要不回去,咱儿子可怎么办?”谁知道这小子之前好好地,张秀秀一走,成日成夜的闹。陈耀文偶尔抱抱孩子还觉得新鲜,让他带孩子那是断断不能的,陈家父母虽喜欢大孙子,可白天黑夜地带也没那个体力。
本来还觉得张秀秀走了,能培养祖孙感情。
可这不过去才没几天,陈家父母就先认了输,让陈耀文大包小包地来红旗村请张秀秀回去。
这陈家也知道,张秀秀以前回娘家哪一回都没有留下,这一回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他们是拉不下面子,就只得让陈耀文上。
张秀秀舍得下男人和公婆,到底舍不得孩子,晾了陈耀文一回,还是提着包袱回去了。走的时候再三嘱咐舒曼:“过了十五,你就来镇里找我。”
舒曼答应,送走张秀秀和陈耀文,才起身走回张家大院。
张大娘正坐在炕上抹泪,李月娥陪在一旁。
看到舒曼进来了,张大娘用手背擦了擦,叫她上炕坐。
炕的中间放了好些东西,都是陈耀文带过来的。
舒曼看了一眼,有两瓶麦乳精、一盒子糕点还有一些布,这可算是稀罕的东西。陈家这也算是为了孙子大出血了,当然也有为之前张秀秀生产的事情间接向张家道歉。张家收了东西,也就不能老拿那件事去说。
张大娘打心里不想收,可为了张秀秀没办法。
难不成,还真的把闺女留在家里不成?那到时候可怜的就是孩子了。
可收下了,这心里实在不好受。
李月娥素来能言,偏这个时候口水都干了也没让张大娘缓过劲,只能瞅着舒曼看,让她好歹开口说点什么。
“大娘,你想秀秀姐了,再喊她回来住几天就是了。月娥嫂子肯定乐意,再不济让秀秀姐把您的大外孙也给一并带过来。”要说这女人嫁了人之后,要是娘家嫂子不乐意,其实真挺惨的。婆家不当你是自己人,娘家当你是外人,本来你还算是有家人的,一嫁人两头都不碰。
可也有好的,比如娘家嫂子乐意的,婆家又是真心拿你当儿媳妇女儿看待的。对张秀秀来说,后者是不可能的了,庆幸的是李月娥对张秀秀这个小姑子是打心底地盼着她好。以至于以后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到娘家,张秀秀还能有个去处。
“乐意,俺肯定乐意。”虽不至于把张秀秀当女儿看,可李月娥真心把张大娘当亲娘看,要不是这个姑母怜惜她,她未必能从李家沟嫁到红旗村来。眼下别说让张秀秀偶尔回来住几日了,就是一直回来住着,她想了想大概也是愿意的。
可真到那个情况,必然是张秀秀同陈耀文到了决裂的时候。
然而,还不至于到那个时候。
现在的人不像几十年后,依然秉持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事的想法。
舒曼能理解,但也只是理解心里是不能苟同的。
她谢绝了张家的挽留,哪怕张家情况好一些,可粮食也不是尽够的,倒是自己拿吧一个人吃喝什么都不愁。
也不算不愁吧,至少十日后去镇里的事情被舒曼放在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她深居简出,拿着舒安寄过来和原主带过来的那几本书反复翻看,凭着记忆中老师上课所讲的内容,试着备课。
期间,白玉英带着杜鹃来找过一次,得知舒曼在忙的事后,就再没有过来。
这一日同从前一样,舒曼看过书后,就吹了灯打算歇下。
她为了省油,如今晚上看书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借着微弱的月光洗刷刷后,又去灶台添了一遍火柴,锅里面烧着热水,中间还有一口小的陶瓷灌,里面放了一些糙米和地瓜条。
天太冷了,舒曼没有去倒水,而是准备歇下。
只是没多久,院子里就听到砰的一声落地。
舒曼心口一紧,从炕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就把藏在枕头下面的菜刀抓在手上。房门被屋子里的橱柜和桌子顶着。
她只能小心地走到窗边,借着那不大的窗户口往外面看去。
当初做窗户的时候,就想过独门独户太危险的原因,也有为了省钱,窗户很小,又是特意做了木框镶嵌的玻璃,哪怕整个窗户拆卸下来,喜子这么大的孩子想要挤进来都是不容易,坏处就是屋子里面的光线自然就受到影响,白日里除非敞开大门,否则也得点着灯才好。
从窗户往外面看去,院子里似乎并没有人。
难道又是虚惊一场?
