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萧慕延与王泰的这场交易,公孙昊并不知情。而这也恰恰是柳淑淑认为萧慕延的卑鄙之处了。一来王泰不可能以此事明目张胆的去问公孙昊,二来通过之前五十万两银子的谈判,萧慕延已经给自己树立起他就是公孙昊代言人的身份。
在王泰看来,被迫南迁的公孙世家依旧不愿放弃自己在北方的势力,这一点从嫡出的公子带着侍卫回到北地后就开始不断发出公开信就能作证。所以公孙家愿意做个中间人,拉拢东望与靖平,给赵王和鲁王同时卖个好,也给公孙家重新积累自身在北地的人缘。萧慕延所说的一切都合乎逻辑,无论是从公孙家还是从靖平亦或是东望来说,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每一方势力的出发点都非常有理。
萧慕延与王泰谈妥后,便去找了公孙昊,对他说自己要去一趟靖平,利用信息差,让公孙昊认为他只是去靖平传递一封关于东望的普通军事信件。
公孙昊已知道他是鲁王骑兵自然也猜到这大约是东望与薛景之之间的某种协议,而他公孙昊身为外人也不好多打听。事实上,公孙昊觉得萧慕延能来跟他说一声,以是将他当做自己人了,毕竟萧慕延可不是他的侍卫啊。
夜深人静,萧慕延躺在床上休息,明日一早他便要去靖平。那身盔甲正立在离床不远处,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萧慕延特地把它摆在窗户下,抬头就能望见窗外的明月。
柳淑淑忍着抽搐的嘴角——这是真当她是妖精了?吸日月之精华?!
萧慕延……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他现在已经隐约能看到那个精怪的身形了,不像以前总是一团雾。可依旧很模糊,萧慕延拿出了做两军对垒战略分析的精神,深入研究了一下妖怪成精的过程。通常情况下,要分成:第一步:有意识;第二步:化,没本体的化形可能还需要借助外在;第三步:成精。
根据萧慕延的观察,柳淑淑可能卡在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间了,所以他很周道的将她搬到窗边。
幸好柳淑淑还不能窥视萧慕延脑中的全部想法,不然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正好看见窗边还有一个矮凳(备注:萧慕延放的),柳淑淑也不客气的直接坐了上去。
从萧慕延的视角,便是看到一团很像人的东西轻飘飘的坐在凳子上,大半夜的,显得有几分惊悚。而那团很像人的东西,像是那些诗人一样,对着月亮生出了不少感叹。
“多少自以为是的聪明实则都是源自那颗猜忌与怀疑的心。”柳淑淑望月感叹。
萧慕延暗中抖了一下,他很了解柳淑淑,这精怪肯定又要发出什么听起来很奇怪但莫名很有道理的感叹了。
“无法付自己诸信任的人,终将会受制于他人。若是王泰能信任东望城内的副将们,便不会引外援来充当他的亲卫,你的渗透计划也就无处着手了。”柳淑淑深沉的看向萧慕延,“你的计划,是源自于王泰的猜疑之心。可笑的是,以王泰的性格他就不会停止猜疑,所以,你的计划也就会很顺利的执行下去。”
萧慕延垂头想了一会儿,不由道:“怎么听你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好像是个坏人?”
柳淑淑摇了摇头。
萧慕延却只看到那个精怪在一团雾气中晃一晃,又归于沉默。等了一会儿,见柳淑淑没有说话的意思,萧慕延也不催她,干脆躺了下去,闭目养神。
柳淑淑静静的看着他,只有魔鬼才会用玩弄人心的手段引诱人与之做交易,你不是坏人,是魔鬼。
“总觉得昨天与他的那番谈话,引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啊……”柳淑淑托腮,一个美艳的笑容在脸上不断放大,“亲手放出一个恶魔……难怪这么带感!”
啊不行不行,我的下限怎么也变了?柳淑淑猛地摇头,说好的真善美人设呢,难道真的是近墨者黑?
这一夜就在柳淑淑纠结于节操与下线之中波澜不惊的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萧慕延便策马赶去靖平。薛景之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快回来。再次踏入靖平城门时,因没有公孙昊等人在侧,城门两侧的士卒齐声道:“将军!”