舒曼皱了皱眉,把脑袋从窗户口探出去一些,才发现靠近篱笆墙内的一个地方似乎躺着一个人。
舒曼犹豫了一下,去把手电筒拿了出来。
灯光从窗户边打出去,果然能看得清楚一些。
的确是一个人。
舒曼心中天人交战,如今年虽快过去了,可天寒地冻的,这么一个人躺在外面不死也残了。
她是没有那么好心,可人要是死在自己这屋里,怕是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舒曼心里不禁升起一抹苦笑。
她如今也不知道当初不愿意住在知青点是否真的正确了。
然而,现在让她再搬回去,心里依然是不愿意的。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舒曼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手电筒警备地上的“人”之外同时防备周围会又冒出一个人来。
她学过一些防身术,力量上也不差,手上拿着菜刀,只要对方手里没有木仓,人数不超过三个人,她还是能拼一拼,再不济还是能喊上几句,引得附近的巡逻队伍过来。作为夜间巡逻,舒曼算过,几乎是半个小时就能从她院门前走过一趟。
上一趟差不多是二十分钟前的事情了。
舒曼走地很慢,踩在雪地的脚步发出沙沙的声音。
地上的人艰难地扭过头,嘴角扬了扬,心道还算是有良心,下一瞬意识就陷入了昏迷中。
舒曼走过去,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对方的脸上,脚尖跟着踹了一下,心里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趁巡逻队没有经过的时候,硬着头皮把人移动到屋里去。
陈锦州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被塞在被窝里。
不对,也不算光溜溜,好歹没赶尽杀绝地让他彻底与被窝坦诚相见。
只是就算如此,他的面色依然复杂。
复杂到,舒曼开了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羞愤、窃喜、难堪还有其他情绪因为太多以至于她不能看出来。
“你救了我?”陈锦州心里扑通扑通跳着。
“不然呢?”舒曼昨晚吓都差点被吓死,起先以为是上一次的人过来了,后来发现是陈锦州,还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没办法只能把人带回屋里,还得捏着鼻子趁人不注意出去打扫一下痕迹,免得被人追踪过来看到。
应该说庆幸的是,四五点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小雪,也算是老天帮了忙。
倒是陈锦州这边,莫名其妙带回一身伤,还是木仓伤,舒曼也不敢去找其他人。
也算是陈锦州福大命大,没发烧没发炎。
在看他现在醒过来,舒曼也算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那么笨吗?”舒曼毫不犹豫地打击陈锦州:“还是你看人的眼光太差了。”别的地方都不去,就跑自己这边来。
其实也可以说是陈锦州没有其他地方能去。
可想着他做这些事情绝对不是第一回,要是没个接应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或许自己还应该感激对方的信任?
舒曼在心里呵呵一声,打算离开去厨房那边。
“我会负责的。”陈锦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舒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转过身,羞恼地瞪着他:“别做梦了。”
敢情受个伤,还要赖上她不成?
舒曼慌张地转过头,钻进厨房。
从背后看去,就会发现从脖子根开始一路羞红上了脸颊。
陈锦州不由傻笑起来。
躲进厨房里的舒曼,想到陈锦州的话,就轻轻地呸了一口。
要说这人衣服穿起来看不出有什么,但别说,脱了还挺有料的。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女生,只是想着那身上密布的疤痕,舒曼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对那些护卫国家的人,素来是敬佩的,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藏在暗处。
要不然她至少也会顾念原主的身份,不可能真把人扒了干净,只是当时陈锦州一身血,衣服都冻湿了,再找别人也是不可能,只能板着脸自己上。
摸是摸了一把,她承认。
可是这样就要负责吗?
舒曼的脸不由一黑。
真是好不要脸的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不知道倒在自己院子里后面会是什么事情?就当时那阵势,自己要把人叫过来,那可就是真的要“负责”了。
舒曼摇摇头,掀开锅盖。
昨晚的糙米粥她已经喝了,现在做的是“病号饭”。当时杀猪的时候,留了不少大骨头,舒曼要了几根棒骨头熬汤。锅里的水已经开了,舒曼把里面的骨头撩了起来,用菜刀敲碎又丢了回去,另一个锅里正在熬大米粥。
等大米粥熬得稠稠的,打起一碗放在木碗里,舀了一瓢骨头汤放上去,已经切好的萝卜丝过了水放在最上面。
舒曼先回到炕边,把炕桌搬了出来。
陈锦州这复原能力的确是怪物一般,明明是枪伤,但已经能勉强起身,舒曼当时只是用剪刀消毒割开把子/弹挖了出来,又洒了点止血药粉。这些药还是之前发生事情,白玉英让白叔弄了一点过来,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陈锦州的衣服,舒曼泡在热水里冲喜了好几遍,哪怕就放在炕尾烤火,到现在也就是半干。
舒曼抿了抿嘴,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棉衣递过去后,转身去厨房里端病号饭,再出来的时候看到炕上的人,忍不住笑了。
陈锦州动了动胳膊,宽松的女式棉袄被他穿成紧身服,胸前敞露开,若隐若现的。
“吃吧。”顿了顿,舒曼看了一下陈锦州的肩膀:“需要帮忙吗?”
陈锦州喉结动了动,摇头:“我自己来。”虽然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对方,看看她羞红脸的样子。
但来日方长……
某个人曾经教过他,碰到猎物的时候,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陈锦州安静地吃着病号饭,意外地发现小姑娘的手艺不错。
感觉自己往后有口福了。
陈锦州嘴角微微翘起,复而抬手按了按。
舒曼收拾好碗筷,走到陈锦州面前。
“你要出去?”陈锦州问。
舒曼点头,十五虽然没到,但她打算往镇里去一趟。张红军虽然没有催,但每次看到他那焦虑的样子,舒曼也希望邮局那边能早一点有消息。
只是除了加急信,往往都是攒够了数量才让邮递员一次性送出来。
这也是邮局派送的人少,或者说这个时代写信也是十分费钱的事情,邮票就要八分。听说有些地方的知青为了省邮票的钱发明了在上面涂抹胶水的方法。
可毕竟这样的人在少数。
“我去镇里一趟,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吗?”舒曼也不确定陈锦州这个时候要不要和人联系。
陈锦州拒绝了:“不用。”
他现在不宜露面,免得狗急跳墙,至于兵团那边自然有王叔帮忙遮掩。
这次的事情,他们中间出了奸|细,否则陈锦州也不可能跑到一个姑娘家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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