萧慕延略略点头,便直奔将军府。
自他离任后,这里便由薛景之住。在城墙上远远看见萧慕延的传兵令早已前来禀告,薛景之正快步出门时与萧慕延撞个正着,正要行礼,萧慕延便道:“不必多礼了,进屋说话。”
薛景之道:“我就知道您还会回来。”
萧慕延哦了一声:“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什么。”
薛景之道:“纵然林大人没有与我说些详情,但我好歹也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基本的军情推演还是会的。”
萧慕延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曾经书房里:“说说看。”
薛景之思量了一会儿,说道:“将军从来都不是鲁莽之人。首先莫兰河一战就很奇怪,虽然将军喜欢身先士卒,可其他人都平安回营了,唯有将军战死?若说这中间没有阴谋,怕是只能糊弄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吧。可林将军,乃是王宫都默认了将军战死,所以这很显然,并不是将军会不会战死,而是将军你……必须要死。”
薛景之缓了缓,这番话说出来对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继续说下去。”
“是。”薛景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世上希望将军死的人很多,赛罕那边就数不胜数。可显然,若将军真的战死了,赛罕肯定会大肆宣扬这场胜利,然而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反倒是王宫那边,竟然没有对将军战死表哀悼,这对一名宿将是不公的,也是不同寻常的。所以末将以为,是刘昱瑾认为将军你必须要死!”
萧慕延点了点头,示意薛景之继续说。
“王上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刘昱瑾特地将您支到边界,并以军情为重,不许你擅离营地。可整个王宫都知道,王上一直视将军您为半子,不可能不会宣您回宫。可偏偏又在那个时候……王宫里竟然还传出……”薛景之说到一半,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传出我与当今的王妃有私情。”萧慕延直接说了。
薛景之不由瞪大了眼,气愤道:“这简直就是污蔑!”
柳淑淑那颗八卦之魂顿时燃起:“哦~~~??”
萧慕延冷笑:“其实我挺佩服刘昱瑾的,能够用这种方式来阻止我回去,也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这样的流言,萧慕延当然不惧,可也必须避嫌。他也不可能直接冲到王宫说他与颜若彤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这一切都是刘昱瑾阻止他回去的手段,若他敢不顾一切回王宫,还指不定有多少污水泼来。然而当时的刘昱瑾已经承嗣了,在地位上有着天然的优势,萧慕延不能与他硬碰硬,也不愿这样做。毕竟一方大将与君主相互猜忌,只会加速内耗,让赛罕趁虚而入。
为了顾全大局,最终萧慕延选择了退步。然而也就是这一退,让他差点丢了性命。
薛景之郁闷道:“接下来的事,我大约也就能明白了。将军您没有死在刘昱瑾的阴谋里,可刘昱瑾却趁机抹掉了将军所有的军职,让您有家不能回。您才会寻求公孙世家的帮助……”
说到此处,薛景之都快哭了。他已经脑补出他的最崇拜的将军为了北地忍辱负重,屈尊当一个小小世家子的侍卫,还要为了东望那点破事,亲自跑好几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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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我好心疼你啊!!
薛景之用手臂蹭了一下眼睛,猛地吸了吸鼻子:“刘昱瑾心胸狭小,不辨是非。他的确要收缩北地防线,我听说这厮还要联姻南方的一个世家,他是觉得北地没什么油水了,又想回去了吧!依我看,他原本也就是这样打算的,若他不过继过来,不过就是个闲散宗室。如今他坐拥鲁国,利用这股力量再去谋取南方的钱粮简直易如反掌!”
萧慕延打量了薛景之一眼,这个才十七岁的年轻人一夕间竟成长的这么快,不由叹道:“难为你能看的这么透彻。”
柳淑淑忍不住道:“你就比薛景之大五岁好吗!能别用这种看儿子辈的口吻说话吗。”
“既然你已都知道了……”萧慕延不由拖长了语调,“那不妨猜猜我来找你做什么?”
说罢,却见薛景之单膝跪地,以军中领军令的姿态,肃然道:“末将单凭将军差遣!”
“你不怕死?”
“怕死就不是越骑兵!”
薛景之抬起头,目光中透着狠气:“刘昱瑾德不堪王位,若让他继续胡闹下去,我北地将士们几十年的血就是白流的!”
萧延沉吟片刻。五年前正是他将薛景之带入越骑,他对老鲁王说,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加以培养,将来不逊于他。而后薛景之便一直跟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副将。哪怕他从莫兰河九死一生跌跌撞撞往清河镇走时,他都不曾来靖平,因为他不愿意将一个可以打胜仗的将军牵扯到这些肮脏的斗争中。
“乱世里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耳边那个精怪的声音又传来了。萧慕延甚至觉得这精怪难道真的是他的心魔?每当他犹豫不决时,她都能一语中的。
“薛景之与你关系密切,就算他现在远离王宫,镇守靖平,以那位刘昱瑾的心胸,真的会放过他吗?”
萧慕延长叹一声:“这条路会走的格外艰辛,比与赛罕对战还要困难,你当真不怕?”
薛景之笑道:“我当是什么?越骑兵就没有怕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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